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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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分不清容貌的女人,也不知道死了多久,她一直坐在那裡眼睛望着遠方,好像她被活活風乾在這裡一樣,讓女孩覺得心驚地是她的面前矗立着一塊木牌,木牌上面刻着幾個字,還用紅色的油漆筆塗抹了一邊,現在依稀可以識別上面的字:求好人心救救我的孩,他的名字叫飛利浦·威廉姆斯,2205年11月8日出生。

她的臂彎裡那個襁褓中的孩也與她一起風乾了,從日期上看她已經死了四年多了。她的軀體奇蹟般地保留到了現在,那個時候女孩12歲,生活已經十分困難,他們到處遷徙尋找食物,土地因爲光照不足和污染種不出什麼東西來了。16年前政府帶着科家們已經去往了那個遠的星球開拓新的生存地,這裡已經是一片廢墟。

女孩就出生在人們剛剛失去科技和領袖的第一年,她運氣還不錯,那個時候遠沒有現在那樣糟糕,她的童年並沒有怎麼捱餓,父親艾成林還有工作,母親瑪麗·威爾斯是個護士,外公羅德·威爾斯是個普通醫生,5年後她的弟弟阿勇出生。

150年前核戰爭之後世界各地的倖存者都聚集在了第九區,所以各人種通婚組成家庭的有很多,她的父親是個中國人,她的母親是英國人。在她印象當中,中國、英國、美國、法國等等這些國家都已經不存在了,整個世界只有第九區,人們爲了紀念曾經的國家,將第九區裡劃分的村鎮分別取名爲這些國家的名字,從他們的爺爺的爺爺那一輩開始就住在了第九區,那個時候的人非常短命,因爲輻射的影響,能活過40歲的屈指可數,直到她的爺爺那一輩情況也沒有發生好轉,爺爺在48歲就去世了,大部分人失去了生育的能力,那些能夠生育的卻生出了很多畸形兒。

包括那個女孩和男孩,他們都是有着某種缺陷的孩,只是他們並不嚴重。比如女孩的關節比正常人要大許多,天氣不好的時候經常會關節疼痛,男孩的其中一條腿非常細,他跑不快!他們在人類社會徹底失去秩序後的五年當中活了下來。

女孩看着那個死去的人心裡閃過一絲同情,因爲那個還在襁褓中的嬰兒,自己都吃不飽,誰還會去養一個嬰兒呢?她慶幸弟弟早出生了幾年,否則他也一定會被餓死。

她站在廢墟的頂端開始招呼弟弟,她見過很多很多的死人,四年前,倖存者大批大批地死去,她看到河流上的屍體多得就像富營養化污染的浮萍一樣,一開始還有人清理屍體,到後來連清理屍體的人都沒有了,到處都是腐爛的臭味。她不怕死人,死人和她腳下的鐵罐頭沒什麼兩樣。

男孩看到姐姐高興的樣,他也莫名高興起來,沒有危險,意味着今天他們有希望找到食物了!他盡力讓自己快速地跑過去,雖然一瘸一拐,但是這已經是他最快的速了,他發誓。

男孩很快和姐姐一起開始翻找起東西來,天很快就要下雨了,他們應該趕在下雨之前就找到一些吃的,然後回到安全的地方生火,再睡一覺,他實在是累了。

男孩找到了一個玩具模型,是輪船,有點壞了,但是,他很高興地揣在懷裡,然後繼續翻找,他滿懷希望地翻開一個又一個物件,他們姐弟兩找了整整2個小時,一無所獲,他們累得連氣都喘不上來,於是就坐在一起休息。

男孩小心翼翼地道:“姐姐,別難過,看我找到了輪船的模型。”

女孩看了眼輪船,眼神黯淡:“可這填不了肚。”

男孩:也許爸爸會找到一些吃的。

女孩聲音提高了八:我們不能總是依靠爸爸。萬一有一天他死了呢?

男孩被姐姐嚇了一跳,他眼裡一下充盈了淚水,他低着頭喃喃說:“爸爸不會死。”

女孩有些聲嘶力竭,情緒噴發:“可他總有一天會死,像媽媽、外公那樣離開我們!他已經46歲了,成年人都活不過50歲。”

男孩的眼淚很清澈,將他的髒臉衝出一條一條蠟黃色的痕跡。

他高聲反駁了他的姐姐:“外公活到了55歲!”

女孩不甘示弱:“因爲外公是個醫生!他有藥!可我們現在沒有藥了!”

男孩堅持:“爸爸會是例外。”

女孩盯了弟弟半響,膽小怯懦的弟弟從來沒有和她爭論過,除了爸爸這件事,爸爸是他心底唯一的希望,她的乾裂的嘴脣動了動,沒有再反駁弟弟。

她起身開始埋頭尋找,她希望能夠在天黑下來之前能夠找到一點東西,哪怕一點點,否則他們晚上又會餓得睡不着了。再過幾天他們會連找食物的力氣都沒有!她必須得找到點什麼!必須的!女孩一遍又一遍對自己說。

男孩坐在那裡看着姐姐發瘋似地翻着一塊又一塊碎裂的水泥板,他有時候想也許死了就不會感到餓了,可是他沒有勇氣死,他很害怕,他的胃酸恨不得把自己的胃給消化了,他覺得他此刻能吃下一頭牛。或者不管多肥的肥肉他都能吞下去!想着他又縮了縮脖,他越發得餓了!他恨不得抓起身邊的石頭一口一口咬碎吃下去!

女孩挖到了一個布包,她的心咚咚直跳,上面滿是牆灰,直覺告訴她,這裡有東西,她沒有停留,迅速拍去了灰塵,她嗆得頻頻咳嗽,這味道難聞,她咳得胸腔在劇烈地顫動,但是她的雙手卻沒有停,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裡面。

裡面有一個筆記本,兩件連衣裙,衣服一碰就腐壞了,一塊錫紙塑封的真空壓縮餅乾,大約指來寬,兩指來厚,女孩喜而泣,她將這個東西高高舉起,臉上的神采就像黑暗中忽然亮起的燈火那樣溫暖而耀眼,她的面容一下鮮活了起來,她對弟弟喊着:“弟弟,你看我找到了什麼?弟弟!”

男孩從廢墟上連滾打爬地趕過去,他瘦得蠟黃的臉上露出欣喜之色,他將東西接過在手裡反覆看着,一個手掌能緊緊握住,他露出牙齒,笑得很開心:“姐姐,是餅乾嗎?”

女孩點點頭:“是的,是有十年保質期的壓縮餅乾,今天晚上不管爸爸能不能找到吃的,我們至少可以有東西吃了。”

“對,晚上我們可以好好睡一覺。”男孩心裡就像灌了蜜一樣甜,每天早上起來的時候他們都壓力重重需要去尋找食物,而晚上疲憊的時候沒有比能夠找到一件能夠果腹的東西更讓人值得興奮的了。

雲層很厚,他們只能看到陽光在雲層裡散發出的那種或昏暗,或通紅的光,天色已是傍晚了,已經下起了小雨,晚上溫會下降到零下10°左右,也許還會下冰雹,他們必須趕快回到約定的地點。外面很安靜,連鳥叫都沒有,好像所有的東西都死去了一樣。

男孩一直摩挲着那塊餅乾,他懇求道:“姐姐,能讓我一直拿着它嗎?”

女孩一邊穿上了原來那身衣服,一邊點頭:“當然,你可以拿着,只要你願意,可以一直拿着,直到我們一起吃掉它。”

男孩鄭重地點點頭。

姐弟倆人背起包,女孩拿起那本筆記本放入了包裡,現在她有一本筆記本和一支筆了。

天黑的時候整個鎮都會變成一片漆黑,沒有星星和月亮,一點光也沒有。但是現在還不是晚了。

男孩又說:“姐姐,我們什麼時候開始吃餅乾?”

女孩想也沒想,她將刀別在腰間:“等爸爸回來,我們就吃。”

男孩又說:“我們必須讓爸爸多吃一點。”

女孩:“好的,讓爸爸多吃一點。”

男孩:“可是爸爸總是不肯多吃。”

女孩:“我會讓他多吃一點的,我們看着他吃,他一定得吃。”

男孩點點頭:“那我們一起看着他吃,一定要他吃!”

女孩:“好,如果他不肯多吃,我們就不吃,你可以做到嗎?”

男孩痛苦地蹙着眉頭,咬咬牙:“我可以。”

他們穿過了2條街道,爸爸告訴他們不要離開那個藍色房頂的小房,這是他們白天已經找到的據點,女孩主動要出去找食物,因爲她知道爸爸不是每次都能找到的,所以多一個人就多一次機會,他們回來的時候,爸爸還沒回來。

姐弟兩人鋪好了牀,搭好了篝火,他們檢查好了門鎖,在窗戶都糊上了紙,遮上了布,通風口開在隔壁的那間屋裡,他們用東西在門邊頂上,然後匕隨時都帶在身邊。

男孩捧着餅乾:“姐姐,爸爸怎麼還不回來,天快黑了,很快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女孩盯着門縫:“別怕,爸爸一直都很堅持,他一定不想我們餓着肚睡覺。”

男孩裹着被,溫越來越低,他都能聽到玻璃窗咔嚓咔嚓碎裂的聲音,冰雹開始落了下來,能砸穿屋頂,他們聽到樓上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就好像無數個穿着高跟鞋的女人一起在跳踢踏舞。

女孩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個幽深的樓梯,上面有一層厚厚的灰,已經很久沒有人走動了,也許樓上躺着這幢屋主人的乾屍,也許樓上什麼也沒有。

“爸爸回來了!”男孩披着毯衝了上去,打開了門,一頭撲進了爸爸的懷裡,“爸爸回來了!”他反覆說着,他時刻都在擔心爸爸回不來。

男人滿是胡,頭髮稀疏,頂着一張厚實的塑料布,他進來的時候帶進了一身的溼和冷氣,火苗在屋裡左右忽閃亂竄,幾次都快熄滅,又頑強地竄了起來。

男人擁抱了男孩,在他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吻,然後起身關好了門,頂上了東西,他說:“對不起,孩們,我回來晚了!”他走到了女孩的身邊,也擁抱了她,在她的額頭上印了吻,男人很快把揹包和手裡的東西放下,坐到火邊暖着手。

他喝了杯熱水,盯着火光發呆,他四十幾歲,但是看上去比他的實際年齡要大,他咳嗽了幾聲,很劇烈,好像要把肺給咳出來,女孩拍着他的背說:“爸爸,咱們在這個鎮上休息幾天吧,你需要休息。”

男人很疲憊,皮膚黯啞無光,胡都長到了腮部,他的鼻很高,嘴脣是沒有血色的,眉毛稀疏,眼睛有神,臉頰很瘦,他原本威武俊朗的國字臉,此刻有棱有角,瘦骨嶙峋,他的健康狀態很不好。他拿過被裹在身上,很抱歉地看着兩個孩:“對不起,孩們,再堅持一天,明天爸爸一定會找到食物的。你們能再堅持一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