秦閬回去時便鬧得驚天動地,洛氏剛出門,街市上的消息就傳了回來。熱門
竇老太太被震得差點兒暈過去,正要去找相爺求證,裕王府求親的彩禮又長龍一樣送進來。
一水兒的幾十名緋衣小童,及幾十擡禮箱,三牲魚雁一樣不缺,吹打而來。區慎宏一身絳紅團花錦袍,連玄紗冠上都抹了喜氣的錦帶。闔府上下皆看得目瞪口呆!
聽說裕王求親之人正是淺夕,竇老太太隱約記得之前是有這麼一遭子事兒,但之後,緊接着就出了欽兒的事,便沒再聽大媳婦提。穩住心神,竇老太太也不問緣由,當即大開中門,喜炮迎客。
相府即將出一位庶王妃的消息又從秦家大門裡流出去,經過人們一通添油加醋,然後,整個東都城都沸騰了!
街頭巷尾,茶肆酒樓裡都擠滿了人,說得全是:大燕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裕皇叔,終於要納妃了,可惜這位小姐今日出門不幸,遭婁郎官調戲,因不堪受辱,想要拔金簪自盡以護清白。哪知老天有眼,陰差陽錯,衝突中,金簪居然刺中婁霖義這個登徒子,墮樓斃命。
如此戲劇的神轉折還不夠刺激,這位小姐被帶到廷尉府後,又爆出了婁傢俬採金礦、還買兇殺人的不法行徑。
口沫橫飛,衆人皆是猜測,此番婁家是要倒臺了麼?盛及一時的婁妃,就要成爲階下囚了麼!
秦家小姐經此一劫,名節受損,會不會做不成王妃了。到底是她的金簪刺中了婁霖義,要不要以命償命?
裕王爺若是知道了此事,是會退婚,還是以雷霆之怒加諸於婁家…
最後一個問題,同樣瘋狂折磨着雪月軒裡的秦月曦。
之前,她聽說淺夕在街市上殺了人,差點兒沒欣喜若狂。打擊卻又接踵而至,裕王殿下幾乎是以迎娶正妃的禮儀,送彩禮進來。看在外人眼裡,不過是王爺在禮敬相爺,可是看在秦月曦妒恨的眼裡,就是原本屬於她的愛、屬於她的寵,連帶殿下這個人,都被秦淺夕搶走了!
殺了她!腦中只餘這一個念頭。
奔回歸燕堂,秦月曦撲在母親膝下,問嚴氏:「如今婁貴妃要失勢,皇后娘娘會不會不要女兒入宮了。」
今日之事,嚴氏同樣身心疲憊,敷衍道:「留用的玉牌都拿了,你瞎擔心什麼?選秀是祖制,豈能朝令夕改。皇后娘娘也是千金之口,你安心準備好入宮便是。」
「如今婁霖靈這個妖妃去了,也是好事。你只需一心討好聖寵,也不必受人利用、驅策。能不能成氣候,就看你自己了。」
「母親放心!」秦月曦怪怪一笑。
權力,她現在就是要權力。從前她覺得自己是相府的嫡小姐,高貴尊崇,實則百無一用!既然自己得不到,那就把一切都毀滅!尤其秦淺夕那個賤女,她絕不會讓她好過!
洛氏已經從北苑上房出來,回去暉露園歇息。
原本一回來,洛氏看着滿院子的彩禮就是風中凌亂,不想公婆沒有半點兒埋怨,還讓她好生歇着養胎,莫再擔心家中之事。
悅心閣裡,竇老太太掐握了佛珠默唸,秦鴻謙與兒子在外間商議。
縱然是秦鴻謙這等老成謀國之人,得知婁氏一族謀害了自己最優秀的孫子,也殺心驟起。
尤其秦修言提及,秦欽生前曾多方詢問,百戲樂宮的財政來源。秦鴻謙扶額恍然,一時間理清了許多疑惑。洛敬餘這個老奸巨猾的傢伙,一早就知道聖上失德,既不諫言,也不與他這個親家商議,真真是惱火!
秦鴻謙一邊心裡埋怨洛老太爺,一邊又想着他偌大一把年紀,手扶着棺材邊兒的人,還勉力護着洛家幾十口老小,秦鴻謙又心有慼慼,不忍在兒子面前抱怨他的岳父。
說起來,明日不管如何行事,必須把洛家摘出去,提都不能提!能將惠帝與婁傢俬採金礦關聯起來的實證,都在少府經手的賬目裡。縱然要勸諫惠帝,君臣之間也只能明心不明口,否則龍顏一怒,自己許多事也是無能爲力的。
想到這裡,秦鴻謙不禁蹙眉嘆息:皇上這兩年是越來越不象話了…
夜已深,廷尉署裡燈火通明,張軼珍下值沒有回家,親自坐鎮,以防婁氏暗害報復。
有綠蕪、彩薇陪伴,淺夕終於稍稍鬆懈,梳洗一新,換上潔淨的衣衫,坐下燈下細問外頭的情形。主僕三人唏噓感嘆,執手傾談,仿若經歷了一番生離死別一般。
一駕馬車乘了月色,悄然停在廷尉署外。
「什麼人!」衛士警覺。
九龍玉佩上大大的「裕」字,還有馬車旁威儀高大的身影,衛士當即跪倒:「小的不知是裕王駕到,這就進去通稟。」
張軼珍守得倒挺嚴實!陸昌沒有爲難他,在門外靜候。
東都城再大,消息也就是一頓飯的工夫,就可以從城東傳到城西。張軼珍自然也聽說了裕王與秦家四小姐的親事,當即笑着出來,隔了陸昌,觀望慕容琰的神色。
信步上前,慕容琰看門見山,表示想要接淺夕回去。
張軼珍瞪大眼,愣了片刻就想推脫。
陸昌壞壞一笑,伸手請了張軼珍去一旁樹下低語:「張大人好不通人情,王爺憐意佳人,大人橫亙其中是何道理?」
不待張軼珍說話,陸昌又從袖中取出一軸聖旨塞在他手中:「皇上都御旨賜婚,大人是想讓王爺不痛快呢,還是想讓皇上不痛快?」
位列九卿,張軼珍怎麼可能連聖旨都不認得。忙躬身看了,見上頭確是惠帝賜婚的旨意,一時滿口苦澀。這麼晚了,讓他哪裡去問聖意?若是貿然放了人,後面又問他要起女犯來…該如何應對。
彷彿看出他的爲難一般,陸昌慢悠悠給他支招:「洛夫人不是留了兩個丫頭伺候麼?挑個身材差不多的扮上就是。」
又瞟一眼身後,陸昌抱手無奈哂笑:「橫豎啊,今晚上四小姐若是不能回府,你、我就得這麼耗着,都交不了差。您老就看着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