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燕大敗

“叔父,請用,我剛煮好的。”我小心翼翼地端着荼,將碗輕輕地放到了叔父的案几之上。

他卻似沒有聽到,眉目緊蹙,正緊盯着自己面前的一道書簡,突然,他拿起來書簡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身上。

“我就知道你沒有回去建康!我早就該想到的!你當初根本就沒有信我!阿兄就不該允你離開句陽,他應該讓你留在那裡和軍士們一起捱餓纔對!”

我也不敢喊痛,看着叔父在一旁大發雷霆,又見他推倒了那個杯子,熱水橫流,荼的香濃之氣飄散開來,沁人心脾。

八月二十九日被阿舅‘趕’走之後,我很是猶豫地無奈離開了句陽。我原本是心繫仲道,但郗超說開戰後他便會被阿舅派回建康,所以我知他定然會無事的。我便只擔憂於戰事,唯恐時局扭轉,改日便會是燕人陳兵建康城下了。

我曾想要去石門附近找到謝玄,看能不能幫到袁真他們。但我從郗超那裡知道石門周圍已被近兩萬的燕軍圍的水泄不通了,我是根本就無法靠近的,於是只得作罷了。

轉悠了近半月,我才又回到了譙郡,想在桓衝叔父這裡等待戰事結束,順便也可以儘快得到最新的軍情用以判斷局勢。

但是我沒有想到,叔父見到我又回來當即便是大怒。而且,當我說出自己是從句陽前來,根本就沒有聽他的話回過建康後,他就再也沒有理會過我。

由清晨到入夜,他一直都待在書房內,我則心神不寧的等在院落的門口,看到將領、傳令兵不停地進進出出,可卻唯獨沒有看到叔父有出來過。

我知道叔父這次是真正地生我的氣了,便琢磨着該如何向他賠罪,想到了自己最擅長煮荼,或許一杯香茗會稍稍平息一些他對我的憤怒。

忍耐着等到再也無人來訪之時,我纔敢進來請罪。不過,如今看起來,他是很難會原諒我的了。。。。。。

叔父雙肘支在案几上,雙手抱着頭,語氣低迷,問我:“說說,你當初爲什麼不回建康?如今爲什麼又要回來譙郡?”

“您是知道的,我當初之所以會離開建康,爲的就是想要來這裡勸阻仲道,不想他在戰事中受傷,雖然,我也知道他是不會聽我的。是,我沒有相信您說過的什麼他被阿舅派去了袁真那裡,我以爲他還是在阿舅那裡,所以我就趕去了枋頭,後被阿舅‘扣’住,一路嘔吐着乘船隨軍去了句陽。

局勢有變,阿舅‘趕走’了我,我又知道仲道會平安回到建康,他必然不會有事的,所以就只是擔心這場戰事了。我想,若是留在戰區的話,總是能更快一些知道消息的。一直以來,您對福兒都很好,福兒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所以便來了您這裡。”

我誠實地把前因後果都對他說了,說着說着,心裡感到些微的委屈,想不到桓家對我最好的一個人竟也有對我發脾氣的時候,不過,也是他看我這次太胡鬧了一些所以纔會對我不滿的吧。

他擡起了頭,探究地看着我,說:“你這個。。。。。。。孩子,你平日裡想的都是些什麼呢?安全地回去建康,陪在仲道的身邊不好嗎?你就一點兒都不擔心自個兒新生的孩子嗎?”

我別過臉,不自在地說:“他們,都很好,所以我不需擔心。”

想到了那個孩子,我自己後來也曾看過幾眼,無論怎麼看都是很像我,雖然看不出來他哪裡像桓禕,但與仲道卻是固然不像的。阿舅也已經知道了我不想養這個孩子,但他卻沒有告訴過我南康公主最後是怎樣決定的,一切只能等到我回去建康後才能知曉了啊。仲道那裡,既然謝玄同他說過我說孩子死了,他一定曾寫信給家中詢問此事,如今仲道應是已知道了實情啊。不過這樣也好,我也不知當面該如何去對他說。

叔父無語起身,站在了地圖前,他指了指句陽所處的位置,問:“你來這裡時,是不是曾遇到了燕軍?”

我道:“是遇到了。遠見有大軍,我便趕緊避開了。”

叔父無奈地說:“那些人,都是去攔截糧道的。”

“唔。”

我簡略回答並不敢說我其實已經知道了,否則的話,我便會連累了郗超,因爲是郗超告訴了我軍報中的消息。

叔父嘆道:“待在建康之外的地方,你這可真是自尋苦難啊!”

我笑笑不語,心說叔父大概是準備要原諒我了。

“叔父,”我小聲問,“如今,句陽那裡,還好嗎?阿舅的軍隊開始圍攻鄴城了嗎?”

叔父低聲說:“沒有。”

微有驚訝,我道:“那,若不是開始圍攻鄴城,今日來的傳令兵所說的事情是?”

沉默了許久,我耐心等着,叔父道:“敗了。”

“啊!”

慕容垂才一開始領軍,半月之內便扭轉了局面嗎?我們已經敗了?

“你看,這裡,”他示意我走到他的身旁,指着鄴城附近的鄆城,說“燕宗室慕容宙奉慕容垂之令領一千軍馬爲先鋒,他只用了兩百人馬,便將我們的軍士騙進了事先準備好的埋伏之地,僅用一千人馬就擊敗了我們的兩千多人馬,多人陣亡,其餘皆重傷。”

心說不好,我趕緊問:“那阿舅呢?”

叔父道:“阿兄他無事。不過,嘉賓來信說阿兄如今憤怒至極,說是沒想到慕容垂和慕容恪一樣都很難對付,而且,那個慕容宙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敗於他,阿兄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但是,阿兄卻沒有反擊的機會了。”

我問:“爲何?我們可有五萬大軍呢。”

叔父微氣,道:“其實,除了這次的戰敗之外,我們還有其他的敗績。糧道已然被攔了,五萬大軍所需的糧草數以萬計,我們根本就無法送去句陽,阿兄他們那裡囤積的糧草根本就不足半月的了。所以,除非他們可以在半月之內消滅慕容垂大軍,否則,阿兄就只能無功班師回朝了。

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或許也還算是好的了。傳言,說秦君苻堅欲以三萬人馬相助於燕國,這樣一來,燕人本就與我們一樣有五萬的人馬,如今又急於回擊,士氣正高,再加上那三萬的秦軍,必然是士氣高漲,我們就絕無勝算了。

那個飯桶袁真!靠着他手下的豫州精兵,愣是攻不下一個小小的石門!若是阿兄日後真的要撤軍回朝,迴路上斷了水源的話,那些船艦可怎麼開回姑孰啊!”

我道:“叔父也是這樣想的嗎?我也是這樣想的,袁真那裡,真的是很重要。阿舅可有說過要讓您去句陽相助?”

叔父道:“阿兄沒有說過,他還是讓我在譙郡這裡待命。”

望着地圖,我細想一會,說:“依我之見,阿舅最好是能由句陽移至東燕縣,看能不能尋到戰機,大勝燕人一場,以期提高士氣,我們或許還有勝望。”

叔父看着地圖上的東燕縣,道:“唉,我們也只能希望,阿兄他可以快快帶軍打一場勝仗了。”

========

敗了!

我們完全敗了!

在譙君住了四日後,十九日的清晨,阿舅下令軍士們焚燒全部的戰船,丟棄輜重、盔甲,全部人馬即刻撤回姑孰!

阿舅確實到了東燕縣,可他沒有找到開戰的機會,反而被燕人步步緊逼。秦人助戰的消息又傳滿了軍中,人心皆不穩,軍馬大亂。無奈之下,阿舅也只好下令撤退了。

第二日得到了消息之後,我隨桓衝叔父登上城樓眺望東北方向,他握拳捶打着城牆,道:“可恨!可恨!若是阿兄當初肯聽嘉賓的主意,若是沒有慕容垂。。。。唉!”

我急忙說:“叔父,爲今之計,或許您該上疏朝廷派軍北去接應阿舅了。”

叔父道:“如今袁真雖然疲於剿滅小股的燕軍,但他豫州那裡總是能抽出一批人馬去接應阿兄的。只不過,秦人的三萬人馬在哪裡呢?難道是軍報有錯?”

我想起了那個只見過一面的儒雅白麪男子,他現下一定在長安的宮中高興地指點着天下的地圖,說不定他心裡正在想着‘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萬一我們晉、燕兩國斗的你死我傷,他一定會派大軍來攻,趁機分羹一杯的。若是時局更糟,被秦國統一了天下,那阿舅豈不是要千載遺臭了?

二十三日,阿舅大軍步行七百餘里,一路不僅斷糧且又缺水,燕人卻又放出謠言說沿途井中皆被投入了毒藥,軍士們只得就地鑿井取水,又要趕路又要鑿井,耗費了不少的人力。

阿舅他們退到了陳留郡的襄邑,本來是已經打退了當地駐守的燕軍,卻沒想到,慕容德早已埋伏了四千精騎在附近的東澗一地。更爲雪上加霜的是,慕容垂竟也派軍前去了,兩軍都是突襲,又是首尾相夾,阿舅他們招架不住,只顧奔逃。

得到消息之時,已近三萬人馬陣亡了!

當得到這個消息時,多日來無比憂心、從沒有好好休息過的桓衝叔父再也支撐不住了,頭一歪便暈了過去,我急忙拉住了他的臂,拼力抱住了他,纔沒有讓他倒地。

衆人幫着我攙扶叔父到了書房內的榻上,醫者趕來爲他診脈、施針,我們在一旁看着,只盼他能快快醒來。

在這裡,我的身份是桓家的一個遠支族子,是叔父的族侄。

一人問我:“郎君,將軍這若是病倒了,可該怎麼辦啊。大司馬或許不久便要到譙郡了。”

我故作鎮定,先問醫者:“我叔父,可有大礙?”

“膳食不足、氣血虛弱、事急攻心,定需要好好地調理一番。”醫者道。

衆人聽言稍稍放心,須臾,眼見叔父緩緩地睜開了眼,他艱難地伸着手指,指着那個傳令兵,問:“說,你還沒有說完,大司馬。。。。我阿兄可是無事?”

“將軍請放心,大司馬並將軍們都無事,再有五日便可退回這裡來了。”傳令兵道。

叔父用力喘了一口氣,道:“傳令下去,全郡戒備!一衆巡邏兵士增加,但凡有跟隨大司馬追擊過來的燕人,見即殺!”

將領們領命,即刻退出吩咐下去。

我也很慶幸阿舅無事,否則仲道定是會傷心的,朝廷也會因阿舅的突然隕落而頃刻大亂。

“去,把地圖給我拿來。”房中無人之時,叔父對我說。

我知他又是想要費心謀劃計策,便道:“您可不能再操勞了,醫者說過了,您。。。”

“去!”叔父嚴厲命令道。

我無奈,只得去取來了地圖,將他扶起半坐在榻上,他立刻展開了地圖細細地看着。

“袁真這個混蛋!若不是他一直攻不下石門,阿兄也不會擔憂水路會難走而焚燒船艦改走陸路,也就不至於會在襄邑被燕人伏擊!我。。。。咳咳。”

他突然掩嘴猛烈咳嗽了幾下,我輕輕捶打他的背,好減輕他的痛苦。

放下了手,他繼續指點着地圖,幾滴鮮豔的血水卻落在了圖上,慢慢暈開,幾乎就沾滿了整個豫州的‘地界’。

“您!”

他雖是極快地握起了自己的右手,我卻還是看到了他寬大的掌心上滿滿的都是血水。

怎麼會吐血呢?醫者不是說‘無大礙’嗎?

叔父卻怪異地一笑,用指頭撥弄着那些血水,漸漸地將整個豫州都塗滿了自己的鮮血。

“因爲戰事,我才得以佔據這小小的譙郡,這一次,袁真犯下了大錯,阿兄是絕不會饒過他的。這個豫州,再也不會姓袁了!”

我拿着帕子的手當即就停在了半空,桓家的人,似乎除了仲道並幾個年少的堂兄弟之外,沒有一個人不在想着謀權、奪兵,譬如阿舅、也譬如南康公主,想不到,竟連桓衝叔父都是這樣。在我心裡,我一直以爲他是個單純的不喜權術的武將而已。

我極其失望,不忍說:“袁真即便是有錯,但也不至於要他讓出整個豫州來彌補過錯吧。叔父您這樣說。。。。也太過了一些吧。”

他閉目坐定,冷聲說:“他的錯誤,差點就要了我阿兄的命!除了豫州,他還應提頭奉上!”

關心則亂。是因爲阿舅,一向穩重、溫和的叔父纔會變成這樣的吧,他們兄弟一向情深,當初昌明中毒時我的心情,其實與他現在的心情並無差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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