崗亭不大,採取封閉式的安全措施,想要與裡面的人對話,只能通過那如同醫院掛號一般的小窗口。
楊幺敲了敲玻璃,正在低頭看手機的中年大嬸頭也不擡地扔出來了一張表格,聲音極其冷漠地說道:“必須填寫真實資料。”
楊幺不以爲然地聳了聳肩膀,漫不經心地看起了眼前的表格。
好傢伙,這玩意比1949的審覈表格差不了多少,除了沒有調查祖宗八輩之外,基本上一個人從小到大應有的資料都在裡頭了,唯一的區別是最後一項不是來自哪支部隊,而是師承何派。楊幺想也沒想,就按照上面的要求填寫起來,至於師承何派,他直接寫了郎弓裴。
“填好了。”楊幺將表格遞了進去。
大嬸有些吃驚,似乎她沒有見過填得這麼快的人一樣,她一臉狐疑地接過表格看了起來,看完之後便是將其放進了傳真機裡,然後繼續低頭看起了手機。“等一下吧,一會兒就有人來了。”
“哦……”楊幺百無聊賴地扭頭看向了身後的人羣,不少人都在對他指指點點着,好像在研究楊幺會什麼時候出場一樣。
“吱!”
刺兒的剎車聲很是突兀的響了起來,只見一輛雙人座的高爾夫球車停在了村碑前面,從車上走下來的是一個走起路來像張嘉譯一樣的男人,腰彎着、背也彎着、但那腦袋卻是直挺挺地注視着前方。
這人的到來,引起了人羣的轟動,周圍的保安在第一時間涌了過來,就連那中年大嬸都好奇地走出了崗亭,疑惑地問道:“阿相,怎麼回事?你怎麼來了?”
“陳着相。”陳着相一邊自報着家門,一邊向楊幺伸出了右手。
“楊幺。”楊幺不動聲色地伸手迴應。
重重握了握手後,陳着相從口袋裡掏出煙遞給了楊幺,拖着低沉地聲音說道:“你的資料我們已經確認了,現在有一個問題我需要確認一下,你爲什麼來這裡?”
楊幺不假思索地說道:“你們這兒不是管吃管住嗎?”
陳着相面無表情地說道:“是管吃管住,不過並不是白吃白住。我們這的規矩,你知道嗎?”
楊幺不以爲然地說道:“知道,不就是打到哪住到哪嘛!”
陳着相抽了口煙,沉聲說道:“你說得只是針對普通人的情況,針對像你這樣的特殊人羣,我們會先根據你們的需求做出安排,以照你的資料,你現在可以住到十一層的套房裡面。”
此話一出,不管是那中年大嬸還是一衆保安均是驚訝地看向了楊幺,別說他們了,楊幺自己也有些傻了,不解地問道:“不是說要先住到村裡,然後等安排嗎?怎麼我這直接就到了五星級標準裡頭去了?”
陳着相眉頭輕皺地說道:“拋開你官方的身份不說,單是同胞會會長、盜門掌門這兩個頭銜就夠格住到那裡。看到你的資料時,我們都有些懷疑,現在看到真人了,我纔敢確認真是本人。”
楊幺恍然大悟地說道:“哦……原來你們這也是根據人的名氣來安排住處的啊?”
陳着相不冷不熱地說道:“算是吧,不過也不全是,主要還是要綜合考慮各種因素。如果你願意住進去,那我們會盡快爲你安排一場比賽,至於對手……你可以自己挑。”
楊幺似笑非笑地問道:“既然你們是根據名氣來安排的,那我想問一下,我夠不夠格住到七星標準的地方?”
陳着相不覺一愣,一雙鷹目登時就散發出了犀利的光芒,他神情凝重地注視着楊幺問道:“楊先生,您知道直接安排進七星標準的代價是什麼嗎?”
楊幺不動聲色地說道:“洗耳恭聽!”
陳着相使勁囁了口煙,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們一般會根據來賓的地位和身份來安排最合適的住處,而且對手也是會尊重來賓的意願由他們去選擇。如果來賓想要住到更好的地方,那就需要由我們來爲其安排比賽,對手也是由我們來安排。爲了確認來賓有這個實力,在入住之前我們會進行一次簡單的測驗,只要通過了測驗,那在正式比賽之前,你可以隨意進出這裡。按照你的要求,你想去的是七星區,那也就是說你可以隨意進出紅館所有地方!楊先生,如果我是你,我不會這麼做,就算你想要這樣,最好也先探明住在這裡的人的實力再說。”
楊幺客氣地說道:“謝謝你的忠告,不過我這人有個毛病,就是有好的絕不選次的。既然你們這裡最好的地方是七星,那我當然要住七星。至於那個什麼測驗,你儘快安排就行。”
“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多說了,請跟我來吧。”陳着相客氣地伸手請楊幺上了車。
待車子發動駛向村莊深處的時候楊幺才發現,這裡還真不像外面傳得那麼誇張,最起碼這民宅區裡完全就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有在路燈下頭下棋的老人、 也有在衚衕裡躲迷藏的孩子還有坐在一起聊着家常的婦女,乍看上去這裡就像普通的農村一樣,和諧、安寧、自在。
但是,偌大個區域裡竟然沒有一個二十歲到五十歲之間的男人,全部都是些老幼婦孺,這令楊幺很是不解。
穿過民宅區之後,就是六排連棟別墅了,這裡的氣氛明顯要比民宅區焦灼的多,街上走着的人個個都是心事重重。
過了別墅區、穿過人工湖後就到了那棟通體掛滿紅色燈籠的高樓前面。
紅色的燈籠,紅色的地面,紅色的牆體,總而言之,這棟高樓所有的所有都是紅色,血紅色。
與民宅區和別墅區不同,這裡的人完全就像是在三里屯醉生夢死的人一樣,不論男女,不管老幼,都是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樣子。
陳着相一邊停車一邊說道:“我們這裡每一層都有酒吧、桑拿、自助餐廳,你也知道,這練武的人脾氣都衝,所以我們這裡沒有專門的服務員,都是根據各自的需求給找陪服。”
“陪服?”楊幺不解地看着陳着相。
陳着相擡手指着一個正在扶着醉漢的靚麗女孩說道:“她們就是陪服。根據實力的不同,陪服的標準也不同。以你現有的標準,港澳臺所有的明星你可以隨便選,至於內地的……我想這都不用我們幫忙,你自己就能搞定吧?”
楊幺笑道:“你們這兒還真人性化,那什麼,陪服就免了,咱們還是趕緊研究怎麼住進上頭去吧。”
陳着相順着楊幺的目光看向了高樓的頂端,心事重重地說道:“很多人像你一樣,來了之後就想住到上面,可是那上面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我師傅是弓青穹,和你師傅算是同門師兄弟,咱們倆也算是同門師兄門,看在同門的份上,我勸你一句。別上去,就住在十一層好了,你所需要的那裡都有!”
楊幺豪爽地笑道:“沒想到咱們還是自己人啊?我這人就喜歡跟實在人打交道,說起話來不費勁。既然你這麼實在,那我就不瞞着你了。我來這裡,其實是爲了找人的,我要找的人就住在樓上。”
陳着相眉頭驀然一緊, 擔心地問道:“你要找的人是誰?”
楊幺無奈地說道:“叫什麼名字我也不知道,年紀和我差不多,住進來沒多久,跟桃園四聖一起來的。”
“是他!”陳着相的瞳孔陡然瞪圓,雙目之中流露出來的滿是恐懼和敬畏。
“你認識?”楊幺感興趣地問道。
陳着相搖了搖頭,面色凝重地說道:“我在這裡幹了九年,各種武林豪傑、江湖猛人、魑魅魍魎也算是見過不少了,可是這麼邪性的人,我還是頭一次見到。”
“什麼意思?”楊幺好奇地問道。
陳着相皺眉說道:“這個人來的時候是和桃園四聖一起來的,桃園四聖以前在我們這裡住過,所以他們一來就住進了十一層,也就是我們準備給你安排的地方。而這個年輕人,則是直接就被安排到了十八層。他什麼資料都沒有填,就那麼莫名其妙地住了進去。十一層往上住着的那幾位都是老妖,但就算是他們也不看住到十八層裡頭去,因爲住進了十八層,就意味着要當紅館的看館人。以前有不少人想住到十八層,不過最多也就是走到十五層而已,基本上都被樓上那幾位老妖給打回原形了。可是這位……就那麼走上去的,沒人敢攔。”
“我不明白。”楊幺一臉茫然地看着陳着相。
陳着相耐心地解釋道:“在他之前,十八層共有十二個住客,根據規矩,我們不能透露顧客資料,不過我可以這麼說,這十二個人,是比你師傅還有我師傅還要厲害的人。除了他們十二個人之外,還有五個看樓人,這五個人的實力跟這十二人比起來只強不弱。平常有人要上樓,得先過他們五人其中一個的關口,就拿你來說,想上去就得跟他們其中一個過招。然後住客要是想動手也可以動手,那我們就沒有辦法管了。但是他上去的時候,誰也沒有動手。而且大家對他都是避而不談,你現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楊幺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合着是所有人都被他的氣場嚇到了啊?”
陳着相皺眉說道:“反正他很邪性,前兩天下了次雷雨,我親眼看着他站在樓頂練拳,絲毫不避諱那漫天閃電。香港的閃電可不像內地,這裡的閃電劈起來很駭人,可他……就那麼在電閃雷鳴中練拳。據打掃衛生的人說,他來了之後,天台已經出現了很多腳印和拳坑。”
楊幺若有所思地說道:“我明白了,那我想要住到十八層的話,得怎麼做?”
陳着相苦口婆心地勸道:“如果你是想住到十三層或者十四層還好說,畢竟你的身份在這裡,沒人會真跟你較勁。可是如果你要住到十八層那就不同了,除非你能像他那樣,讓所有人都不敢出手。不然的話,你只能是有一個打一個、有一對打一雙。楊先生,我勸你還是先住到十一層再說。十二層是五星和七星的鏈接處,那裡時常會有一些比鬥,你可以先看看情況再做決定。”
楊幺無可奈何地說道:“我也想看看再說,可我時間不多啊。這麼的吧,反正都來了,你就幫着我安排吧。”
陳着相同樣無奈地說道:“既然你堅持,那我也無話可說了,你跟我來吧。”
推開那扇厚重的紅木大門,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接待大廳出現在了眼前。
這紅館的老闆肯定是個偏執狂,不然的話怎麼會把一切都弄成這種血紅色。
掛在大廳四周紅牆上的不是什麼藝術畫相,而是一幅幅人與人對打時的照片,而且還是那決勝負時的照片,各種各樣的拳法、姿勢以及慘相看得人不覺發毛。
將楊幺帶到接待大廳的沙發上之後,陳着相便是走到了接待臺前,與那雙目微閉、盤腿坐在接待臺上的老人商量起了什麼。
楊幺一直在觀察兩個人,雖然聽不到,不過從嘴型也可以看出來,無非就是介紹一下楊幺的需求,這些楊幺並不奇,楊幺感到奇怪的是陳着相對這個老人的稱呼,他竟然稱他爲師爺,那要是按照輩分來說的話,這個老人就是弓青穹的師傅了,弓青穹的師傅怎麼會在這裡當一個……看場子的?
自始至終老人都沒有睜眼,直到他做出決定,陳着相領着楊幺進電梯的時候,老人才緩然睜眼,拖着飄渺的聲音說道:“你師傅在十五樓住了兩年沒有爬上去,最後含恨而去。你上來就想住十八樓,憑什麼?”
楊幺沒心沒肺地咧了咧嘴,傻笑着說道:“憑我傻。”
老人不覺一愣,很快便是意味深長地笑道:“都說傻人有傻福,那就讓我看看你這個傻人有沒有福氣吧。”
楊幺不假思索地說道:“肯定有,不然我怎麼會做了我師傅的徒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