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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一直是寂靜的夜,當所有的繁華都消弭在夜色中的時候,平兒從外面回來。“公主,將軍,有一味藥我找遍了所有的醫館都找不到。”“什麼藥?”“火絨草。”大漠深處的火絨草,在這裡這味藥確實難找,記得多年前,自己在得到那個方子的時候也曾經爲了這味藥尋找了一些時間,幸好當時樓蘭城裡一個藥鋪有這種藥,他還記得藥鋪的地點和名字,可是不知道這家藥鋪現在還有沒有,更不知道這味藥現在還有沒有。

看着蜜兒在他面前焦急的樣子,他對她說他一定會把這味藥找回來。李陵匆匆的下樓,催馬揚鞭離開了這裡。她看着夜色中他離去的匆忙身影,似乎每一次當自己和哥哥身處危難的時候都是他在幫助他們。她看着離開的將軍背影,竟然沒有注意後面的人在叫她,直到對方喊了幾次,她才轉過頭來,問她怎麼。

“公主喜歡李將軍!”蜜兒注意她的語氣,不是疑問,而是確定的感嘆。蜜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其實那一天不只是一個人明白這個公主的心意。她在她還是個半大丫頭的時候早已將自己的心給了一個人,現在能與他重逢,那是蒼天賜予她的最大祝福。

房間裡,依然寂靜無聲,蜜兒現在感覺自己的身體開始難受起來,今天的那一段路途,顛簸着自己的五臟六腑,現在她只感覺每一個細微動作,都會牽扯着自己全身的疼痛感如同潮水一樣涌來。蜜兒把手扒在木桶的邊緣,剛纔要不是這個木桶,她現在已經倒在地上。

“公主,你的傷還沒有好?”平兒過來扶她,把她扶着坐在旁邊的牀上。“平兒,你現在還叫我公主,我是什麼公主,我父王早已經不認我這個女兒,我是什麼公主。”她知道她心中的憤懣,她知道。這個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姑娘,自從王子走了以後一直是不開心的。她在宮中如同一株植物一樣默默成長,沒有人關心,愛護,只有她知道好多的時候她都會靜靜的看着一池春水或者無聊的把花瓣一片片的摘下。她的心裡埋着孤單和寂寞,然後等待着這些情愫在心中開出花朵。

她身上的陣痛一遍遍的襲來,那種纏繞身心的痛苦折磨着她,此刻不只是身體,其實心也在滴血,她看着它緩慢的從自己的身體裡帶走活的氣息,一切卻是那麼無能爲力。她失落,絕望,如同處在高塔之上跌落下來的孤落孩子。而現在,沒有人可以聽到自己的呼救,他們只會在那裡以觀賞的目光看着這一切。

夜已極靜,房間的燭火依然亮着,公主已經睡去,那些痛覺終於折磨着她快速的進入睡眠。平兒站在王子麪前,那裡,是她渴望的男人的樣子,如同一株在清涼溪水中的水仙,帶着淡淡的誘惑,在她面前轟然綻放。

她摩挲着他的肌膚,將她的臉貼着他的脖子。“王子,王子,她在叫他的名字,一聲聲溫柔而低緩。”她想他可以聽到,他一定可以聽到。

樓蘭城下,夜色中的城門已經緊閉,坐在馬上的人望着城上的點星火把,然後催馬離開,他知道這裡是不能進去的,可是再繞一里的地方,自己就可以翻成進去,雖然這個方法有失將軍風度,可是現在他已經什麼都不計較了。

走到的時候,看到眼前已經明顯低矮的城牆,李陵從馬上下來。城牆上還有點星的火把,但是相距甚遠,他看着火把離自己最遠的時候,如同夜魅一般迅速的攀上城牆,夜色中只看到寒光閃現,悠忽間對方已經站在城牆之上,夜掩蓋了所有的動作和身影,空中只留下細碎的寶劍出鞘之聲。

樓蘭城裡,往日的繁華喧囂也已經沒有,只有偶爾的燈火和守城的軍隊在街市間來往。李陵迅速的掠過幾條街道,向着自己尋找的方向奔去,不知道那裡現在是否還能找到那種藥草,如果沒有,那王子的毒,只能聽天由命了。

那條街道還在,在看到街上那張牌匾的時候李陵卻從心中生出寒意,牌匾已經換了,新開的是一家布衣店,而原先的藥店去了哪裡,他慌忙的看向四周,這裡現在根本沒有他要找的地方,周圍一家藥店也沒有了。他在那裡拍布衣店緊閉的門板,可是拍了半天,裡面依然無人應答,更沒有亮起燈火。

他縱身躍上二樓,從窗戶跳進人家的內堂,裡面的人早已醒來,正在那裡切切私語。他站在那兩個人面前的時候對方嚇得向後慌忙的倒了幾步。“你們不用怕,我只想問一個事情,絕無傷害你們的意思。”“大俠請說,大俠請說。”“這裡原先的醫館呢?”“哦!那個醫館現在已經沒有了,自從以前那個老中醫前年死了以後,他那個混賬兒子整天不思家業,吃喝玩樂,很快將自己的家產敗光了,後來也把藥鋪轉讓給我們了。”“那他兒子現在在哪裡?”“他兒子上個月就已經死了,...。”他還要說什麼的時候,面前的人已經在自己的面前消失了。

樓蘭城的醫館現在已經易主了,站在夜色中的人現在像是失去了目標,他看着這條街道的盡頭,樓蘭的其它醫館,對,他心裡想,也許,其它地方說不定會有這個東西。夜色瀰漫中,他飛快的在樓蘭的街道上奔跑着,躲着巡夜的官兵,叩開一家家醫館的大門。沒有,沒有,到最後還是沒有。

火絨草,爲什麼,這種唯一產在大漠深處的藥草,在大漠中的樓蘭城卻找不到它的蹤跡。外面的天色已經漸漸微明,可是依然沒有絲毫關於這種藥草的半絲消息。他看着東門最後一家醫館的招牌,這裡已經是最後一家了,如果還是沒有,他只有到大漠中去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