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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兒感慨着眼前見到的情形,想着自己的家國天下,漸漸的遠處的斜陽已經慢慢落下了天幕。這個時候,她看到遠處一些星星點點的光,那種光非常奇妙,如同遊離在空氣中的柔軟羽絨,是滿布天幕的光之羽。她看着它們飛向高空,空氣裡都是發光的介質,慢慢的在空氣中浮現,卻不消亡,只是越來越離視線遠去,知道最後與羣星相接,消失在夜空中。

她如同看到神蹟一般向着光亮發散的地方跑去,越來越多的光,稀稀疏疏的漂浮在空氣裡,不是午夜河邊的螢火,不是大湖深處的魚燈。是一種自己從未接觸和觀望的光芒。而自己離那種光芒越近,感覺身邊的熱度越來越高,夜色中的沙漠卻像是白晝一樣的散發着磅礴的熱量。

她終於靠近,那是一整面沙丘的光明,在夜空裡,不斷的白色柔軟散發着光亮的東西從那裡紛飛,越來越多,最後如同一束光柱一樣射向漆黑的穹幕。而那些光亮的野草漸漸在這種聖潔的儀式裡枯萎敗落,周圍的光亮在持續了一些時間以後漸漸消亡,最後終於淡漠化爲夜空中越來越遠的光。

整面的沙丘再也散發不出半絲的光亮,而那種剛纔還包裹着她的熱量現在也消弭在風中。她走向那面沙丘,看到剛纔還閃爍着光亮的沙丘現在鋪滿了一層灰一樣的東西,是焚燒草木的那種灰燼,而周圍的空氣裡散發着一種味道,是自己在看傷口時聞到的氣味。她在那一刻明白,是狼用這種草的葉子覆在自己的傷口上。

她再次置身在這種氣味裡,漸漸想起小樓上的味道,陵哥哥進來時的那種味道。她漸漸確認,最後肯定,這是火絨草,大漠腹地的火絨草。

站在沙漠中的男子也在那個時候看到了沙漠深處散發的光芒,那種光芒照亮了天邊,如同射向天宇的光之利箭,他如同觀望神蹟一樣的看着那裡,然後向着沙漠中神蹟爆發的地點跑去。

那些光在他奔跑的過程裡漸漸消亡,周圍的氛圍一下子變的壓抑而險惡。剛纔的光使天邊大亮,而現在,這裡卻重新爲黑暗籠罩。黑夜裡,有幾條身影向着這邊跑來,他在黑暗中沒有看到遊走在沙丘之間的黑影,繼續向着剛纔光發散的地方跑去。

黑夜裡,她在手指上沾了一些草灰,,小狼跑過來,在沙丘上滾動了幾下,身體雪白的毛髮成爲黝黑的顏色,她抱起它,拍打着它身上的草灰,向着池水邊走去。她漸漸覺得這些狼與自己友善,是因爲陵哥哥,他與它們肯定是有一些關係的,而自己的身上帶着他的氣息,所以它們認出識別了她。

沙漠裡傳來狼的叫聲,母狼在那裡豎起耳朵,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後面蜜兒也追着它跑去的方向,而在最後幾條小狼也尾隨着,有一條還咬着蜜兒的裙角,讓她拖着自己在沙漠裡前行。聲音發來的方向離這裡還有一里多。

蜜兒跑上沙丘,看到遠處向着自己跑來的人影,他在那裡彷彿看到了站立在沙漠中的女子。“蜜兒,蜜兒。”他在那裡呼喚她,然後她看到他被身後的黑影撲倒的樣子。她在那裡大喊着不要,不要。她向着他的方向奮力的奔去,沙海里,母狼的身影消失在沙丘的後方,接着,她摔倒在沙子裡,身體順着沙丘滾落下去。

她掙扎,無奈,向着他的方向一步步的趕去。“靖黎,靖黎,她在那裡叫着他的名字,可是已經聽不到回聲,沙海里,他看到他的樣子,母狼把他身邊的幾條餓狼驅趕開去,圍着他不斷的轉着圈。他在那裡看到向他走來的蜜兒,在輕聲的呼喚她的名字。“蜜兒,蜜兒。”那麼沙啞的聲音,她聽得心碎欲裂。

她蹲下來握住他的手,他將一枚玉佩放在她的手心。手指上有血滴進玉面,那些血漸漸融入玉里。她握緊着他的手,黑夜中,她感覺他的手已經漸漸冰冷。他在那裡低聲說着話,她彎下身子把耳朵湊近。

“蜜兒,我喜歡你。你曾經哪怕有一霎那的時候覺得自己喜歡過我嗎?”他在那裡輕聲說着,血從嘴裡流了出來,滴在她的耳郭上,他的聲音一字字都是用血說出的。那些生命脈動的最後,他問她,你哪怕有一霎那的時間喜歡過我嗎?

她在他的身邊點頭,她摸着他鬆軟的頭髮,將他抱入懷中。“蜜兒...,蜜兒...。”血從他的口中不斷的流了出來,他的聲音終止在最後的音節上。“靖黎,靖黎...。”沙海里傳來她的哀嚎,一聲聲的在沙丘間迴盪。

她手裡握着他交給自己的血玉佩,那些血同樣流在她的指紋上。

她想起以前的時光,那個大湖邊的拉縴少年,他被欺辱,被鞭打,被做爲船工縴夫用以發泄自己卑劣興趣的工具。他在艱苦的歲月裡經受了一次次的磨難,然後她看到他,她同情他,這個只比她大幾歲的哥哥一樣的漂亮男孩。她用自己身上的佩玉把他贖了出來,只希望他能過上平平常常的生活,只希望他結束那段被欺凌壓迫的歲月。

她沒有想過那個少年離開那裡以後還能和自己相遇,她只是一時的善念,他卻要用自己的一生去償還。他找到了她,從年少的無知一直到年長的殷殷情懷。他追索,尋覓,他發現終於有一天那種感激終於上升爲另一種情感。他發現,自己已經離不開那個人,離不開曾經用一塊玉佩將自己救下的人。

шωш ▪ttκǎ n ▪c○

有一天,曾經的玉佩就在荒涼的沙漠中由他再一次交還到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