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裡?”
從馬車上下來,單小五扶着歸不離的胳膊,仰起頭打量面前的房子,不大,但是看起來很雅緻。
陽光下閃亮精緻的琉璃瓦,屋檐下掛着兩隻紅色的燈籠,門前有兩隻蹲坐着張牙舞爪的石獅。
透過洞開的紅漆大門,能看到裡面的佈置,進門就是一條三人通行的青石板路,小路兩旁鋪了泥土,種着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桂樹,即使只是站在門口,也能聞到那點綴在綠葉中的玉白色花團散發出來的怡人清香。
單小五喜歡桂花,那是從小認識她的人都知道的事,歸不離人看着沒什麼浪漫情趣,實際行動上倒是不遺餘力的在討她歡心。
“莊主,夫人。”幾名青衣小廝還有鵝黃衣裳的婢女並列兩旁,面帶笑容朝兩人彎腰行禮。
單小五反射性的揮手,“你們好……”
“知道莊主與夫人要來,我們已經將主臥室整理好,就等兩位入住了。”先前爲他們駕車的絡腮鬍大叔笑着說道,同時側過身在前面引路,“請這邊走。”
“哦,好,謝謝。”
單小五還有點犯傻,不由自主的回頭看了歸不離一眼。
“進去看看,”後者熟練的牽起她的手,將她往屋子裡帶,“這莊子是屬於暗影樓的,接下來我們會先住在這裡。”
單小五臉上揚起興奮的笑,重重的嗯了一聲就跟着歸不離往裡走。
這房子看着很是錯落有致,雖處鬧市卻難得清幽,又有着不落俗套的典雅,非常適合靜養。更別說裡面還有她最喜歡的桂花,不說爲了孩子,她自己也很樂意住在這樣的地方。
但是很快單小五又想起來一件事,她家大哥恐怕已經知道她要來京城的事了,以他的個性肯定不會讓自己住外邊,“相公,我大哥那裡……”
“大哥那邊我已經派人去通知了,”歸不離接過她的話,小心的扶着她跨過已經鋸低了不少的門檻,“你也累了,先去休息下。我保證明天帶你去看大哥,嗯?”
“好,我聽你的。” Wωω⊕ т tκa n⊕ c o
單小五臉上掛着滿足的笑,用力的點點頭。
“走吧。”歸不離垂眸朝她輕輕一笑,堅定的牽着她往前。
身後的大門緩緩的關上,將路人好奇的目光擋在外邊,包括其中一個剛從巷子裡解手出來正在提褲子的西涼士兵。
“這下發達了!”士兵手裡捏着被抓的皺巴巴的畫像,再三覈對了之後馬上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將大刀掛回腰上,他探出腦袋仔細的看了下院子的位置,接着風一般扭頭朝外邊跑去。
而在他離開後,原本就隱藏在背光角落裡的一名賞金獵人也如鬼魅般緩緩露出臉來,毫無表情的眸子盯着西涼士兵離開的方向好一會兒,然後再次融入黑暗中,像一隻倒掛的大蝙蝠般,不動聲色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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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涼使團接待驛館
阿木疾走幾步,推了門直接進入大廳裡,途中不慎絆到一大罐擺在地上的葡萄酒,結果把附近作者的一名將是潑了個滿頭滿臉。
“嗝!阿……阿木……副將,你這是……嗝……急着幹嘛去……去?”那名醉醺醺的將士用手指沾了下身上的酒,放到嘴裡嚐了下,隨即高興的哈哈笑起來。
“西利,再喝將軍會直接將你丟出去的。”阿木忍不住用腳踢了踢那名將士,讓他滾到一邊去,然後才朝正廳主位上的完顏不破走去。
“將軍,單姑娘有消息了!”
捏在手裡的酒樽震了下,斜靠在寬闊靠背椅上的完顏不破扭過頭,目光灼灼的看向阿木,“確定?”
大廳裡原本正在飲酒作樂的人都停了下來,各個看着阿木,似乎都在等着他回答。
“再確定不過。”阿木目不斜視,雙手抱拳肯定道,“我們的士兵在城裡見到她了,也對比過畫像,說是一模一樣,應該錯不了。“
“很好。”
完顏不破一口飲盡杯中美酒,臉上總算露出連日來第一個算的上高興的笑,“她現在人在單金霖那裡嗎?”
“這個……”阿木明顯猶豫了下。
“怎麼了?”完顏不破轉着酒杯,斜睨着阿木,表情不是太痛快,“說下去。”
阿木深吸一口氣,“據那名給消息的士兵說,單姑娘讓一個高大的男人扶到臨近南門街口的一處院子裡去了。”
“男人?”
完顏不破眉心高高隆起,藍眸裡醞釀着怒意。
男人……難道是她的那個所謂新婚丈夫?
“單金霖那邊有什麼動靜?”曲起指關節輕敲扶手,完顏不破慢慢的沉下臉。
阿木沉吟了下,“恐怕還不知道單姑娘已經到了。”
完顏不破眯起眼,嘴角突然反常的勾起,“繼續盯着。她若是去了御史府,立刻來報。”
“……末將遵命。”阿木看着反常的完顏不破,臉上喜憂各半。
將軍如此執着於那個叫單小五的錦鎏女子,這對他們來說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他也說不準。
但是既然是將軍的命令,他也只能無條件服從。
“阿木,”原本摟着兩名妖豔舞娘正要到後院裡去的完顏不破突然轉過頭,朝阿木吩咐,“拿些銀子給那個士兵,就說是獎賞他的。具體該怎麼做,我想不用我具體說明吧?”
阿木低下頭,雙手抱拳,“屬下明白,請將軍放心。”
完顏不破又看了他一眼,這才笑着走開了。
大廳裡的人見完顏不破離開,有好事的便湊上來問他,“阿木副將,咱這裡到底是哪個走了狗屎運的傢伙找到那個娘們……我是說那個什麼單姑娘下落的?將軍會給他多少銀錢?”
“喝你的酒去吧,跟個女人一樣長舌。”阿木沒好氣的將他們統統推開,再回頭警告的瞪了他們一眼,“還有,將軍對單姑娘很特別,千萬管好你們的嘴巴別亂說話,免得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想起完顏不破治理軍隊的殘暴手段,在場所有人都激靈靈的打了個手段,連好奇心也給趕跑了。
原本圍成一圈想來討熱鬧的人都訕訕的舉着酒杯回自己位置上,不敢再繼續打聽下去。
八卦誠可貴,生命價更高啊。
……………………………我是完顏不破其實很傻缺的分割線……………………………………
單金霖等了半個多月都沒等到單小五。
雖說他知道自家小妹向來貪玩,但老二在信裡也說了,同行的還有他那個素未謀面的妹夫,沒理由會這麼久沒有音訊,就連派出去打聽的人也說沒見過他們。
老實說,他有點擔心。
現在的局勢對他們單家大不利,老爹跟老二根本就不應該讓元寶妹來蹚這一趟渾水——要知道那羣虎視眈眈的西涼混蛋們還沒滾回去呢。
每當想到完顏不破可能與自家妹紙有那麼點不清不楚的關係,單金霖就覺得頭疼萬分,這事情還真他媽棘手了。
“單恭,”伸手捏了捏鼻樑,單金霖略感疲憊的問靜候在外頭的單恭,“有小姐的消息了嗎?老二那邊怎麼說?”
“還是沒有消息,大少爺。”單恭老實的回答,“不過二少爺說他會盡快趕過來跟您會和,大概過些日子就能到。”
單金霖張開雙眼,對單寶乾要到來的消息顯然不是太高興,“他也來湊熱鬧?不是讓他在家裡守着嗎?”
單恭忍着笑,“二少爺說,他喜歡湊熱鬧,還說讓大少爺你放心,他不會讓你給他收爛攤子的。”
單金霖輕哼了一聲,往後放鬆的靠在椅背上,“他最好說到做到。”
單恭正待開口接過話,冷不防外邊單發從外邊一陣風似的跑進來,邊喘氣邊興奮的說道,“少……少爺,外邊……外邊有人,說……說……”
“先喘勻了氣再說。”單金霖舉起扇子在他腦袋上敲了一記。
單發深吸一口氣,然後倒豆子似的來了個連珠帶炮,“稟告大少爺外邊有人求見說是有小姐的消息要帶給大少爺現在人已經在門房那邊等着了因爲那個人我不認識所以我沒讓他進來少爺你趕快找他問一問小姐的下落吧。”
一段話說完,又是忙着直喘氣。
單金霖跟單恭都一臉看怪物似的看着他,這小子什麼時候學會說話不帶喘氣了?
單發又喘了一陣,擡頭一看,發現單金霖居然沒反應,只是高高挑起兩道細長眉看着他。
反射性的就以爲自己做錯了事,連忙挺直了背,眼睛盯着腳尖做懺悔裝——話說他真的不認爲自己做錯了啊,但爲什麼大少爺卻是一副想把他刨開兩半再拿來研究的兇猛模樣?
“少爺……那個人還在門房等着呢。”
單金霖坐直了身子,刷的一聲打開紙扇,悠然自得的吩咐,“單恭,將那人請進來。”
“是,少爺。”單恭領命而去。
不一會兒就帶了個一身江湖人裝扮的年輕人來,照單金霖目測,大概不超過二十歲,長的倒是一副頂好的皮相,就是臉上的表情端的跟人家欠他幾百萬兩銀子似的。
單金霖收回打量他的目光,好整似暇的吩咐站在一旁用眼光擦鞋子的單發去端茶來,一邊朝那年輕人比了個手勢,“請坐。”
“在下於鍾,謝過大舅老爺。”那年輕人不卑不亢的朝他彎腰一抱拳,自然的在椅子上落座。
單發將托盤的茶盅放到他手邊的小几上,“請用茶。”
於鍾朝他點了點頭算是表示謝意。
單金霖騷包的搖着扇子,嘴角噙笑看着他,“不知於壯士是如何識得舍妹的?”
於鍾放下茶盅,不苟言笑的回望單金霖,聲音同樣很硬,“並不識得。”
“哦?”單金霖收起扇子,玩味的用扇柄拍打着手掌心,“這可稀奇了,於壯士既然並不識得舍妹,又如何說是來傳消息的?”
“回稟大舅老爺,”於鍾雙手抱拳,仰頭朗聲道,“在下的確不識得夫人真面目,只是臨時被派來此地,向大舅老爺傳達我家主人的消息而已。”
左一口大舅老爺,右一口大舅老爺,逼得單金霖不得不面對自家小妹已經嫁人的事實。
但是……大舅老爺這稱呼也未免太……他又那麼老嗎?
單金霖濃眉一挑,總算明白爲什麼自家二弟在信裡說聽他們說話那麼糾結了。
“你家主人麼……”
想來這‘主人’,應該就是他那個素未謀面的準妹夫了。
單金霖垂下細長的眸子,聲音依舊很平和,“於壯士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