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我快十七歲啦！”
脆生生的聲音與身軀一同撲上來，舒望頭也沒擡：“哦。”
女孩竄上背伸手環住他脖子，大聲宣佈：“我要嫁給你！”
“什麼？！”舒望被撞得一歪，手中書卷啪嗒掉下桌，“兔崽子你大逆不道！”
女孩眨巴着清澈水靈的眼睛，無比純潔無辜：“不是你說女孩子早晚要嫁人嘛？山下那些大嬸說我已經到了嫁人的年紀啦！”
舒望拎開她：“你嫁人關我什麼事，找我幹啥！”
女孩半撅了嘴：“我就認識你一個，不嫁你嫁誰啊？”
舒望開始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我們是師徒，你不能嫁我。”
好奇寶寶求知慾旺盛：“誰規定的師徒不能嫁？”
“我要修仙。”
“我又不會攔你。”
“天規仙凡不得成親。”
“想得美你又不是神仙。”
舒望頭疼：“我還比你大很多。”
女孩一本正經地安慰：“放心，你看着不顯老，我不會嫌棄你的。”
舒望黑了臉，伸手把她丟出門：“愛嫁誰嫁誰去別找我！”
女孩張牙舞爪地喊：“那我不是要嫁給陌生人啦！”
舒望砰地關門落閂：“你嫁誰我不管，去把名字寫一百遍！”
女孩委屈：“那你好歹把紙墨給我呀……”
舒望隨口：“地上雪那麼厚呢，撿根樹枝去雪地上寫！”
“真小氣……”女孩扁着嘴嘟噥，當真揀了根稍粗的樹枝，一筆一劃認認真真一遍遍寫起兩個字：常羲。
舒望起名的時候真是故意的，當時就存了“以後徒弟不聽話就罰她寫自己名字”的心思。眼下他悠哉悠哉倚着窗看徒弟寫了滿地的名字，笑得腰不酸了腿不麻了心情舒暢了深深佩服起自己的英明神武高瞻遠矚。
寫完筆畫複雜的兩百字，常羲敲敲發酸的胳膊，暗自罵了一句老狐狸，不就是欺負人捨不得亂寫自己的名字麼！
舒望欣欣然打開門，和藹可親地問她：“還敢不敢調戲師父了？”
常羲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調戲啊？之前山下也有人要我做他娘子來着，不過那人長得太猥瑣了我實在答應不下去。”
舒望擡手想敲她：“你懂嫁人是什麼嗎就這麼急？？”
常羲興奮：“嫁人可以穿很漂亮的衣服！大紅的！還可以坐花轎！可漂亮了！還有十里紅妝的嫁妝，我可以要一箱糖葫蘆嗎？”
“…………”舒望噎了半晌，挫敗地一拍額頭，“爲師的錯。”
常羲踮着腳，瞄他身後桌上一紙信箋：“那是什麼？”
舒望抽來丟給她：“又不是不識字，自己看！”
“有人找你幫忙誒！”常羲興沖沖，“太好了又能出去玩了！”
不是出去玩好嗎！舒望尚來不及解釋就被小徒弟的一陣爆笑堵了回去：
“哈哈哈哈這人叫墨冷！那不就是‘莫冷’嘛？他怎麼不直接叫‘取暖’啊哈哈哈哈哈哈！墨都冷了他一定很不愛念書吧哈哈哈哈哈！”
舒望忍無可忍一個爆慄：“看清楚是誰不好好唸書！人家叫墨泠！”
常羲定睛細看，嘿嘿兩聲：“看錯看錯，不過我還是覺得莫冷比較上口哈哈哈。”
舒望哀嘆：“這粗心大意的毛病幾時能改！”
常羲不以爲意，拉着他袖子蹦蹦跳跳：“師父師父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呀！”
舒望橫她一眼：“我幾時說要去？”
“咦你不答應嗎？”常羲歪着頭想了想，“你不是有求必應的嗎？”
“那是對附近村民。”舒望揉揉額角，“他們答應過不會透露我的行蹤，要是走遠了可就麻煩多了。”
常羲小心翼翼：“你在躲仇家啊？”
舒望點點頭：“差不多。”
常羲揚揚信：“那他怎麼知道你在這？”
“他父親是我的舊友，當年在他那搜刮了不少好酒。”舒望沉吟，“我只留了一個傳信符，若不是束手無策，他不會找上我。”
常羲被唬住：“好像很嚴重啊。”
舒望嚴肅：“所以你替我走一趟。”
“我？”常羲嚇了一跳，“你開玩笑嗎我從來沒一個人做過這些事……”
舒望繞着她慢悠悠踱了一圈，上下打量道：“你不是想嫁人麼？不出去闖闖怎麼知道嫁給誰？”
常羲認同：“也對哦！”
舒望閒適地往懶椅上一倒：“去吧。”
常羲不動：“給你跑腿，我有什麼好處嗎？”
“好處？”舒望冷笑，“揍一頓要不要？”
“小氣鬼！”常羲皺皺鼻子，顛顛跑着收拾行李去了。
防身雙劍、術法書、幾張符咒、幾身換洗衣物，常羲的東西並不多，全收起來也不過一個不大的包袱。舒望看得有些愧疚，清清嗓子把信鄭重其事交給她：“墨家百凌門在江湖上也算大家，見着他們少主甭客氣，先訛幾身好衣裳，反正他們不缺錢。”
常羲忙不迭點頭：“好說好說，可以讓他們先做身大紅斗篷嗎？我一直想要一身來着。”
舒望鄙視：“什麼品味！你不覺得白色更飄飄欲仙更超凡脫俗嗎？”
“大冬天的又厚又重怎麼飄得起來！”常羲毫不退讓，“雪就是白的，你再穿一身白誰還看得到你啊？紅的多好看，跟火似的看着就暖洋洋。”
“嘁。”舒望不以爲然，也不多辯，爲她理了理衣裳，繫緊雪白斗篷，自懷中取出塊錦帕，“這是我當年撿到你時就在你身邊的，此番遠行，不如也順便帶上，或許能尋到你親生爹孃。”
帕上繡着條活靈活現的鯉魚，邊上卻沒些水草波紋，似是並未繡完成；角落有個娟秀的“容”字，大約就是姓氏了。常羲展開看了看，又重新疊回去：“你以前不是不許我碰的嘛？怎麼現在這麼爽快交給我？”
“不識好人心。”舒望罵了句，“以前是怕你弄壞了這唯一線索日後怪到爲師頭上，現在你也大了，我還操心個什麼。”
常羲將錦帕放回他手上：“還是你替我保管吧，我太馬虎，萬一丟了可怎麼辦。反正這樣子我記得清清楚楚。”
“你自己不要的，可不是我不給你。”舒望一收，順手就趕人，“趁天色還早，你可以上路了。”
“我果然是撿來的。”常羲誇張地哀嘆一聲，揮揮手便下山去了。
“記得不許跟任何人透露我的行蹤！”舒望補充。
常羲已蹦跳着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