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筱伊說笑聲方落，李左在外請示了一聲，得了赫連宇允聲後，便領着後頭一排內侍宮婢將午膳傳上來。
“你們都下去。”赫連宇對李左吩咐道，“清泠郡主遠道而來，所住的宮殿可收拾好了。”
李左一面給赫連宇佈菜，一面道：“郡主來的急，又是緊着午膳，故而還不曾。待會子伺候皇上用完膳就派人去收拾，不知郡主是要清淨些還是熱鬧些？”
清泠郡主聞言，挑眉，朝赫連宇道：“既如此，不必麻煩他們。素聞皇嫂所住的臨伊宮最是雕樑畫壁，佈置典雅。不知清泠可有這個福分，能問皇嫂暫借間屋子住？皇嫂可會嫌煩？”說着，她將視線投向千筱伊。
千筱伊此時正就着描雲的手喝湯，聞言停了下來，略略吃驚後微笑道：“難得郡主賞臉，我怎麼會回絕。只怕郡主會覺着我宮裡人粗手粗腳伺候不周，平白攪了郡主的興致。”
清泠郡主卻只是頗有深意地朝她笑了一笑，而後收回目光自用午膳。彷彿方纔的一番交談並不曾存在，很是平靜。
赫連宇見他們二人如此和睦，倒也略微歡喜，面上露出淺淺的讚許之色來。“如此倒也罷了，你吩咐下去，臨伊宮的月例東西再添上清泠郡主那一份。伊伊……”
千筱伊放下筷子，“是，陛下。”
“清泠這回來的匆忙，伺候的人帶的少。用罷午膳之後，你細細爲清泠挑幾個好的，務必要伺候周到。”
千筱伊頷首道：“是，臣妾遵旨。只是不知郡主是喜歡活潑些的，還是喜歡沉着些的。”
清泠因道：“謝皇嫂思慮周全，清泠並沒有那樣多的規矩，一切皇嫂看着收拾罷。皇嫂心思剔透，清泠必無不適。”
“郡主言重了，”千筱伊碗，細細舀了一小碗魚湯，叫描雲送到赫連宇面前。“冬季的鯽魚湯最是滋補，這魚是今早臣妾宮中的小宮婢們玩鬧着，從蓮池中釣上來的。臣妾私心想着，這新鮮的是最好的，故而向他們買了來。皇上近日擔憂國事，難免神思不及，多用些。”
赫連宇笑着用着一口，道：“果然鮮美！”說罷，放下勺子，湊着碗一口飲盡。乃道：“趁着這湯還熱，伊伊、清泠你們也用上一碗。素聞鯽魚湯是冬季的滋補佳品，往日御膳房做了呈上來的，卻沒有這樣鮮活的滋味了。”
千筱伊笑着又舀了一碗，放到清泠郡主面前，“郡主請。”
“謝皇嫂，清泠惶恐。”
赫連宇含笑道：“都是一家子，不必這樣拘禮。”
交談聲輕，一頓午膳用了許久方罷，李左引人將杯盤撤去。
赫連宇靜靜用了一盞茶後方道：“清泠此次前來所爲何事？”
“回皇上，”清泠郡主眉目不動，略微頷首。“爲的是私事。”
赫連宇瞭然，促狹笑道：“屈指而算，清泠也到了該成婚的年歲了。若有了瞧中的，可告訴朕，朕必定成人之美，風風光光得將你嫁出去。”
“皇兄取笑清泠！”清泠郡主面上掛不住，淡淡起了一層緋紅，扭捏道：“用過膳有些悶悶的，我去御花園逛逛。皇兄同皇嫂好生調笑罷，我可不同你們攙和了。”
“也罷，”見狀，他也收了調笑的心思，道：“去逛逛也好，只是難免有些不長眼的要衝撞你，且你手下的柔珠對宮內不熟悉。裁絹，你好生跟着清泠郡主，暫且伺候着。待到皇后挑了好的給郡主，再回來。”
“是，奴婢遵旨。”說着，裁絹走到清泠郡主面前福身道：“奴婢裁絹恭請郡主使喚，郡主請，御花園這邊走。”
清泠郡主因被引着出去了。赫連宇方放下手中茶盞，望向一旁軟榻上一直眉目含笑，卻不出聲的千筱伊。面上略略無奈，道：“今兒用了膳還在此處，必是有什麼事要同我獎。如今清泠去了，你說罷。”
千筱伊卻起身，直直跪在他面上，道：“皇上所言極是，臣妾是有一事懇求皇上。”
“你先起來，地上冷，跪着仔細腿疼。”赫連宇伸手扶了她起來到自己身邊坐着，“你我之間，不必用求這個字。容我猜猜，你如今必是爲這安平的事，唯有此，是能讓你用上求的。”
“皇上料的不錯。”千筱伊爲難道：“安平同衛親王之事，雖然掩了過去，到底曾鬧得滿城風雨，宮中不知之人寥寥無幾。衛親王是男子，自然好過。如今又要娶諳顰郡主，又有着採妾頞柳柳，坐享齊人之福。然安平卻是我的一塊心頭大病，眼見着她年歲一日日大上去，再不成婚難免叫人笑話。
安平到底是公主，若許低了，只怕我是沒有臉面去下頭見她母妃同我父皇的。然若許高，只怕她夫家聽聞外頭流言蜚語，給她臉色看。本想着衛親王是最好的人選，怎料他如此負心無情。
雖璘王也是極好的人選，然皇上也說過，他心裡頭有着凝舞，是萬萬不肯再娶的。縱然他領旨去了，定然冷落安平，我也不能放心。”
赫連宇思索良久，方道：“伊伊所言極是，那依你之見，又當如何是好？”
深吸一口氣，千筱伊話語如有千斤分量，“我左思右想，唯有一個法子。還請皇上，封傜兒爲妃。”
“什麼？！”赫連宇大驚，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千筱伊，如同見着了一個陌生人。“伊伊，你可知自己在說些什麼？！”
“是，”千筱伊麪上也有難受之色，哀求的望向他，“皇上，我知道這個請求難免有幾分強人所難。雖前朝多有姐妹共事一夫，然安平乃是衛親王心愛之人，如此相當於是朋友妻的身份。我同你又是兩情相悅，可是，這是我能想到，惟一的法子。”她聲音中滿是祈求，“皇上，我只有這麼個妹妹，她相當於，也是皇上的妹妹呀！”
赫連宇心頭思緒萬千，理不出個頭緒來。入目之處滿是她祈求的目光，想拒絕卻又不忍，真是萬般爲難。
許久，赫連宇方按着頭道：“這事可大可小，你先容朕想想。”
千筱伊知自己目的已達，倒也不多加逼迫，退了一步。她起身福身，道：“還望皇上三思，臣妾尚有清泠郡主一事不曾安排妥當，先行告退。”
他一手按頭，一手揮了揮，示意她下去。面上並無甚表示，心頭卻是隱隱有苦楚瀰漫。
哪裡會有女子，肯將別的女子推向自己心愛之人。即使她是自己的妹妹，也絕無這種可能。
赫連宇脣齒之間幾乎都漫出苦澀，這分明表示着，她已不再愛他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