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的好像你讓着我似的!”常羲不服氣,“這要是在夢外頭,我立馬捉個小鬼給你看!”
“小鬼其實也是腦電波啦,只是他的腦電波影響了你,你的大腦爲你塑造了一個影像,其實不是真的。”
“我都可以碰到,怎麼不是真的了?”
“人的觸感都是由大腦控制的,只是你的大腦受其他腦電波影響生成了觸覺假相罷了。”
“不對!魂魄可以投胎轉世,你說的腦電波行嗎?”
“怎麼不行,有人就提出過猜想,人死以後腦電波離開身體,若在消散之前進入新生兒大腦,就相當於投胎轉世了。當然,由於在尋找新的大腦之前消耗了太多,記憶逸散,所以再生爲人後記不得以前的事。”嶽無傾醒了想,補充,“不過這只是個猜想,還有待證實。”
常羲懷疑地看着她:“你說的這個腦電波,除了名字不叫魂魄外,跟魂魄有什麼區別?”
“呃……”嶽無傾難住,“這……總之就是不一樣,魂魄是迷信……”
常羲抱臂,別開臉:“纔不是!”
“好啦好啦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好不好?”嶽無傾放柔了聲音,就像哄個小孩子。
“我不是小孩子!別用那種語氣!”常羲跺腳。
嶽無傾逗她:“誒是嗎?你多大了?”
常羲擡頭挺胸:“我十七了!”
“那不就是小孩子……”嶽無傾聳聳肩,“我比你大多了。”
“多大?”
嶽無傾嘆氣:“二十二。”
常羲意外,上下打量她:“譁比老墨還大……”
嶽無傾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個“老”字:“你不用說得那麼直白吧……”
常羲圍着她繞了一圈,好奇:“那你一定嫁人了咯?”
易蘭旌看過來,目光專注。
嶽無傾臉騰地紅了,偷偷瞥了眼易蘭旌:“哪有那麼早!”
常羲一手支着下巴:“大嬸說雙十之後就是老姑娘了……”
“胡說!”嶽無傾一急,臉漲得更紅,“在我們那,這個年紀還在念書上學呢,不用嫁人。”
“唸書上學跟嫁人有什麼衝突嗎?”
“雖、雖然好像是沒有太大沖突,但……但是……”嶽無傾結結巴巴說不出個所以然,索性心一橫,“很複雜的你還小不懂啦!”
常羲正要反駁,卻是易蘭旌輕笑出聲,開口解圍:“常羲姑娘,的確是孩子心性。”
“我怎麼孩子心性了!”常羲怒,“再這麼說我我讓你以身相許!”
“什麼?!”易嶽二人異口同聲。
“哼……徐筠說的啊,我要是治好你了,就可以讓你以身相許。”常羲振振有辭,“說起來其實我早想問你來着,大嬸說我該嫁人了,你願不願意以身相許啊?”
夢外的頭疼感突然傳入夢中,易蘭旌嘆氣道:“徐兄是玩笑之語,姑娘莫要當真。”
“你不願意嗎?”常羲奇怪,“爲什麼啊?”
一旁的嶽無傾張了張嘴,卻突然不知該說什麼,一手不自覺攥緊了衣袖。
易蘭旌沉默一陣,向着常羲深深揖了一禮:“姑娘相助,易某不勝感激,有用到易某之處但憑姑娘開口,然而這終身之事,請恕易某無法應允。”
“易某心中……已有了想與之共度一生之人。”
嶽無傾心突突跳,只覺心中不知什麼時候有了個黑洞,現在正涌出驚濤駭浪一般的恐懼不安。
常羲興致勃勃,格外好奇:“咦?誰啊?我認識嗎?”
易蘭旌不語。
氣氛一時冷下來,嶽無傾手足無措,強笑着上前岔開話題:“你懂什麼叫嫁人嗎?這種話不能亂說的。”
食指指節敲着下巴,常羲道:“好像徐筠和師父也這麼問過……我是不太明白啦,可是你們都不告訴我我上哪明白去。”
嶽無傾拍着她的肩認真解釋:“嫁人、成親就是兩個人永遠在一起,形影不離的,得兩情相悅互相喜歡,而且是很喜歡很喜歡才行。”說到這裡,又狀似輕鬆地問:“你想讓易蘭旌以身相許,那你……喜歡他嗎?”
常羲歪着頭想了好一會:“什麼是喜歡?像我喜歡師父那樣嗎?”
“這個……”嶽無傾爲難,“我哪知道你對你師父是什麼樣的喜歡啊……”
“喜歡還有很多種啊?”常羲來了興致。
“咳,這個麼……”剛剛褪去的熱度又重新泛上,嶽無傾目光躲閃,不敢去看易蘭旌,“想要成親的喜歡,跟別的喜歡,是、是不一樣的……”
常羲緊追不捨:“所以是什麼樣的喜歡?”
“我、我也說不好,大概、大概是……”臉越來越燙,嶽無傾頭也垂得越來越低,“大概就是,你見他會很開心,見不着的時候會想念,記得他說的話,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情景,看誰都覺得像他,時候看到一個路人也還以爲是他……”
聲音越來越輕。
易蘭旌靜靜看着她,什麼話都沒說。
常羲仔細對比了一下自己,定論:“哦,那我應該不喜歡易蘭旌。”
嶽無傾結結巴巴:“其、其實,你真的遇到了那個人,就……就自然而然會明白的……”
“不錯。”易蘭旌忽然笑了,輕聲說,“遇見了,就自然會知曉。即便是縹緲無憑的緣分,也願傾盡所有換得一刻一分。”
嶽無傾愣住,慢慢擡起頭。
易蘭旌向着她伸出手:“無傾,應當能明白。”
嶽無傾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的手,小心翼翼、極爲緩慢地伸手過去,生怕碰碎了一池靜水。
就在指尖相觸的一剎那,突然有道大力自身後襲來將易蘭旌與常羲用力後拽,嶽無傾的身影疾速遠去,身邊的小樓春色如同被焚燒一般被黑洞吞噬。
胸膛悸痛,頭部就像有千萬根細密的針無孔不入,進入胸腔的空氣越來越少,意識逐漸渙散,在黑暗吞沒之前,在亮光刺目之前,在陸離光影交錯變幻辨不清晝夜黑白之前,易蘭旌真正陷入了昏迷。
常羲騰地坐起:“易蘭旌?”
徐筠急衝上前:“這是怎麼了?”
墨泠探着易蘭旌脈息,臉色格外難看:“脈息微弱,幾不可查。”
“怎麼會!”常羲驚呼一聲,一躍而起跳下臥榻衝到易蘭旌身邊,一手按住他脈搏,一手結劍指,指尖聚起瑩光,先是在他印堂打轉,隨後下移,略過緊閉雙目,沿着鼻樑一直移到脖頸。“精力耗盡,元氣難濟,臟腑有損,魂魄……”常羲手一頓,嚴肅起來,“魂魄虛弱。”
“怎會如此?!”墨泠一把抓住常羲,激動之下連男女之防都忘了。
“喂喂喂,疼!”常羲使勁抽回手,腕上清晰一片紅痕,“你等我檢查完呀!”
徐筠忙拉住他:“阿泠!”
墨泠很快冷靜下來,滿是歉疚:“墨泠不知輕重傷了姑娘,願任姑娘責罰。”
“我哪有空責罰你啊……”常羲擺擺手,繼續凝氣探查易蘭旌,“你這個應該叫……叫關心則亂?算啦我又不是小氣的人。”
墨泠更是無地自容,卻也不敢打擾她的專心診治,只得默默退到一旁,暗自反省。
常羲探了許久,把舒望教的所有法子用遍後才長長舒了口氣。“應該是魂魄疲累,身體長時間沒有休息弄的,現在看上去有些嚴重,其實治起來倒也不麻煩,多多休息,彌補魂魄之力就可以了。”
“長時間沒有休息…………”徐筠皺起眉,“不對啊,阿泠每日睡得比我們都久,近日也不曾勞累,怎麼會?”
墨泠面色一寒:“是那女妖!”
“不是不是!”常羲下意識替嶽無傾辯解,“她不是妖鬼,也不是魔,是人……”
見她態度與先前截然不同,徐筠也存了疑惑:“姑娘已確定她是人?”
常羲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她身上的確沒有妖邪之氣,何況,易蘭旌相信她。”
墨泠握緊了橫刀,冷聲道:“蘭旌純良,未必能識破他人僞善。”
“我看她也沒有惡意,而且易蘭旌這病症不同於被吸取精氣,他是自己耗盡的。”常羲解釋道,“她都不相信有鬼神呢……雖然她說的那些是有點玄乎啦,但看她動作身形,應該是沒有學過法術的。”
徐筠向墨泠使了眼色,示意他莫要衝動:“那麼常羲姑娘,阿泠如今該如何醫治?”
“他現在昏迷是身體的緣故。”常羲轉身坐下,取了紙墨開了張簡單藥方,又將易蘭旌症狀一一列下,“我對醫術不是很精通,你們先去抓了這藥,再去尋個大夫把這些症狀給他看,他自然知道該開什麼藥方。待會我會給他用些凝神的心法,不能有人打擾的。”
墨泠應下,只等天亮就出去抓藥。
“唔不對……”常羲自語,重又抓起筆刷刷刷寫了幾頁,遞給徐筠,“還是你來念凝神的心法,這個心法很容易的,你只要念給他聽就行。我得去尋些東西來……”
徐筠接過:“姑娘要尋什麼?我吩咐下人去就是。”
“不不不。”常羲搖搖頭,“合適的得我自己去找,你知道哪裡有賣硃砂原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