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你說的可是真的?”單寶乾一把抓住翡翠的雙臂,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
翡翠跑的急切,這會兒一停下來就只能不停喘氣,聽得單寶乾這麼問,便忙不迭的用力點着頭,“嗯,真的,真的,是那個當鋪老闆告訴我,他還讓我看了小姐當在那裡的衣服,我認得出來,確實是從二少爺包袱裡拿出來的那件紫紗錦緞袍子沒錯。”
“這麼說,元寶妹是真的已經安全逃出來了?”低垂着眸子想了想,單寶乾鬆開了抓着翡翠肩膀的手,聲音裡難掩喜色,“那家當鋪在哪裡,快帶我去看看。”
“是。”
主僕兩人達成共識,二話不說就出門找證人去了。
被遺留在房裡的洪九翹着二郎腿,砸吧砸吧嘴,很是淡定的拿起茶壺將裡面的茶水全都倒進房裡唯一的盆栽裡頭,然後將空茶壺往桌上一擺,打開房門豪氣干雲的朝下面喊了一句,“小二,給我送十罈好酒上來。”
“嘿嘿,總算不用喝茶了,跟餿水一樣,半點味道沒有,真不知道到底有啥好喝的……”自言自語了一通,洪九嫌棄的將杯子喝剩下的茶水順手朝地上潑了下去,順手拍開酒罈子的封泥,就着壇口深吸了一口氣,一臉陶醉,“還是酒的味道合我胃口。”
“老闆,你確定,當時就是這個人拿着衣服來當的?”坐在名爲有當無類的當鋪店裡,單寶乾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盅吹了吹熱氣,示意跟在他身後的翡翠將單小五的畫像拿出來。
當鋪老闆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接過畫像仔細研究了半天便忙不迭的點着頭,“對對,就是這個人,就是這個人,雖然穿着打扮不一樣,但這臉面,確實是一模一樣的,老頭子我可以確定,就是這個人沒錯。”
單寶乾放下茶盅,劍眉微微蹙起,“那這個人離開後往哪個方向去了,你還記得嗎?”
“讓我想想,”當鋪老闆招來手下的活計問了問,兩人嘀嘀咕咕了一陣,又轉向單寶乾的方向,“這位公子,如果我們兩人都沒記錯,那個典當衣服的小哥是朝街東的榮盛酒樓去的,我這夥計站在門口,親眼看着他進的門,之後的,就不知道了。”
“是嗎?”單寶乾垂眸應了一句,伸手整理了一下發皺的衣服下襬,隨即站起身,“既然這樣,翡翠,那我們接下來就去榮盛酒樓看看。”
“多謝老闆提供的消息,敝人不勝感激。”
“公子客氣了。”
單寶乾刷的打開扇子,邁開大步率先走了出去,“翡翠,我們走。”
“是,”翡翠跟在他後頭走了兩步,卻又猛的回過頭去,看着當鋪老闆捧在手裡的衣服,“二少爺,那套衣服……”
單寶乾扭頭看了一眼,臉色立即變的很難看,“老闆,這件衣服是我府裡下人偷出來的,作爲證據,我要把這件衣服帶回去,麻煩你幫個忙。”
“啊?”店鋪老闆頓時傻眼,“可是,可是公子,這是我花了十兩銀子才……”
“老闆,”單寶乾慢悠悠的截斷他的話,很是嚴肅的解釋道,“這個當衣服給你的人近幾年來偷走了我府裡不少貴重的東西,這次被我發現才畏罪潛逃,我已經請了官府介入調查,縣太爺也是大力贊成,相信過幾天就會有人過來收集證據,到時候若是讓他老人家知道老闆,你這店專門收售典當贓物的話……”
話外之意不用單寶乾多加明說,人老成精的當鋪老闆也立刻明瞭箇中利害,雖然肉疼當出去的那十兩銀子,但爲了以後的安寧,還是忍痛將衣服給送了出去,“這衣服就還給公子了,小店是薄本營利,還望公子在縣太爺面前多美言幾句,勿要壞了我百年老店的名聲纔好。”
“那是自然,”示意翡翠接過衣服,單寶乾臉上的表情端的是光明磊落義正言辭,完全沒有辦法訛詐他人的愧疚感,“老闆如此明事理,本公子一定會跟縣太爺他老人家說清楚道明白,絕對不扯上老闆你一絲半毫,免得影響了你這百年老店的聲譽。”
“那就多謝公子了,多謝公子了。”明明心疼的要命,可是掌櫃的這麼一聽,還不得不得給單寶乾作揖道謝。
“不謝,先告辭了。”
“翡翠,拿好贓物,我們去找下一個證據。”
淡定的打開紙扇搖啊搖,單寶乾回頭故意朝翡翠吩咐了聲,自個則是率先步出門檻。
“是,二少爺。”
一等出了門走遠,翡翠往後看了看,見當鋪老闆沒跟出來,想是正在心疼那十兩銀子,於是便撲哧一笑,湊到單寶乾身邊崇拜的看着他,“二少爺你真厲害,半分錢都不用出就把東西拿回來了。”
單寶乾挑了挑眉,對翡翠的仰慕的眼光很是受用,“那當然,也不看看你二少爺我是誰。”
兩人說着話,不一會兒就到了當鋪老闆說的那家客棧,單寶乾仰頭瞧了眼高懸的匾額,微微挑了下眉尾,走進門去,尋了個人比較少的角落坐了下來,翡翠則是亦步亦趨的立在他身後。
“這位公子,請問您要點什麼?小店什麼都有,飯菜酒水小吃零嘴都賣。”
眼尖的店小二見兩人一身打扮皆顯貴氣,提着水壺便轉了過來,手腳麻利的爲單寶乾倒好茶,一邊則是快速的解下肩膀上的布巾在桌面上快速的擦了幾下。
“隨便來兩個小菜,再加一壺酒。”單寶乾搖着扇子,輕描淡寫的吩咐道,“酒不要太熱。”
“是是,馬上來,馬上來。”店小二又是一陣點頭哈腰,正想轉身離開,卻被收到單寶乾眼神示意的翡翠再次喊住了。
“小二哥,先等等,我還想向你打聽個事,”從懷裡拿出單小五的畫像,翡翠將其張開舉高到店小二面前,“我想問問小二哥,你認識這畫像上的人嗎?”
“誒,我瞧瞧,這人還挺面熟的,”店小二用手摸着下巴,皺着眉上下左右的看着那張水墨畫。
“面熟是嗎?那麻煩你在好好想想,是不是在什麼時候見過他?”
“啊!對了!”店小二猛的一擊掌,讓翡翠這麼一提示,再仔細看過那張畫像,他立刻想了起來,“這人我見過,他前些天在我們店裡吃過飯,我記得他一個人點了好多飯,最後全都吃完,好像餓了很久一樣,最後他還讓我替他找了個車伕,說是要趕回晉陵城去,當天就走了,這會兒應該到了吧。”
“二少爺,這麼說,小……五少爺現在已經平安無事的到了晉陵城?”翡翠喜的差點連手裡的畫像都要丟了出去,小姐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哼,她倒是好,還坐車回去,累的我們在這邊一頓好找,”即使心裡已經高興的快要跳天,單寶乾卻硬是板起臉發起牢騷,“到了晉陵城也不發個消息通知我一聲,等回去有她好看。”
知道單小五安然無恙,其實他比誰都高興,只是此時此刻,坐在客棧裡讓他有點拉不下臉來就是了。
翡翠從小就在單府長大,除了跟着單小五外,也經常會接觸到單寶乾,哪裡有可能不瞭解他刀子嘴豆腐心的個性,不過她現在也是開心的嘴巴一直往耳後咧,暫時就半斤不說八兩了,“既然知道小姐已經回去了,那二少爺,我們也立刻啓程去跟小姐匯合吧,免得讓小姐等久了。”
“不用那麼趕,”合上摺扇放到桌面上,單寶乾慢悠悠的給自己倒了杯熱茶,反正現在單小五已經沒了危險,他也算能放鬆下來了,“坐下來吧,這些天你找人也辛苦了,先吃完飯,等會兒跟洪兄說一聲,我們再走。”
“謝謝二少爺。”被他這麼一說,翡翠也確實覺得肚子餓了,跟的單小五久了,她也很少有那種奴才不得跟主子同桌的規矩要守,此刻聽得單寶乾邀約,自然是高高興興的便收好了畫像,在旁邊坐下了。
“先別急着謝我,”單寶乾慢條斯理的撣了撣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塵,眉尾微挑,一本正經的算道,“飯菜錢一共一兩二十八文,一人承擔一半,回去後我會從你的月錢里扣的。”
“……啪嗒。”翡翠剛夾到嘴邊的菜心跟着筷子一起投奔大地去了。
嚶嚶,她就知道天下沒有二少爺會白請的午餐,就像小姐說的,二少爺是個死要錢的錢精,一天不跟人算賬他就一天不自在,不知道自己現在說不吃了他會不會大發慈悲不算自己的錢?
單寶乾看出她的猶豫,於是又閒閒的追加了一句,“你剛已經碰過飯菜了,不要奢望二少爺我沒看見。”
“……”好吧,是她單純了。
苦逼的坐了好一會兒,等店小二將菜全部上全,翡翠便在單寶乾訝異的注視下風捲殘雲,猶如餓了好幾十天的難民一樣,將所有能吃的都塞到肚子裡,差點生生把自己撐死,一兩二十八文的飯,反正都是自己出錢,不吃回本就虧了——單小五教的。
待喝過茶水,結算了飯錢,主僕二人便起程趕回了客棧。
洪九知道單小五確實安全無虞的回到了晉陵城也很替單寶乾高興,當下又喊了幾罈子酒拉着單寶乾非要他跟着一起不醉不歸。
單寶乾急着要回晉陵城,自然是喝了幾口便婉拒了,讓洪九好生抱怨了一頓,不過當單寶乾答應今天他喝的酒全都算到他賬上的時候,洪九卻立刻又高興了起來——說起來,他這個人除了特別喜歡看人家變臉之外,還很喜歡佔人便宜,所以,你們懂的。
一連灌白開水似的喝了三罈子陳年花雕,洪九依舊臉不紅氣不喘,在爬上馬背之前甚至還吩咐店小二再給他酒葫蘆裡裝上好幾斤黃酒,說是要帶着路上解渴,直把生性摳門的單寶乾看的一陣肉疼,尼瑪早知道剛剛就不要那麼豪氣的答應給他結賬了,這下還不得賠上個幾十兩,虧死了!
“小五,把菜刀跟醬料都拿好,我們要準備進去了。”
天城武館後門外邊,華大廚從板車上跳下來,手裡拎着個包袱,示意單小五趕快下車,把東西都拿上。
“來了來了,”將昨天晚上特意買的瀉藥貼身藏好,單小五陰笑兩聲,整理了下帽子跟衣服,拿起早整理好放在一邊的木盒背好,一路低着頭跟在華大廚胖胖的身體後面,當一個合格的幫工。
因爲是來當後臺掌廚的,所以單小五一行人和其他大廚都被安排到後門招待,至於張燈結綵披紅帶綠的大門,那是用來招待大人物的,還輪不到他們去踩一踩。
從後門守衛裡結果檢查完畢的木盒,單小五擡頭環視了一眼偌大的庭院,眯着眼不動聲色的在心裡嘿嘿冷笑。
肖天城,等着老孃來收拾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