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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爸爸身上所攜帶的烈性傳染病毒,在爸爸去世的當天屍體就很快的火化了。站在火化爐前面,白瑕看着縷縷的青煙從煙囪裡冒了出來,那些攜帶着爸爸魂靈的煙火就那麼的飄散在空氣裡,漸漸淡薄,直到最後消散在她的目光之中。火化的時候藍色也在旁邊,他攬着她的肩膀,如同哥哥那樣的在她的肩膀上拍了幾下。已經沒有淚了,淚已經流乾了,身體是一面乾涸的湖水,再也擠不出半分的水份。

那一天白瑕看着媽媽一直望着爸爸,從被送進去一直到化爲一捧骨灰。媽媽的神色白瑕看不懂,她知道媽媽已經和爸爸離婚了,卻爲什麼還會有這種神色。那是比悲慼更難受的神色,白瑕找不到詞語可以形容。媽媽的眼睛是空茫的,白瑕望着媽媽的時候藍色對她說,你媽媽還是深愛你爸爸的。白瑕不解的神色看着他,因爲爸爸和媽媽的事自己都知道,他們結婚以後聚少離多,自己從記事起基本爸爸都不在身邊,他們的感情早已經被時間摩挲的失去了原來的本質,爲什麼藍色說媽媽還愛着爸爸。

“也許,只有失去纔會懂得珍惜。”藍色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也有一些悲傷的神色。這個一直平靜的男生有一天也會在臉上掛着這種色彩。骨灰裝在白瓷的罐子裡,媽媽已經過來了。像是沒有看到白瑕一樣,她從她的身邊走過。

藍色拉着白瑕的手把她拉着向前走着,爸爸走了,媽媽是這種樣子,難道真的像藍色說的,有些人只有當真正失去了纔會懂得珍惜。那麼媽媽和爸爸,爸爸對媽媽就是這樣的。媽媽愛着他,只是在長期的離別裡,慢慢消耗了感情,但是愛是埋在枯葉中的火種,媽媽不知道自己依然放不開那個男人,等到火焰重新燒灼掩蓋在上面的葉片時,那些掩藏的感情竟然會爆發的如此強烈。

那天發生了很多的事,爸爸走了,媽媽一下子如同崩潰一樣,媽媽對李叔叔提出離婚,並對他說她心裡其實一直裝着那個男人。最後,白瑕和媽媽離開了那所房子回到了以前住的地方。

生活就這麼一下子改變了,在短短的幾個月裡,在白瑕身邊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什麼都變了,變得那麼殘忍,生活是破碎玻璃的棱角,處處割裂着曾經那麼美好的夢。

住回老房子以後,媽媽和李叔叔辦了離婚手續,房子給了李叔叔,媽媽只是帶回了一些曾經帶去的東西。曾經纏繞在媽媽生命中的兩份感情,媽媽就這麼割捨了。

那些天裡,爸爸和媽媽的事情纏繞着白瑕,藍色會在很多的時候來到她家,媽媽在的時候,媽媽離開的時候,媽媽對這個男生和白瑕的關係也關注起來。除了那天在爸爸火化的時候藍色拉着她的手以外,其它的時間,藍色一直注意着男女之間應有的距離。那些天裡發生的事情,這個男生再也沒有提起,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藍色不說,白瑕也不說,心情一直不是很好,但至少藍色一直陪着她。

其實已經知道藍色的名字了,他叫陳曦,是媽媽問她的,然後她無奈的問了藍色。好尷尬的一幕,和一個男生髮生了那麼多事情,甚至......,可是直到媽媽問她,她纔想起要知道這個男生的名字。

白瑕還是喜歡叫他藍色,他也對這樣的叫法沒有任何意見。

在年前的時候,哥哥和他媽媽來了一次。因爲爸爸的離去太突然了,也因爲爸爸是染着烈性傳染病走的,所以根本沒有通知什麼人。他們是前天知道爸爸離去的,就趕往白瑕以前住的地方,可是人已經走了,他們也知道了白瑕媽媽再次離婚的消息,所以趕到了這裡。他們和媽媽談爸爸的事情,談他以前沒有來北京的事情。白瑕不想聽就出去了,哥哥也跟着出來,那時他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像是藍色以前在她最無助的時候的動作。那一刻,不知怎麼的,就撲到了他懷裡,眼淚不爭氣的再次落下來,卻不知道是爲了爸爸還是藍色。

哥哥把她從懷裡推了一下,可是白瑕抱的更緊了,哥哥無奈的把一隻手放在她的後背,在她背上輕拍了幾下。一直纏繞的感情就那麼在一個叫做哥哥的人的懷裡釋放着。

晚上他們離開的時候白瑕和媽媽把他們送出很遠,白瑕知道也許以後再也不會見到他們了,爸爸走了,一些曾經牽連在生命裡的人也走了。

這件事過去的好幾天藍色都沒有再來,白瑕害怕他再也不理自己了,在學校放寒假的時候坐車去了藍色那裡。李叔叔老遠的向她打招呼,他看到這個男人不再像以前那麼精神和健碩,彷彿時間無情的波浪席捲了他,頭上的白髮,臉上的皺紋,還有踉蹌的腳步以及見到她的欣喜。她知道這個男人之所以會成爲這樣都是爲了媽媽,他一直是深愛媽媽的,從來都是,不管她是否婚嫁,是否心裡有過他,是否會在某一個時刻想過他,可是他依然愛着,這份愛從年少一直持續到成年中年,像是一條割不斷的河流,一直持續和綿延着。

白瑕不知道怎樣面對這個人,匆匆離開他的視線,趕往藍色的家裡。藍色出來給她開門,她看到他悲傷的神色,這個男生也會悲傷麼。藍色把她讓進屋裡,白瑕看到裡面凌亂的散落着書本和雜誌,幾天沒有見這個男生,他怎麼會變成這樣,白瑕把散落的東西收拾起來,男色也過來幫她。兩個人手交錯的時候,藍色匆忙的閃開。

“怎麼了,你似乎不想見我。”白瑕看着藍色,把想問的話問了出來。這幾天這個男生一直在躲着自己,而他房間裡又是如此凌亂,是藍色出了什麼事嗎,還是他開始討厭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