皺眉無奈,淺夕暗忖:趙家送進宮來的人怎麼會這麼不堪用!是認定了惠帝根本就只識美人顏色,還是趙皇后怕選了太聰明伶俐的新寵入宮會威脅她的地位?
本來淺夕還滿心指望她們能夠幫趙抗衡柔妃一二,誰知纔到區區一個貴人的位份,就張牙舞爪起來,跟一個與人無爭、沒有存在感的凌嬪鬧得天翻地覆。這要讓柔妃知道了,豈非笑掉大牙。
自打慕容琰有了扶持太子的計劃,淺夕就越發期待皇后能夠堅持地久一切,起碼等到董惟元授學初見成效,等到羣臣對太子的信心再足一些…但是看現在的情形,趙皇后不止難以得益於這幾個美貌的侄女,恐還要遭其拖累。
「不知爲何,今日永樂宮太后娘娘那邊,也不見動靜。」秦月瀾見淺夕聽了一言不發,滿臉苦澀,不禁有些替裴頤華擔心起來:「莫不是這日後,大宮都是趙氏的天下了?」
眼露哂笑,淺夕搖頭,真要是這樣,事情倒簡單了。
「此事並非全是後宮妃嬪之間口角,其中牽涉皇上,太后一定會先瞧瞧皇上的意思。」
聽淺夕這樣說,秦月瀾稍稍安慰。
夜已深,兩人無話,各自歇息,只等次日看惠帝如何裁定,各宮妃嬪也都存着同樣的心思。
第二天,衆心猜測,一直等到午時初刻,等來的卻是肖素珏晉升貴嬪的冊封璽綬和罰凌嬪掌嘴三十、閉門思過的口諭!
消息一出,整個大宮上空都像壓上了厚厚一層烏雲,悶得人喘不過起來。
從五品貴人,到正三品貴嬪,連越三級!這可是大燕後宮嬪妃越級晉封,最快的速度了。
永樂宮那邊仍是毫無動靜,連淺夕都有些詫異,穆太后這是打算徹底放棄趙後了麼?趙家果真失勢,對太子實在沒有什麼益處啊。
長春裡的諸人則已經樂瘋了,肖素珏紅着一張俏臉,興奮的向趙後解釋:「都說君無戲言,今日珏兒算信了,昨日珏兒還當皇上只是說說而已呢!」
趙看着這張年輕美麗又短心機的臉,十分得意於自己的眼光:「是是是,數你最機靈了。」
一旁,趙憐兒頂着一臉假笑,不以爲然。
趙後面色一轉,又肅然朝三人叮囑道:「皇上寵着,就更要知道惜福!今後,若再有昨日那等事,皇上不罰,本宮也要打你們的手板!」
才被關了一夜黑屋子,肖素珏到底冷靜了些,想着昨日與一個不值一提的凌嬪口角爭勝,也覺得實在無甚意思,況且當時被凌嬪一句話甩在臉上的感覺實在不太好。如今她已是貴嬪,宮裡除了皇后、三妃,就屬她位份最高了,臉面上的事兒不能再胡塗,在家時的衝動任性,怎麼也要收斂着些。
心裡這樣想,肖素珏馬上癟着小嘴,向趙討饒:「這次皆是姨母替珏兒周全、善後,珏兒下次必不敢了。」
一副討人喜的小摸樣,殿中諸人都想,惠帝大約也就是因爲她這樣直來直去、簡單嬌憨,才厚寵她的罷。趙後卻無所謂,只要這幾個孩子能幫她籠絡帝心,又肯聽話,對她來說就是好棋子。
一時宮中風向大變,衆人心中都泛着迷糊,個個深居不出,生怕自己一個不慎,跟凌嬪一樣,無徵無兆的徒惹橫禍。
趙皇后也知肖氏姐妹在這件事上,皆是有賴於聖寵,說出去也並不佔理,是以安置宮殿時,只將廣陽宮和長春宮正中間兒一處小小的蘭臺殿賜予二人居處。這樣一來,既不顯張揚又靠近惠帝寢宮,肖氏姐妹欣然從命,當天就從靈犀宮遷住過去。
如果衆人覺得事情到此就算爲止,那卻是大錯而特錯了。
凌嬪在秋闌宮跪受了掌嘴的三十板子暈厥後,一甦醒,就聲稱要自請入冷宮。不論陳慧怎麼勸,凌嬪腫着一張臉,反覆只一句:不屑與肖氏姐妹一宮共處。
陳慧再攔,凌嬪便掙扎着要觸柱而死,端的是有御史家風。
整個秋闌宮裡哭聲一片,趙後知道了,也只是裝聾作啞,由着凌嬪鬧。
最後還是驚動了惠帝,聖諭扔下一句:她想去就由她。
諸宮譁然…
這日,紅彤彤的晚霞映透了初夏傍晚的天空,白天的燥熱還盤桓在人們的心頭,趙後身邊的榮公公就來了秋闌宮,帶着凌嬪一步步走向最偏僻的西四宮。哪裡有已經啞巴了的婁霖靈,還有許多叫不上名字的癡傻宮娥。
替凌嬪收拾了衣物,陳慧泣不成聲,跪在如血的晚霞中目送凌嬪離宮。
光滑的青磚地上還存餘着絲絲溫氣兒,陳慧腦後卻陣陣涼意,彷彿下一個邁入火坑地獄的就是她自己。
一日的喧囂落幕,在這個衆人皆無眠的當晚,惠帝又在華宮西側那間儲酒的小宮室裡臨幸了程心若。
肖素珏一躍爲貴嬪,離妃位只差一步之遙,嚴若儒也因爲情勢嚴峻,失了鎮定,柔妃自然要緊着安排程心若再與惠帝小聚,好分一分惠帝的心。
一番情意繾綣下來,程心若似乎也漸漸感受到了不同之前的聖意垂憐。從恐懼到期待,這種奇妙的轉變,讓她小心翼翼的在天堂地獄之間徘徊,不捨離去。
二人相擁依在木閣樓上,程心若看着久久不語的惠帝,忍不住好奇道:「凌嬪娘娘真的去了冷宮?」
惠帝只嗯了一聲,沒打算解釋。過了一會兒卻忽然睜開眼,似笑非笑道:「你倒不好奇蘭貴人何以越級晉封?」
想起宮裡那些風言風語,程心若紅了臉,低頭道:「貴嬪是有福氣的人…」
「那你呢?」惠帝眼中亮色,用沉而飄忽的聲音湊到程心若耳邊:「你若想,朕也可以冊封你。」
「不!不,民婦無所求…」程心若頓時驚惶。
惠帝冷眼:「你不願?」
「不是!民婦賤軀,怎能累皇上聖明…」
「說實話!」惠帝板了程心若玉瓷般的臉。
兩腮吃痛,程心若半仰了頭,淚水奪眶而出。
「哼!」惠帝一鬆手,將她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