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遇刺客

轉過了新年後,時間便步入了太元五年。

還未出正月,身邊發生了兩件大事。

其一,謝朗病卒。在我前去弔唁之前,我猜想自己應是看不到子猷哥哥的,他的悲傷應遠比我們每個人都要沉重,甚至應重過了喪父的謝重,所以他無法面對愛人的棺木。

果然,謝府內沒有子猷哥哥的身影。謝道韞說謝朗是子猷哥哥送走的,謝家的親人站在臥房內看着子猷哥哥爲謝朗闔上了未閉的雙眼。

想着他們二人那隱晦的深刻愛情,我在弔唁之時禁不住哭了。謝玄恰好看見,他便勸我不要難過,因爲自己的堂兄畢竟是從病痛中解脫了。謝玄不懂我哭泣的原因,我也沒有爲他講明。

註定了這世上有些事情,我們都無法向別人說清楚,而愛情,是最爲難講的一件事情。

其二,天子喜佛法。

昌明忽然在建康城內的廣多佛門之中欽選了多名沙門入宮內講解佛經,並且,他在宮內另擇宮室請沙門居住。

尚書左丞王雅素來深得昌明的寵信,他立刻上奏昌明說切不可允外男居於宮內,‘恐於宮闈有亂’。昌明卻不聽,駁回了王雅的上疏。

不日,楷之至府,他也很是擔憂昌明此舉,進內後他便道:“福兒,你最好趕緊進宮去勸阻陛下,讓那些僧人們住在皇宮裡算是怎麼回事?”

我笑說:“喲,怎麼咱們的奮武將軍替天子總監天下各路軍隊,何時你竟也關心起了這宮內的瑣事?”

楷之不滿地對我說:“瑣事?司馬道福,你可要知道,宮內乃陛下、皇后、崇德太后等各位貴人們的所居之所,朝臣們也只可奉詔入前朝,且進出皆有時、亦有宮人步步相隨;如今,僧人們常住在宮內,早晚必會壞事的。”

呵呵,如今,昌明不過是在韜光養晦,讓朝臣們都誤認爲他是潛心向佛,也可以極好的去麻痹秦國人,但是在暗地裡,他絕對不會放鬆訓練軍士的。爲了統一天下,我們大晉,必須要有一支戰無不勝的軍隊,昌明不會忘記。

我先請楷之入座,然後我說:“我聽說,昌明他請進宮內講解佛經的都是一些得道高僧,佛學本就講求修身、靜心、禁慾,僧人們再是男子,但他們也絕不會與後宮中的女子私會,你實在是多慮了。”

楷之繼續不滿,他道:“我就是想不明白了,好好地陛下怎麼想起來要宣講佛法呢?前兩年他不是還在請大儒們講解《孝經》嗎?

若說是正經事的話,那可是有不少事在等着陛下去管啊,尤其,我認識南仙父親的事情。武陵王他已被先皇廢爲庶人多年了,陛下他親政也已有好幾年了,按說,他也該爲武陵王翻案了。

你我心裡其實都很清楚,當年什麼王爺和新蔡王的謀反一案根本就是桓溫暗地裡使的陰謀,爲的就是要剷除司馬家人、一步步削弱咱們司馬家的勢力。”

我道:“我明明。四伯一定並不曾有過什麼謀反之舉,他對權利無心。不過,廢他爲庶人是先皇的旨意,昌明身爲臣子,怎可爲父皇所定的罪人翻案呢?”

楷之冷冷瞥我一眼,然後他道:“不是‘翻案’,是‘昭雪’,因爲武陵王本就是無錯之人!”

我道:“好,好,就算是‘昭雪’吧,那昌明也是辦不到的。若是他將‘武陵’王爵還給了四伯,豈不是在彰父皇之過?

人一旦這樣做了,爲臣者,則是爲不忠,爲子者,則是爲不孝,昌明是父皇的臣子,他這樣做了,便是爲不忠不孝!

你也不必擔憂,其實,我早已與昌明說過那一件事中的諸多隱情了,否則,這些年來,他也不會時時借他名賞賜錢糧去新安郡給四伯他們的。

而且,我曾聽崇德太后有言,我那個素未蒙面的長兄臨川獻王司馬鬱無嗣,既昌明已以‘臨川’封國,則他需有嗣子。

太后說了,四伯前兩年新得一個曾孫,名爲‘司馬寶’,昌明是有心以此子爲長兄之嗣的。既是如此,昌明他待四伯一系已是很不錯了。無論當年謀反真假,四伯他畢竟是被欽定的皇族罪人啊。”

楷之神色頹然,良久,他道:“罷了,我其實也不想和你爭執這些,我只是覺得。。。。。唉,算了,我無事了。不過,僧人們住在宮內的事情,你還是多多勸勸陛下讓他改了心意吧。”

他的神色忽然又變得很是傷感,低聲對我說:“今年,彭子已離世二十年了。”

眼中忽覺酸澀,我歉意地說:“是啊,已經二十年了,可昨日之事卻依舊曆歷在目。我忘不了。”

楷之苦笑問我:“如果,當年彭子他沒有駕崩,那該有多好啊!我們這些人如今,會是什麼樣子呢?”

我亦苦笑,說:“應該,會很好吧。他還是大晉天子,或許,此時他早已統一了天下,我們,我們可以在洛陽城去祭拜宣皇帝的陵墓,或是,我們再也不必爲戰事而擔憂了。”

楷之別有深意問:“那你覺得,彭子他對你的心還會繼續嗎?你會如何?”

我拭去眼淚,道:“就算是他仍堅持,我也還是不會答應他的。我也姓‘司馬’,我是他的堂姑,我怎能做他的皇后?”

當然,我當然不會,他是我同母異父的哥哥啊!我怎可嫁他?!

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楷之便告辭了,離去之前,他向我問起了南仙的近況。我問他爲何自己不寫信去問或是親自去武昌看望她,他笑得很是勉強,不再多言他便走了。

他走之後,我便安排暮顏去吩咐僕人們收拾行李,明日,我與獻之就該回去烏程了。他是吳興太守,我是太守夫人。

。。。。。。。

夜裡府中各人都安置了之後,因想起了白天裡自己與楷之之間的那些對話,我的睡意稍減,便認真地思索起了沙門住在宮中是否真有弊端,或者那只是朝臣們小題大做了而已。

安靜的迴廊中忽然響起了一陣窸窣之聲,莫名地,我卻頓覺不妙,府內各院之間的門已閉了,我也並未聽到有木門閉合之聲,按說不該有人入內啊,難道,是有人翻牆而入?

不好,來者定是不善。否則,此人是不會不請自入的。

我悄聲披衣起牀,拿下了自己掛在牆上的寶劍,拔劍出鞘,寒鐵反射出冰冷黯光。打開了房門,我腳下放慢步伐一步踏出了房門。

明亮的月光之下,幾丈外的地方正有一個形態躡手躡腳、腦袋四探的黑衣人,揹負的器物長有三尺、寬約兩寸,那應是一柄長劍,手中又持一柄冷光匕首,耀耀奪人眼目。

我靜聲跟上去,見來人比我高出了不少、身形健壯,許是一個男子。

思索着此人的身份,不知爲何,我的腦中卻突然閃過了一個讓我膽寒的名字:司馬曜!

此人莫不是我的親弟弟派來。。。。。。

不,不會的!昌明他是我的親弟弟啊,雖然不久前我在武臺殿內故意地提及桓家讓他不快、政見之上與他稍有違逆,可他應知我都是好意啊,他怎麼會派人來殺我呢?!

黑衣人突然轉過了身伸過匕首刺來,我根本就未料到他竟已發覺了我,只是本能地劈出了自己手中的劍去抵擋他。

一柄小小匕首自然是擋不過我的劍,黑衣人很機靈,後退兩步後他將匕首收入了腰間,又趁機由背後拔出了自己的長劍來反擊我。

二人霎時對打開來,黑夜之中不時會迸發出星點火花。

我心道來者不善,莫管他到底是誰派來的,必要除了他,否則,我和獻之便會遭殃,甚至是整個府內的人。所以,我出手招招皆狠厲,絕不留情。腳下也連連踢出,尋他下盤的弱點,力求速戰速決。

此院中除了我之外,獻之也住在內,定是他聽到了房外打鬥之聲,他此時已披衣出來探看了。

我不敢再分神,眼神從他的身上又轉移到了黑衣人身上,繼續打鬥。

獻之喊問:“福兒,這是怎麼回事啊?!”

“回去房內!回去!獻之,這裡很危險!”

趁我之前的分神,黑衣人稍佔了上風,長劍向我的左臂划來。我心說這下子受傷許是難免的了,準備好了承受疼痛。可沒想到,這黑衣人卻又極快地收了劍,只是凌空一劃險險地避過了我的臂。

心中便起了疑惑,他對我,似無殺心啊。稍一分心,他卻向北面兩間臥房移步了,我立時便猜到他的目標改爲了獻之。本已軟下的心又漸漸狠起來,我舞出的劍鋒更加凌厲,定要把這個不明身份的黑衣人給除去。

雖見我攻來,黑衣人卻不棄,他依舊朝獻之的臥房逼近。可氣的是獻之,我之前明明說過讓他躲進臥室去避禍,可他現在卻依舊站在臥房之外,他的腳步甚至外邁,似是他想要過來幫忙一般。

極度的擔憂之下,我便一擊追上,只聽黑衣人痛苦地悶哼一聲,然後他胸口處的衣衫破爛,藉着朦朧月色,隱約可見血流如注。

“我對您手下留情,可您卻想要置我於死地!就是爲了那個王獻之嗎?!”

在說話的同時,他已棄劍又摘下了自己用來遮面的黑巾。雖已五年未見了,可我一眼就認出了這個表情憤怒的倔強少年到底是誰了。

“天!寤生!我竟然傷了你!”

我奔到他的身邊,想要查看他的傷口,他卻將那柄冰冷的匕首抵在了我的頸上,鐵器直觸肌膚。

我也顧不得這些,只道:“你需要先止住血!”

寤生激動地衝我喊道:“您要殺我!您想要殺我!”

我趕緊矢口否認:“我沒有啊!我怎會想要殺你?!你敢說,你來這裡不是心懷不軌?否則,何以你要翻牆而入?何以你不敢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

寤生的臉色漸白,他伸手捂住了自己胸前的那道傷口,他傷心地對我說:“爲了王獻之,您就丟棄了自己的兒子。如今,我桓亮已長大成人,我來找他報仇,這難道有錯嗎?可您,您竟要殺我!哈哈,我的母親竟然想要殺我!”

他撐不樁噗通’一聲跪地,因失血過多便昏迷過去了,匕首也滑落在地,並未傷到我,只是割下了我的一縷發。

獻之已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我們的身邊,他扶住了倒地的寤生,又關心地詢問我是否有受傷。

我蹲下查看着寤生的傷勢,與獻之二人合力將寤生擡到了我臥房內的牀上。我又讓獻之去拿來一些藥物和清水,我則去叫醒了住在另一院內的暮顏,請她也過來幫忙。

我的手一直在抖,所以我根本就無法去幫助寤生,心中的不安越來越重了,終於,我忍不住捂臉哭泣,愧疚地失態喊道:“我竟傷了他!他是我的兒子,可我竟傷了他!”

獻之出聲安慰我:“福兒,你不要自責了。今日的事會發生都是我的錯,若不是因爲我,他也不會來這裡。”

我道:“獻之,你又有何錯呢?寤生他仍是年幼無知啊,他見我嫁給了你,他便以爲我是不要他了,便只是記恨着你我。

說來,這還是我的錯,我總以爲由着他去、不堅持地要求他搬來與你我同住纔是對他好,如今看來,真正的好該是當初我應將道理與他都講清楚,否則,也不會發生今日之事了。”

走到牀邊坐下,我心疼地望着寤生那蒼白的小臉繼續對獻之說:“婤她生下了寤生之後便去了,所以,他連自己的親孃長得是什麼樣子都從不知道。

桓溫新死之時,桓家生亂,仲道被貶爲庶人,若非如此的話,你我亦無這一段夫妻緣分,這話雖然並不好聽,可事實就是如此。

當時,寤生他求我不要改嫁他人,他說‘阿孃再嫁了人就是不要寤生了’。我想,這小小孩子其實也並不懂得其中深意,我便未講明,我只是敷衍他說自己不會改嫁。

可是,自我嫁給了你,他就恨我食言,五年了,他一直跟着桓歆住在建康。我想,桓歆一直都待寤生很不錯,讓寤生跟着他或許是好的。

可不想,桓歆他只是將寤生照看的很好、用心地教導寤生武功,可寤生心裡想的到底是什麼,桓歆應不曾關心過,否則,若桓歆知道寤生恨我,他該是要勸阻寤生的。”

獻之嘆氣,道:“唉,桓叔道他或許不知該如何撫養一個孩子吧。不若,就趁這一次你與寤生二人好好地聊一聊,你解開寤生心中的怨結,這樣,無論他日後願不願搬來與我們住在一起,你也能放心一些吧。”

“嗯,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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