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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沒有料到,兩天時間不到,護國將軍府客房內炸開了鍋。兩位貴客身重巨毒,向牙婆口吐鮮血,昏迷不醒,危在旦夕。她帶來的那位姑娘七竅流血,當場死亡。頓時府裡如臨大敵。木將軍一身戎裝,面無表情,目光如炬,四十開外的年紀,滿臉的落腮鬍子,樣子不怒而威,環視一週,嚇退了一室的奴才。

“木總管,這到底怎麼回事?”

一向威風八面的老總管,噗通一聲跪地上了:“將軍,小的,小的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這事在府裡也不是第一次了。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在我眼皮子底下都敢下毒。去請大夫,務必弄清楚她們中了什麼毒。是誰第一個發現她們中毒的,把人帶來。”瞥了木總管一眼,他冷冷地說:“給你三天時間,查不出誰下的毒,提頭來見。”

“小的這就去。”木總管驚慌失措地從地上爬起來,一刻都不敢耽擱地直奔如風住處。

木將軍眼冒火焰,盛怒難耐。太不像話了,這將軍府到底成什麼樣了?

奉茶的丫頭戰戰兢兢,放下茶杯就腿軟了,怎麼也邁不開步子。

“還不滾……”

“是,是。”小丫頭就差沒屁滾尿流了,扶着椅子,踉踉蹌蹌地出了議事廳。

就在大夫搖着頭表示無能爲力時,木總管覺得自己快要瘋了。這回真的完了,告老還鄉不成,反而要客死異鄉。對了,公子爺!木總管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直奔木浩然的“瞭然居”。他跟“不死神醫”如風公子頗有交情,一定可以請得動如風公子相助的。

“公子,您一定要救救小的啊。”木總管顧不得什麼禮數,直接衝進書房,跪在浩然面前,拼命磕頭。

“木叔,您快請起。發生什麼事了。”浩然從桌子後繞到他面前,扶起了他。

“咱府裡又有人中毒了,將軍要我三日內找出兇手,否則就治我死罪。”總管老淚縱橫,看得浩然的心裡一陣難受,自從自個來到將軍府後,就屬木總管待他最爲和善了。

浩然愣了一下,親自扶起他說:“先起來說話,誰中毒了?”

老總管誠惶誠恐地擡頭,扭曲着五官哭:“向牙婆和那個叫做花好的。”

“什麼?”木浩然的心不由地抽了一下,抓住總管的衣領就問:“現在怎麼樣了?”

總管僵直了身子,吶吶地說:“牙婆危在旦夕,花好姑娘已經回天乏術了。”

“如風,如風呢?找如風救她們。”木浩然神情恍惚地衝出“瞭然居”。

老總管顧不得演戲了,跪在地上,傻傻地看着浩然消失的背影,心裡一陣納悶:公子怎麼這麼失控?他似乎很關心那兩個人。

如風留了一些藥,帶着花好的屍體離開了。三天後,白彤醒來,鐵鷹這些天夜裡都暗中到她房裡照顧。沒有人爲她們的事情付出任何代價,老總管找不出兇手,卻被木浩然和木槿兩位少主保了下來。

“白彤。”鐵鷹看着牀上沉默不語的人,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白彤痛苦地緊閉着雙眼,不肯醒來。她一直在自責,是她害死了花好,連累如風和她陰陽相隔。

鐵鷹如墨般漆黑的眼眸,也不再似星般閃亮。他嘆了口氣說:“等你身子康復一些,我帶你離開將軍府吧。”

“不。”白彤終於睜開了眼睛,堅定如鐵地說:“我一定要留在這,親手找出兇手,替花好報仇。”

鐵鷹的內心頓時喜憂參半。喜的是她終於開口說話,憂的是她說的話即將給她帶來更大的危險。現在他的身邊沒了如風,又要分身保護

白彤,難免覺得有些力不從心,要是天門找上門,自己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猶豫了一會,鐵鷹還是問:“你們是怎麼中毒的?”

“我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睡了好長的一個覺。躺下那會,根本沒有任何的異常。花好還說,如風第二天要給我們帶‘紅燒肘子’。花好……”白彤終於哭了,似乎要用盡全身力氣,她聲嘶力竭。這一哭,一發不可收拾。

鐵鷹也不安慰,任由她哭泣。他想,哭出來也許就好了。房裡亮着燈,鐵鷹始終在一旁守着,遠處的黑衣人躊躇再三後,逼不得已,無功而返。

“鐵鷹,花好是我唯一的親人啊。”此時此刻,她終於明白了當時花好守着向日葵以淚洗面是怎樣一種悲痛。那種無能爲力,那種生離死別的痛,自己確確實實經歷着了,可是,爲什麼會連心都快要碎了,甚至,連呼吸吐納都象是頂着千斤重的石頭一般。

鐵鷹吶吶地開口:“我明白。”

“你不明白,你不會懂,她是我在這世上第一個認識的人,是我唯一在乎的人。”白彤掙扎地起身,撲到鐵鷹的懷裡嚶嚀:“我寧願死的人是我。”

鐵鷹的心咯噔停了半拍,連呼吸都不順暢了,他不自在地擁着白彤說:“別說傻話了。”

白彤不管不顧地吼着:“不,是真的,其實我沒有失憶,我根本就不是向日葵。不是,不是,我不是……”不等鐵鷹反應過來,白彤哭喊着直至昏厥。

鐵鷹喂她吞下了一顆丹藥,替她輸了些真氣,就替她蓋好了被子。看着她安靜的臉龐,鐵鷹思緒萬千。即使是昏迷,她都如此痛苦,眉頭緊鎖。她剛纔說的話可信嗎?爲了花好,她難過得想結束自己的性命,如風那不知道又是怎樣一副場景了?

第二天,白彤支撐着下牀,除了將軍府的禁地,她決定到處亂闖,目的就是要兇手知道,她安然無恙。她拿自己做餌,想引兇手再一次出手。首先她去的地方就是木小姐的庭院。

“小人給木小姐請安。”白彤表面恭恭敬敬,實際上一雙眼睛充滿了戒備。

“喲,向牙婆,聽說你前幾天中毒啦,現在可好?”木槿的臉上並沒有任何的不對勁。

白彤不卑不亢地說:“託小姐洪福,小人已經完全沒事了。”

“照我說,牙婆纔是有福之人。聽說中的是什麼‘七絕散’是吧?你那徒兒一命歸天,你福緣不淺啊,連我浩然哥都去看你去了。現在看來,精神抖擻。”木槿的臉上開始一點點有了不屑的神情,甚至冷哼了一聲。

“木公子宅心仁厚,小人不勝感激。同時小人也不敢死,皇后娘娘交代小人的事情還沒有辦妥,絕不敢輕易言死。此趟前來,小的是想問問小姐,不知道關於苗家小姐的事情,木小姐代爲稟告將軍了嗎?”

“大膽,敢支使我們小姐做事。”木槿還沒有發話,她身邊的丫頭春桃狗仗人勢地啜了白彤一口。

白彤早料到是這種情形,不疾不徐地說:“小人絕不敢勞煩小姐半點,只想取回丹青,向皇后娘娘彙報進展。”

“你要進宮?”木槿出乎意料,着實有點慌了。

“是,皇后娘娘已派人通知小的,身體恢復後即刻進宮。”白彤豁出去了,藉助娘娘的名聲賭一把。

“我看你的身子骨還是好生再養幾天。至於丹青,前幾日不小心灑了點水,都花了,唯恐娘娘看了心生不悅,你還是另繪一幅吧。”木槿面不改色,不緊不慢地說着,其實心裡早已恨死了眼前的牙婆。她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有人長得比她漂亮,那幅畫早在她的手上灰飛湮滅了。

“既然如此,那小的先行告退了。”白彤早料到會是這種結局了。

“等等,向牙婆。”木槿忽然叫住了她。

“有何吩咐,小姐請講。”

“看你這身子骨,恐怕也不適合長途跋涉,不如我待你寫封書信給娘娘,拖延些時日,可好?”木槿笑得非常善解人意,卻讓白彤的脊樑骨直髮冷。

白彤沒想到她會來這麼一出。但只思考了一會,她就說:“也好,那麻煩小姐了。”

木槿稍微鬆了口氣,說:“不客氣,再怎麼說,你也是在我們府裡中毒的,我這作爲主人的多少也有些責任,牙婆就不要客氣了。”

“謝小姐了,那小的告退了。”白彤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木槿的血紅嘴脣讓她聯想到花好口吐鮮血的情景。

“去吧。”木槿的嘴角不禁上揚。

從“花語軒”出來後,白彤又去了“瞭然居”,經人通傳,順利見到了木浩然。

“小人見過公子。”白彤有禮地欠了欠身子。

“向牙婆,你身子剛好,怎麼不在房內多加休息。”木浩然從一堆賬簿裡擡起頭,示意她坐下。

白彤坐定身子,說:“牙婆是來謝謝木公子的,聽聞當日是您找了如風公子,救了在下一命。”

浩然深深的看了白彤一眼,說:“我很抱歉,沒能趕得及救那位花好姑娘。”

白彤悲傷的情緒再一次氾濫開來。她強忍着說:“公子別這麼說,您對我恩同再造。是花好命該如此,怨不得別人。”

“不管怎麼說,這事總歸是我們將軍府欠你的。日後有用得着在下的,牙婆儘管開口。”浩然一臉真誠地看着她。

“小人在此謝過木公子。如果花好泉下有知,也會安息的。”白彤的眸色轉深,她有點看不透眼前這個溫文爾雅的人。“那小人先行告退了。”

“等下。”木公子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叫住了她。

白彤納悶,今兒是怎麼了?“不知道公子還有什麼吩咐?”

“我想問下,牙婆是否還會繼續留在府裡效力?”浩然的一張臉脹得有點不自然,憋着開口。

白彤蹙眉,卻不露聲色地說:“當然,皇后娘娘交代的事情纔剛剛有了眉目,我就算想走也走不了。”

“那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小的告退。”白彤迅速地轉身,卻沒有漏掉他臉上失望的表情。

除了木將軍,白彤在一天時間內,幾乎把府裡的人都見了。夜裡,他坐在牀上,一點一滴地回憶所有的事情。木槿顯然害怕自己進宮,是因爲她毀了畫,還是她害怕什麼別的;顯而易見,木浩然也是不希望自己繼續留在府裡,這又是爲了什麼?木槿不想我見皇后。木浩然不願意我留下。二者有什麼關聯呢?

“在想什麼?”鐵鷹出現在房中的時候,白彤正曲着腿坐在牀上冥思苦想。

“你來啦。”她苦着一張糾結的臉,毫無喜氣地朝鐵鷹打招呼。悻悻地說:“在想我跟將軍府三位主子的關係。”如果說他們二人都希望阻止我說親,說得通嗎?可是爲什麼要阻止呢?怕被繼母虐待嗎?可是他們的父母是皇上的救命恩人,新媳婦是不可能有那膽子的。那又是爲了什麼呢?殺人?無非就是爲了錢,或是情。他們比我有錢多了,斷不可能是爲了錢。那就是情了,什麼情呢?親情?友情?愛情?友情排除,我可不相信,木將軍會爲了鐵鷹殺我們,木公子會爲了如風殺我們,完全說不過去。除這兩人也沒什麼人是我們雙方都認識的。就剩下親情和愛情了。我得想想這裡面關係到的人誰在乎誰,誰愛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