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面具男一甩長袖將奔雷震開,冷哼一聲,雖未再近單小五身邊,那雙鷹隼一般銳利的眸子卻依舊緊緊的盯着她,面容森冷,宛若剛從鬼門關裡冒出來的嗜殺閻羅,“說,扳指是從哪裡來的?”
“我搶的,不行嗎?”
手腕猶如被灼燒過一般火辣辣的疼,單小五低頭一看,只見原本白皙的手腕上已經佈滿了淤青,五隻手指印清清楚楚的印在上頭,非常醒目。
“……”面具男臉色一冷,手掌倏地握緊。
“離!別衝動,你冷靜下,好好聽單姑娘說。”
跟在他身側攔着他的奔雷也是一身冷汗,如果不是因爲不想面具男因爲一時意氣做了後悔的事,他早就先逃的遠遠的了。
“單姑娘……不,小五,你就行行好,告訴我家少爺,你脖子上的那枚玉扳指是怎麼來的吧。”
他也好趕快把身後的那尊大怒神給安撫下來,不然待會弄出個血流成河屍橫遍野那可就沒得挽回了。
眼角瞥見外頭地上的翡翠已經爬了起來,而且看樣子似乎沒有什麼大礙,單小五這才揉了揉手腕,一臉不情不願的撇開頭,“我說了,這是我搶來的。”
“不是偷的?”
奔雷見自家少爺臉色又開始漸漸向墨水的顏色發展,於是連忙緊張的繃直了身體半擋在他面前,替他將心裡的疑問說出來。
“你才偷的,你全家都是偷的!”單小五聞言,惡狠狠的瞪向奔雷,磨着牙恨恨的道,“枉費我把你當朋友,你居然懷疑我是小偷,真是看錯你了,呸,人渣。”
“小五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奔雷在心裡苦笑一聲,不是他要懷疑她,是他身後的那尊大神要這麼問的,他只不過是個代人出頭的替死鬼罷了。
“誤會個頭!”單小五懶得聽他解釋,狠瞪了他一眼之後,隨即將炮口轉向臉色陰鬱的面具男,“還有你!莫名其妙發什麼神經!恩將仇報也就算了,還打傷我的人,狼心狗肺!”
恐懼褪去,一直被壓抑着的怒火便蹭蹭蹭的冒了出來,這會兒單小五胸口氣的一起一伏的,臉也跟着漲的通紅,“有事求人不會好好說話嗎?動手傷人算什麼英雄好漢!你禮貌一點會死啊!”莫名其妙!
“……禮貌?”
面具男狹長的眸子危險的眯了起來,薄脣也抿的更爲死緊,渾身的肌肉彷彿在一瞬間都繃緊成了道道直線。
就在奔雷心驚膽戰的防範着他出手的時候,他卻突然莫名其妙的放柔了語氣,甚至還微微勾起脣角,“我從來就不是什麼英雄好漢。”
“……”單小五楞住,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怎麼接下去,只能傻傻的瞪着對杏眼在原地站着,好半響才發出了一個單音,“哦。”
“天爺!”
相對單小五的淡定,站在面具男身邊的奔雷心情可就複雜多了。
悄悄往前走了兩步,他開始慎重考慮要不要丟下單小五先奪門而出,上次他家主子露出這種要笑不笑的表情的時候,那可是足有百來號人成了他的刀下亡魂,現場的頭顱就跟西瓜一樣骨碌碌滾了滿地,現在想起來都覺得不寒而慄。
“扳指,”雙眸往下移,直接聚焦在單小五脖子上的那抹碧色,面具男面無表情的繼續問道,“我想知道是從哪裡來的。”
那是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東西。
單小五撇了撇嘴,伸手拿起那隻扳指,自顧自的低着頭細看了一圈,隨即聳聳肩,“如果你要問的是它之前是屬於誰的,那抱歉。我不知道,但這確實是我從一個朋友身上‘搶’過來的。”
“那你那個朋友呢?他現在在哪裡?”驚訝於自家主子居然這般和顏悅色,奔雷一時沒忍不住便插了嘴。
單小五看了他一眼,咬着嘴脣搖了搖頭,“他都失蹤好幾年了,如果可以,我也想知道他現在在哪裡。”
“你是說,”面具男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突然涌現的狂喜,“這枚扳指,是你那個失蹤的朋友送你的?”
“算是吧。”一隻手橫在胸前,另一隻手則是打直了摩挲着下巴,單小五挑着眉,不置可否。
其實如果真要說起來,那也不能算送,一開始是她死皮賴臉的纏着齊勐要的,齊勐死活不給,她才耍賴的先將東西搶了過去,逼得他無奈之餘,只能認輸,親自將玉扳指用紅繩穿了爲她掛在脖子上,並吩咐她要好好保管不可遺失。
“我……”面具男向前踏了一步,劍眉蹙起,薄脣微張,剛想說什麼,卻讓一聲超高分貝的尖叫給打斷了。
“糟了糟了!”
翡翠慌里慌張的衝進了包廂裡,神色驚疑不定的抱住單小五的手臂,語無倫次的道,“小姐,不、不好了!大大大……大少爺跟二少爺他們都來了。”
“什麼?!”單小五渾身一僵,反手抓住翡翠的肩膀失聲問道,“我我……你是說我大哥跟二哥?兩個?都來了?”
翡翠好容易喘了一口氣,連忙狠命的點着頭,“都來了都來了,全在樓下。”
“完蛋了!”單小五哀嚎一聲,猛的伸手一拍自己的額頭,一副慘烈果決的模樣。
從家裡翻牆逃跑也就算了,剛又跟全富貴在酒樓門口演了那麼一出,現在還跟兩個陌生男人待在同一房間裡,這要是讓她家的那兩隻狐狸給逮到了,她還有路活嗎?
“怎麼辦怎麼辦?”現在下樓去無疑會被堵在樓梯口,那是自尋死路,可是離開的路也就那麼一條,不下樓她也沒地方躲,到底該怎麼辦?
吩咐翡翠將房門關上,單小五一籌莫展的在房間裡來回打着轉,一邊還要側耳留意外頭各種可疑的腳步聲,急的團團轉,卻還是沒有半點頭緒。
讓她乖乖等着受死那是不可能的,可是要逃……那也沒地方能逃啊!難不成還能跳窗不成?
“小姐,現在要怎麼辦?”
翡翠跟在單小五身後動作一致的轉着圈,想起單金霖單寶乾兩兄弟的整人手段,也是不由得一陣背脊發涼。
單小五猛的停住腳步,乾脆一頓足,摸過桌子上的紙扇插到腰帶上,一把奔到窗邊,將窗戶推的打開,探出身體往外翹了瞧,閉了閉眼才下定決心似的對翡翠說道,“來不及了,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跳下去。”
雖然她沒練過輕功,但自小爬樹搗鳥窩捉麻雀,這點高度小心一點還是能順利下去的。
“跳……跳下去?!”
翡翠探頭往樓下望了一眼,隨即嚥了嚥唾沫,蘋果臉上一片慘綠,“小姐你在開玩笑?”
這裡可是二樓啊,錦鎏王朝的建築風格一直都以高爲美,普通人家的二層閣樓本就高了,更別說作爲著名地標的鳳來酒樓,這裡的二層可是距離地面足有五米高,下面又沒東西墊着,真要從上面跳下去,那他們主僕二人估計就真的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可以同年同月同日同時死了。
“誰跟你開玩笑了?我是認真的。”單小五一臉嚴肅,說着還動手將長長的裙襬撈了起來捧到懷裡,“如果不怕被我大哥二哥剝皮,你就繼續呆着吧,我可不奉陪了。”
“小姐,你別跳,千萬別跳,太危險了。”比起讓單小五在自己面前跳樓受傷,翡翠寧願讓單金霖他們兩個扒皮,“要不……要不我去求大少爺二少爺,讓他們不要懲罰你可好?”
單小五猶豫了下,果斷搖頭,“不好。”
她家那兩隻狐狸兄長平日裡連她老爹的話都不聽了,更何況是翡翠這個自小就只跟着她一人混的小丫鬟?
開什麼玩笑,要是今天他們會放過她,那估計明兒個太陽就能打西邊出來了!
“小姐。”翡翠衝上去抱着單小五的腰不讓她往窗櫺上爬,“就當是翡翠求你了,別跳啊。”
“放開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耳邊聽着熟悉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單小五更是嚇的手腳發冷臉色發白,奈何腰被翡翠牢牢抱着,愣是半個身體掛在窗戶上跳不下去。
“奔雷。”
那邊眼看着主僕二人悽悽慘慘的表演者生離死別,面具男沉默了半響,突然開口道,“帶好那個小丫鬟。”
“呃?!”奔雷還雲裡霧裡的沒反應過來,眼前人影一閃,自家主子已經移步到了窗邊。
“礙事。”
原本抱着單小五|不放的翡翠被面具男一把掀飛,奔雷只來得及接住那尖叫着以拋物線砸向自家的身體,擡頭再看的時候,自家主子卻已經單手攬着單小五的腰,輕輕鬆鬆的將她夾在腋下,猶如大鵬展翅一般從窗口躍了下去。
練武之人都耳力奇佳,奔雷自然也不例外。
看也不看被他點了睡穴安靜下來的翡翠,奔雷提起內力趕至窗邊,甩麻袋一般將翡翠扛上肩頭,順手將一錠銀子甩到桌面上,因爲力道過大,那銀子居然有一半都如沉入泥地一般陷入了桌面。
完了,又不小心用錯力道了。
奔雷悔的差點咬到自個舌頭,想去將銀子弄回來已經趕不及,只得爬上窗戶,趕在走廊外的人將房門破開之前一躍而起,內牛滿面的追隨他家主子的腳步而去。
“人呢?”
單金霖一拳將房門擊開,大踏步進到房內,臉上沒了一貫的笑,冷眉冷眼的可怕。
“哎,奇怪,剛剛明明還在這裡的啊。”店小二跟在他後面往裡頭瞧,一邊抓着後腦勺疑惑道,“大小姐吩咐的菜也還沒上呢,怎麼就都不見了?”
“看來是從這裡逃的。”單寶乾走到牀邊,用手摸了摸窗框上的雜亂的腳印,又探頭朝外邊瞅了瞅,臉上也沒多少笑意。
“給我追。”單金霖眯起那雙彷彿能勾魂攝魄的桃花眼,薄脣抿成了一道冷戾的直線。
朝身後招呼了一聲,他率先轉身朝樓下走去。
而單寶乾則是走至桌邊,端起酒壺晃了晃,又打開壺蓋聞了聞,狹長的鳳眼掃過已經大部分化成了水的碎冰果盤,兩道長眉往上挑了挑,表情倒是放鬆了不少。
酒裡沒毒,也沒有迷藥的成分,看來小五應該不是被綁走的,自願出逃的可能性還比較大點。
放下酒壺,吩咐店小二收拾好桌子,鳳眸一挑,在桌子邊緣輕敲了兩下,將嵌入桌面好幾分的銀子摳了下來,單寶乾單手托起從不離身的金算盤,嘴角含笑開始敲敲打打。
真好,又有銀子可以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