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草原上的風依然無情的吹着,風裡帶着朵朵的落雪,那些雪化在皮膚上,成爲一片潮溼的冰冷。她用手佛開額前頭髮沾染的雪花,手留在風裡,已經不怎麼聽自己使喚了。身體在寒風裡終於變的僵硬,再也不能靈巧的活動。她靠着自己的意念一直向着前面走着,不知道會走到哪裡,也不知道自己來到這裡是正確還是錯誤。

雪越下越大,周圍的枯黃草原再也找不到一片的完整草色,都換成綿延的雪白,偶爾有幾根堅硬的草莖,筆直的伸向着天空,像是向天乞討的手臂。蜜兒有那麼一刻,心裡也向着天空乞討,討要幸福,討要溫暖,討要自己可以成功走出這裡的機會。

現在每一步下去都會帶着些許的雪花,從樓蘭到這裡,腳下的鞋浸泡在汗水和現在的雪水中,腳已經冰冷麻木,不知道踩下去是什麼感覺,只是隨着自己的腦子,在那裡一次次的持續着,像是一次次的重複着單調的機械運動。腦子因爲冰冷,開始變得麻木。那些浸泡的冰冷感,現在已經成爲隨身逐影般不可剝離和排斥的感覺。腳步有一些失衡,蜜兒摔倒在雪地中。

草原的風雪依然在不斷的下落,蓋在草地上的人身上,蜜兒睜開眼睛,看着周圍的一切,她想起來,可是身體已經不受支配,冰冷使身體不斷的蜷縮和抖瑟着。她想樓蘭自己的宮殿,想那些溫暖的衣服,想躺在自己的被子裡。人在困難環境裡,對於曾經的溫暖開始心生眷戀。她看着面前飛揚的雪花,那樣一片一片不斷下落。身體下面的雪被體溫暖化,然後又在寒風中凍結,她知道這樣下去自己要死在荒原上,可是已經沒有反抗的力氣。草原,難道就要這樣死在這裡。看不到自己心裡惦記的陵哥哥,也看不到自小把自己摟在懷裡的沁兒哥哥。

樓蘭的王宮裡,現在依然是深秋的天氣,宮殿裡開始升起暖爐。沁兒站在寬大的殿堂中望着北面的方向,現在,匈奴王庭的草原上也該下雪了吧!他還記得自己在那裡的歲月,北風呼嘯的日子,自己蜷縮在爲囚徒準備的房間裡,裡面沒有任何取暖的東西,單薄衣衫,沒有棉被。他想起自己在那樣的環境裡竟然一直待了幾年,草原上的冬天,很多的窮人都會在那樣的天氣裡凍死。他有時經過那些凍死的人的身邊,看着他們蜷縮的身影。現在想起來,身上還是陣陣的寒意。

旁邊有人走過來,身上已經披着厚實的皮裘。那是母后給她的,她現在時常都會去她那裡,而自己則整日忙於國事,把一切都淡漠。唯一沒有淡漠的是對自己妹妹的關心。“平兒。”他在那裡輕聲叫她,沒有聽到她迴應。那個名字已經很淡漠了,好多天裡,她曾經用了十幾年的名字現在已經很少有人再去叫了。他在那裡又叫了一聲,看到她才恍然應聲過來。

“外面的天氣已經開始變冷了,記得蜜兒走的時候還穿的單薄,不知道她現在到了沒有,也不知道她現在冷不冷。”他說完的時候向着殿外走去,樓蘭宮殿的外面,依然是陽光明媚,可是陽光打在身上已經沒有夏天的酷烈,他站在那裡,聞着飄散在空氣裡的氣息。平兒跟着他一起出來,沁兒在那裡說,王庭下雪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說給她,不過王庭離這裡何止千里,他又怎麼知道那裡有沒有下雪。

匈奴的王帳裡,依然是一片的繁忙景象,那是匈奴前線的捷報傳來了,匈奴單于正在準備大擺慶功酒席呢!在王帳裡的一個人看着進進出出的繁忙人流,自己悄然從王帳裡出來。外面的雪已經落了厚厚一層,腳踩在上面咯吱作響。他知道漢與匈奴的前線又吃緊了。這些年與匈奴的戰爭,從來不曾不曾停止,兩個民族的對立,在漢與匈奴之間竟然來的如此徹底。

其實這些天與這個草原民族的接觸裡,他已經開始接納他們。以前在漢營的時候只是知道他們如何的兇暴殘忍,現在也知道存在於他們身上優秀的品質。團結,彪悍,擁有一個強壯的體魄,可以爲着自己的生存不斷的去奮進,儘管這樣也在傷害着別人。可是,也是這種對抗,纔會更快的促進彼此對立的兩個種族的發展。

他在營帳的外面走着,自己這個漢朝將軍,有一天在匈奴的王庭,竟然已經不受限制,可是,南面的漢他是已經不能回去了。那裡朝廷已經有人說他投降了匈奴,並且把漢朝北面邊防的佈陣圖和漢朝軍隊的操練行軍方式都告知了匈奴單于。其實這些與他都是沒有絲毫關係的,乃是李緒所爲。可是他現在身在匈奴,那邊已經沒有人可以對自己說話了。漢人的朝廷從來都是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

他不知不覺已經走出營帳,走在外面的草原上,雪落的很厚,已經將腳下的枯草掩蓋住。身後有人跟着的腳步聲,他聽到聲音,已經知道是誰來到自己的身後。他在那裡放緩腳步,身後的人試着悄悄走近他,他沒有吱聲,不想破壞身後人的玩性。他被人從後面抱住,身後的人用生澀的漢語問他知道我是誰嗎?

他自然知道身後的是單于的妹妹,老單于唯一留下的女兒。草原上的兒女不習慣把自己的感情深藏在心裡,他來到這裡見到她的時候就知道這個公主對自己抱有情感。她纏着他教她漢語,讓他給她講那些發生在漢朝邊塞的戰事,而且總喜歡在他的身邊,詢問他以前的事情。

他在雪色中用手放在她的手上,對於這個匈奴女子,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任由她纏着自己,不知如何擺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