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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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一個人呆在荒涼的土坡上。

他感覺到冷,所以他緊緊貼着岩石的背風處,他守着兩個揹包,雖然裡面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他拿出水喝了一口,水已經冷了,水裡也許還有螞蟻,他吃到了一種柔軟的顆粒一樣的東西,他細細咀嚼。

天黑了,只有那個小鎮有着一些燈光,看起來真美好。他貪婪地望着。他希望爸爸和姐姐快點回來,他一個人感到孤寂又恐慌,他很難想象如果這個世界只剩下了他一個人,他會怎麼樣?他總覺得活不下去。

在他看來,人最大的敵人不是飢寒交迫,而是無所依靠,心靈上的依靠。他不想打架,也打不過別人,甚至他連奔跑都是困難的。所以他什麼都躲着,他不像姐姐那樣具有冒險精神。他有時候甚至覺得她根本就是個男人。

他不想失去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不想,如果一定要失去的話,他願意自己去替代他們。他是真心的,他可以向上帝起誓。他是弱小的,所以他應該先離開。

男孩拿着槍,雖然沒有人,但是他依然每隔幾分鐘就會舉起槍,對準那無邊的黑暗。

他想打開手電筒,或者是油燈,可是他不敢,他怕被人發現。他堅持了一個多小時,他告訴自己如果他看不見,萬一有什麼野獸看見了他,他會很危險。

於是他鼓起勇氣,打算點那盞油燈,可是他試了幾次打火石都沒能點燃,他晃了晃油燈,裡面還有汽油晃盪的聲音,也許是因爲少了,也許是他打火的方式不對,他從來沒有自己生火過。男孩試了一會,他放棄了,也許火苗也會被風吹滅的,他搖了搖手搖發電的手電筒,一束燈光亮了起來,給他帶了一點心靈上的慰藉。

他將手電筒放在身邊,光可以照亮一部分視線。接着他開始全神貫注盯着周圍的景物,石塊,枯草,枯木,每次風一吹動草發出的沙沙聲,他都會緊張很長的時間,他看着視線所及處的那一處枯草一直在搖晃着,他害怕也許枯草從裡會出現一雙發亮的眼睛,或者是那裡埋伏着其他人。又或者其他人已經不知不覺靠近了他,而他卻沒有發現。

他害怕了,他將脊背再次靠了靠岩石,如果有個山洞就好了,他會躲起來,男孩這樣想着。

又過了一段時間,他聽到了有人咳嗽的聲音,和低低說話的聲音,也許是因爲害怕了,他沒有聽清楚,也不夠謹慎,他想一定是爸爸回來了,只有爸爸纔會咳嗽得那樣厲害。

腳步聲有兩個人,一定是爸爸和姐姐回來了。他高興地站了起來,然後打着手電筒向後跑了幾步,他喊着:爸爸,爸爸,是你們嗎?

然後那兩個人也看到了他,他們也打着一個手電,兩束光芒相交,雙方都愣了一下。

男孩嚇得手電筒丟在了地上,他哆嗦得端着槍,完蛋了,不是爸爸,這下完蛋了,他滿腦都是他應該怎麼辦?這兩個成年男人胡拉碴的,穿着破舊的棉襖,手裡都拿着刀,他們都很瘦。

其中一個男人見到是一個小孩,笑着說:嘿,小不點,你在等你的爸爸嗎?

是的,我的爸爸很快就會回來,他們有很多人。男孩試圖讓他們知難而退。

那個男人說:你的爸爸去哪了?

男孩小心的說:你不用管他去哪了,你只要知道他很快就會回來就行了。

男人說:我們來的時候可沒見到你爸爸,也許他不要你了,你跟我們走吧。

男孩說:我爸爸不會不要我的,你們走。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男人看着這個孩拿槍的手都在發抖,他笑着走進:孩,我們不會傷害你的。只要你放下槍,把槍給我們,我們就放過你。

男孩說:如果你敢再靠近,我就殺了你!你最好相信。

男孩加重了語氣並把手牢牢放在扳手上。

男人舉起手來,他停住了腳步,他說:好的好的,我不靠近你。我們來交換怎麼樣?

男人拿出了包裡的一包東西,是烤好的老鼠,他說;我把老鼠給你,你放下槍。老鼠沒有毒,你看着我吃。男人說完就從老鼠身上撕下一片肉來放進嘴裡咬着,他還舔了舔手指,他說,很香,你一定沒吃過,我們好不容易纔抓到幾隻。我們跟你交換槍。

男孩吞了吞口水:一隻老鼠也別想從我手裡拿到槍。趕快走!我爸爸可以擰斷一個成年男人的脖。

男人哈哈大笑:別唬人了,小孩,你爸爸要是有這個力氣,至於把你養成皮包骨頭嗎?我猜你爸爸一定比你好不了多少。

男孩見沒嚇住他們,而他們也沒打算走。心裡焦急。

另外一個男人悄悄說:算了,一個孩,我們趕緊去下面的小鎮過夜。

那個男人悄悄在他耳邊回覆:不,他有槍,這個機會千載難逢,他是個孩,我們不用怕他。

可他是個孩。

可我們需要槍,誰知道那個小鎮靠不靠得住!

可他拿着槍對着你。彈會殺了你。

他不會開槍的,他不敢開槍。也許那把搶根本沒有彈。

那個男人又向男孩走近了幾步,他吹着口哨:孩,我們沒有惡意,我們只是問你借一下槍,如果這個小鎮安全的話,我們會還給你,我保證。

男孩已經沒有退了,再退他就要從土坡上滾下去了,他感到渾身的熱汗竄了出來,他感覺整個人都快縮成了一團,他說:除了爸爸的保證我會相信,其他人任何的保證我是不會相信的,你敢再上前一步,我就開槍,我說話算話。

男人看着地面上已經邁出的一隻腳,他的雙手還舉在頭頂,他在考慮着男孩這句話的真實性,他只要再迅速邁開步他就可以抓到他。

男孩呼吸急促,彷彿要喘過去那樣,他不想殺人,他不想,但是隻要他敢再上前一步,他就會開槍,他一定會開槍的,他大聲道:你最好相信我的話,我說話算話。

男人另外一隻腳擡了起來,他有點搖搖晃晃,彷彿在玩那樣,他的另外一隻腳還沒落地,忽前忽後。

男孩的眼淚噙在眼眶裡,他帶着哭腔,咬着牙警告他:你最好把這隻擡起的腳往後退。如果你敢往前落地,我就殺了你!

男人舔了舔嘴脣,這個小傢伙不好對付,可是他實在想要拿到那把搶,如果小孩不反抗的話,他會放他一馬,當然那隻烤老鼠他一定會帶走的。他可沒那麼好心把填肚的糧食送給他。

他想了想說:好吧,好吧,孩你別緊張,我們走就是了,我們走。

他的一隻擡起的腳往後退的剎那忽然往前撲去。

嗙一聲槍響,響徹夜空。槍支的後坐力讓男孩嚇了一跳,他的雙臂已經沒有任何力氣了,他沒有勇氣再開一槍,他驚駭地望着眼前倒地的男人,他打中他了嗎?噢,天吶!他一定是打中他了!他不想的!

那個男人撲倒在男孩的面前,他掙扎了幾下就不動了,男孩怕他沒死,他哆嗦着舉槍對準了另外一個男人。

那個瘦弱的黑人嚇得雙手抱頭,雙腿都顫抖着,他說:不要開槍,我沒想搶你的槍。我馬上走。求你不要開槍,你是個好人,我相信你不會朝着一個向你求饒的人開槍。

男孩說;不開槍可以,你必須過來,翻過他的身,看看他怎麼了。

黑人連連說好,他一邊警惕地望着男孩,一邊翻過了那個人的身,槍正打中他的心口,他已經死了,黑人說:他死了,你安全了,放過我。

男孩說:好,你把他的屍體推下山坡,我不想看見他。

黑人很快把那個人的屍體推了下去,他舉着手:我都按照你說的要求做了。我可以走了嗎?

男孩說:你叫什麼名字?

黑人很奇怪,他有些莫名地回答,他說:我叫牙膏。

男孩說:牙膏,對不起。你的朋友我不想殺他的,但是他不聽我的話。

黑人說:他該死,我勸他不要打小孩的主意。

男孩說:你帶上你的東西,不要回頭,走下去,我就不會開槍,我說話算話。

黑人連忙背上東西匆匆忙忙走了。

黑人他停住了腳步,他說:我沒有回頭,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男孩說:我叫艾勇。

黑人又說:你會說話算話?

男孩說:是的,我說話算話,剛纔你看到了。

黑人問:爲什麼你能做到說話算話?

男孩說:不知道,我想這麼做。

黑人頭也沒回就走了。

他願意相信這個孩的話。

他是個好人嗎?男孩想,他不知道,可是剛纔他殺了人,他知道。

不管是好人還是壞人,都被他剛纔那一槍打死了。

他頹坐在地上,用袖擦了擦滿頭的汗,現在脊背上溼涼溼涼,他繼續蜷縮在那裡。

他關上了燈,一片漆黑,他渾身都在發抖,他殺了人。

也許只要他放下槍,那個人並不會殺他,但是誰能保證他沒有壞心?他假裝後退又想搶走他的槍,他就是一個壞人。不知道過了多久,男孩想到了什麼,他打開了手電,找到了那隻烤好的老鼠。

他將老鼠拿在手裡,又關上了手電,他捨不得吃,可是他實在又冷又餓,他一口一口在漆黑中咬着老鼠肉,他告訴自己只吃一點點,剩下的留給爸爸和姐姐,可是他餓了,不知不覺他吃掉了大半隻老鼠,很快一隻都吃完了,連骨頭都吃進了肚裡。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轉來轉去,他想他此刻正和老鼠的眼睛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