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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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裡克滿嘴血,他忍着痛笑了笑說:你就當我是刻意在討好你吧,我一直害怕你會吃我,所以我想給你吃一顆糖,也許你會改變對我的印象,當然我知道這微不足道。

坦克拿起他手裡的一顆糖,那是一顆普通包裝的糖,然後他摸了摸他的褲兜,裡面並沒有刀,他問:你哪來的糖?

埃裡克說:是媽媽留給我的,我一直捨不得吃。但是我想不吃掉也要壞的,不如吃了。

坦克放下了手槍,踢了他一腳,說:臭小,算你命大,起來。

坦克撥開糖塞了一顆到埃裡克的嘴裡,見沒事之後,剝了一顆給自己,糖很甜。

埃裡克坐了起來,他靠着一張矮腳櫃,剛纔他被打倒在地蜷着身的時候,他迅速將口袋裡的刀騰了出來塞入了櫃底下。他渾身汗涔涔的。他就知道坦克沒那麼容易被殺死。

坦克心情不錯,他說:一顆糖別想賄賂我,一會你去那邊找,如果找不到吃的,老照樣吃你!不準離開我的視線,如果你敢離開我的視線,下回讓我遇上就給你吃一個彈!你每隔一分鐘就要喊一聲,我在這裡,聽到了嗎?

埃裡克戰戰兢兢地離開了,他很害怕,走到外面的時候還時不時看看自己是否能看到坦克,也許坦克心情不好會一槍打爆他的頭,坦克窮兇惡的時候,見到活人就會開槍。

埃裡克看到了一個赤膊的男人垂坐在邊,他就像雕塑那樣不會動,風吹動的時候,他的頭髮會動,埃裡克慢慢靠近那個人,因爲他很瘦,很黑,就好像坐在那裡碳化了一樣,要不是他的肌膚上有着晶瑩的汗珠,他已經會以爲他已經死了。

埃裡克看到了很多空罐頭,他小心地靠近,在做這件事前,他還往屋裡看了看坦克,那個大傢伙還在努力翻東西,他將屋翻得一團糟。

埃裡克大聲喊了句:我在這裡!

然後,他撿了根棒頭,戳了戳坐在那裡的那個人。

那個人擡起頭來,眼神卻是沒有聚焦的,他感到有人在戳他。

然後他發出咿咿呀呀的古怪的聲音,他是個啞巴?

埃裡克,用手在他眼前揮了揮,確認他看不見。

那個人忽然有點變得小心了,他覺得有人在碰他,他看不見,也聽不見。

他用手摸自己的行李,他翻着罐頭,一個又一個,都是空的。

最後他摸到了一個沉甸甸的罐頭,他將罐頭遞了出去。

可是卻沒有人伸手接。

埃裡克將他剩下的罐頭都翻了出來,他翻到5個,而那個人卻沒有任何反應。

埃裡克又喊了聲:我在這裡!

然後他踮起腳尖看了看坦克,他沒有看向他,埃裡克見四下無人,連忙開啓一個肉罐頭,他拼命往自己嘴裡塞,他吃得打嗝,連湯汁都沒剩下一滴,他偷偷吃掉了一罐。然後他趁機把另外3罐藏了起來,他在花壇那裡挖了個坑將罐頭埋了起來,然後留下1罐交差。

埃裡克做完之後,他喊:坦克,我找到了一個罐頭。

坦克一聽飛跑出來,一把搶過罐頭,是魚罐頭,他問:你哪裡找到的?

埃裡克指了指不遠處的那個呆傻的人,他說:他那裡,他看不見也聽不見。他只有一個罐頭了。

坦克看到了那個人手裡還拿着一個,他上前將他手裡的那個也奪了下來。坦克強調:是兩個!

好吧,埃裡克本來想給那個人留一罐的,但是一罐也不能讓他活得更久。

那個人感受到自己手裡的東西被奪走了,他露出很害怕的表情,但是他沒想逃走,他也不知道往哪裡逃,他在這裡小鎮裡一直繞着圈,他一直吃着罐頭。可是他知道自己的罐頭已經沒了,他有一點不知所措,儘管知道這一天會來臨,他也許在期待着死亡。

埃裡克覺得他很可憐,他說:你會殺他嗎?

坦克說:算他好運,有兩個罐頭,不然今天我們帶他回去燒烤。

埃裡克鬆了口氣,他很瘦,也許他吃罐頭也是省吃儉用,他奇怪他哪裡來的那麼多罐頭,並且在現在才被搶光。他有點後悔自己藏起了兩個罐頭,但是他真心不想還給他,這是他給自己留的一條後。如果他脫離了那個團伙,他必須得有吃的東西來過最艱難的幾天。

埃裡克和坦克離開了,那個人等了一會,雙手又開始摸起來,他將空罐頭一個個扔掉,最後他的行李裡面什麼都沒有了。他覺得很悲傷,他就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守着一個空簍,他擡頭望着天,他除了摸,只有擡頭他知道上面是天空,雖然他摸不到。

他一直都活得很安靜,這個世界沒有聲音,沒有色彩,只有味道。當然還有寒冷,和熱,風和雨,那渾濁的空氣,他會咳嗽。別人沒有殺他,他想,可是他希望別人可以殺他,而不是慢慢餓死。

女孩憑着印象找到了那家公司的附近,但是她一直沒有發現艾弗森商貿公司的標牌,所以她不知道哪一座建築纔是,剛纔的那些人影讓她很緊張,有好幾個人進入了這個小鎮,他們總會遇上。

女孩緊握步槍,然後讓弟弟準備好刀,如果不小心正面遇上了就只能拼命了。

男孩問:姐姐,我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嗎?應該在這裡嗎?

女孩很肯定地說:一定是這裡,相信我。我們再找找,越難找越對我們有利龍武之祖。這意味着別人也不容易找到。

女孩的眼睛從高到低尋着,建築的高處被霧氣遮擋,她看不清楚,她感到很不安,不知道爲什麼,她有一種很危險的感覺。

眼前有一幢十幾層高的商務樓,她將推車推了進去,藏在樓梯的下方,既然是商貿有限公司也許就在寫字樓裡,她這樣想。

她的心撲騰着,然後渾身冒着熱汗,男孩沒有他那麼緊張,他四處在樓道附近轉着,他指着那個牌說:姐姐,快看,那個似乎就是艾弗森商貿有限公司,它在七樓。

女孩看到了那家公司的名牌,果然是在寫字樓裡。

女孩抽出了那家公司的牌,然後將上上下下的都拿了出來,塞進了他們的推車裡。

男孩問:姐姐,你這是幹什麼?

女孩說:也許還有別人會找到艾弗森商貿有限公司。我們必須確保在我們抵達的時候不會有別人同時抵達。

男孩點點頭,他說:姐姐,你真細心。

他們帶上武器和揹包,沿着樓梯一層層爬了上去。

男孩想說話,但是走廊回聲挺大,女孩制止了他說話,她說:也許上面有人。

男孩說:我覺得不會有人。

女孩說:還是小心點好,如果有人,你先跑,我有槍,如果他們敢追上來,我就開槍!

男孩點點頭。

他們一前一後,懷揣着忐忑、希望、恐懼一級級往上走。

上面靜悄悄的,什麼聲音也沒有。

空氣有點凝滯,他們雖然戴着口罩,也感受到那股讓人不好受的氣味。

他們來到了七樓。

那家公司透明的玻璃門並沒有上鎖。從外面可以很明顯看到裡面的辦公設備。

女孩輕輕推門進去,這家公司看起來不大,裡面確實沒有人,但是各種設備和用具都保存完好,沒有人明顯翻動的痕跡。

男孩對着複印機好奇地看着,他說:這是什麼機器?

女孩說:它用來複印。

男孩哦了一聲:是把一張紙的內容複印到另外一張紙上嗎?

女孩說:對。

男孩又摸了摸傳真機,他將話筒放在耳邊聽,他說:這是電話嗎?我在書上看到過。

女孩說:它可以用來打電話,但是現在它根本沒用。

女孩將一個個房間的門打開,她轉了一圈有點不甘心,她說:弟弟,這裡是辦公中心,他們一定有倉庫。

男孩在傳真機附近的辦公桌上找到一張理貨單,他說:上面寫着各種罐頭的進倉庫時間。

女孩將頭湊了過去,沒錯,他們確實有倉庫,可是倉庫在哪裡?

女孩到處找他們公司內部的機構圖,終於她在牆壁上看到了部門圖,一號到號倉庫被安排在了這樁樓的西側一樓地下車庫。

於是他們又找到了地下車庫,那個位置非常難找,他們找到了東側、南側,但是沒有發現西側的入口處。女孩思了一下,這個位置一定靠近邊方便裝卸貨物,她看到了一個不顯眼的入口處上方有個圓形的痕跡,但是那裡的指示標不見了。

女孩推測了位置,也許這裡本來指示的是西,裡面黑洞洞的,她讓弟弟帶着推車在暗處躲着,自己則進入查看,果然,這裡也是一個比較大的地下停車場,裡面只有少數幾輛廢棄的汽車。

她看到了一排橘色邊線的房,用手電筒照耀的時候橘色反射出鮮明的光,也許那裡就是倉庫,她在倉庫外邊轉了幾圈,從外面根本看不到裡面有什麼,女孩試着推了推倉庫的門,推不開。外面上了鎖,但是鎖眼被打壞了。

她費力打開了門,用手電筒照了照,她震驚了,這裡居然全是的罐頭,金光閃閃,她半天合不攏嘴,罐頭已經一半被搬空,還剩下一半。

噢,天吶,女孩忘乎所以,她呼喊弟弟:阿勇,快進來,快!

男孩看到姐姐的手勢,推着推車進去了,他站在她的身邊,嘴巴也張大成了o字形。

然後他們兩個不約而同撲了進去,抱着罐頭在地上打滾,天吶,那麼多罐頭。

他們兩個都來不及打招呼,就拆了一個,不管是什麼,直往嘴裡倒,他們彼此看着對方,然後邊笑邊迫不及待地將嘴巴塞得鼓鼓的。

弟弟吞嚥的時候還卡住了,姐姐慌忙幫他拍脊背,他們吃了很多,不同口味的,直到覺得肚很撐,然後躺在那裡,滿足地笑。

這個過程也就持續了十幾分鍾,女孩最先警惕起來,她說:弟弟,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吧。

男孩有些不願意,他說:姐姐,我真想把家安在倉庫的邊上,然後再也不走了。

女孩對於這一點十分清晰,她說:不行,我們不能呆在一個地方。這裡空氣不好,呆久了會生病!我們必須得繼續走,繼續向南,爸爸說要找到有綠色植物的地方,找到有陽光和射入的地方,人才能活。

男孩說:姐姐,我很累,想好好吃幾頓,這些東西我們又帶不走,求你了,我們多呆幾天吧。

女孩看着那麼多罐頭,她說:好吧,最多呆兩天。我們可以帶走一部分罐頭。

男孩很高興,他說:那我們這兩天就呆在這個車庫裡好不好?我覺得這裡很隱秘,不會有人找來的。

女孩有些不放心,她說:我們不就找來了。所以我們不能呆在這裡。

他們將推車裡都儘量裝滿罐頭,然後還在揹包裡塞了一些,看着倉庫裡還有許多罐頭,他們依依不捨地離開了。

女孩回到寫字樓將這家公司的名牌又插了上去,也許有其他人也需要這些罐頭。

他們必須先找個安全的地方,但是什麼地方是安全的呢?

也許對他們來說,沒有食物的地方就是安全的地方,比如軸承廠。

那裡到處都是鐵鏽味,機器好幾年沒有運作了,佈滿了蜘蛛網。廠房上面塗着藍色油漆的鐵皮已經鬆動了,稍稍起風就會發出刮擦聲,還有滴滴答答細密的沙撞擊聲。

他們在一個車間裡安頓下來。

男孩問:那些人會找到這裡來嗎?

女孩說:不知道。應該不會,因爲這裡都是機器和零件。

男孩似乎還是不放心,他說:也許也有和我們一樣想法的人。

女孩說:和我們一樣想法的人一定都不想惹麻煩逆襲吧,匹夫全閱讀。

他們躺在一起看着小推車上滿滿的罐頭,很滿足。

男孩說:一定是爸爸在保佑我們。

女孩沒有接話,她拿出那顆美麗的水晶蘭,給它澆水,她覺得有一點遺憾,這顆植物並沒有她想象地那樣頑強,它有點萎靡,那透明充滿水分的植株體,現在看起來色澤暗淡,鬆弛。它真的種不活嗎?女孩嘆了口氣。

男孩探出頭安慰道:也許它還沒適應。我覺得可能是水澆多了。

女孩說:好吧,那我們試着別頻繁澆水。

男孩拿出許多書來,他笑着遞給姐姐,說:睡不着的話,看書吧,從前爸爸總在深夜裡看書,我說他怎麼就知道那麼多,他原本也知道的並不多,是書告訴他的。

女孩看了眼男孩的書,其實她並不喜歡看書,她說:可是後來爸爸不怎麼看書了,書中的東西不全都是對的,書不能告訴我們怎麼識別壞人。

男孩見姐姐不願意看書,就湊近她,說:爸爸是沒有時間看書,他生病很長時間了,但是他鼓勵我們看書。

女孩拿起一本生存手冊,裡面有怎麼捕捉動物,她看了一眼,其實她以前也很相信這種東西,但是真的做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她說:好吧,我有空看看,但是今天能不能不看,我很困,想好好睡一覺。

男孩說:好吧,你先睡。我會放哨的,現在還是白天。

女孩側過身睡覺,她放鬆了自己,很快就睡着了。

男孩背靠在機器上,步槍就在他的身邊,這把槍他用過一次。

他撫摸着槍身,手裡還拿着動物科全書。

倉庫裡的光線很暗,男孩看得有點眼疼。

他打着哈欠。

突然,嘭一聲空曠的槍聲響徹雲霄,男孩渾身一抖,書都掉到了地上。

他被驚嚇得睡意全無。

他聽到了人聲,隱約的呼救聲。他將毯裹在自己的身上,他告訴自己沒有聽見,不要管閒事,他渾身震顫,他用毯將頭一併裹住了。可儘管如此,他的耳朵裡還是會傳來那種生命處於恐懼狀態的呼救。

聲音並沒有持續很長的時間,應該距離他們並不遠,姐姐睡得很沉。

男孩又將頭探了出來,就像一隻蝸牛那樣,他屏息聽了一會。他看了一眼放在身邊的槍。

他伸出手握住了它,他的喉嚨上下一滑。然後他又沮喪地鬆了手,他不應該出去。

他不敢出去看一看。他的手一直抓着褲,他低着頭彷彿在想什麼。

他的手越揪越緊,着了魔一般,心底一直有一種聲音在催促他去看一看,他有槍,他不用怕,他不願意一直躲在爸爸的身後,爸爸死了之後,他就躲在姐姐的身後,他連和她大聲說話的勇氣都沒有,如果姐姐吃了那個人的罐頭,他一定沒有勇氣真的自己走。他有點瞧不起自己。

他拿起了槍,毯從他身上滑落。他也能自己去看一看,他咬着嘴脣,偌大的步槍被他拿着有點滑稽,他費力地拿着,好吧,艾勇,你應該像自己的名字那樣充滿勇氣!

這個世界每天都有人在死亡。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當他聽到呼救,卻不敢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