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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確切地說應該是森林裡,到處都是參天聳立的大樹。忽然驚雷陣陣,一道道閃電爲這個夜增加了一些鬼魅的氣氛。白彤醒來的時候,就身處在這樣一個環境裡。她困惑地看着四周,內心充滿了恐懼。鐵鷹呢,鐵鷹在哪兒?遍尋不到他,她開始在茂密的森林裡左衝右突。恐懼,一點點地吞噬她的理智,站在原地,她渾身發抖。不知道是因爲雨水打在身上帶來的涼意,還是內心裡無限膨脹的不安。疲憊地靠在一顆粗壯的樹幹上,她甚至連擡頭看一眼天空的勇氣都沒有。認真體會,她感覺到了周身的雞皮疙瘩全都豎起來了,牙齒都不由地打架,神經繃得緊緊的,每個細胞都處於高度的戒備狀態。不敢出聲,害怕引來不明的敵人,只有一遍遍在心裡吶喊,鐵鷹,你在哪裡?我好害怕……

“轟隆……”震耳欲聾的雷聲毫不留情地劈下,不遠處一棵茂盛的樹木應聲倒下。一點一點一寸一寸,不慌不忙地拔地而起,伴隨着縷縷的輕煙。白彤驚叫出聲,掩着嘴,渾身發冷。她本能地步步後退,想要離開這裡,雙腿卻長了鉛一樣邁不動步子了。雨水順着髮際、沿着臉頰往下落,大腦裡反反覆覆地說着:危險危險,卻不知道怎麼擺脫這種困境。

再擡頭,前方出現了兩個人,刀光劍影,打得不可開交。白彤再傻,這種情況都懂得躲到樹後面去。從小老師就耳提面命,下雨的時候不要在樹底下避雨,偏偏她忘得一乾二淨了。

只見兩人一黑一白各自佔據在一棵樹上,時而迎面而上,過上幾招,時而又退守回樹上,看樣子,都在試探對方的武功。

白彤心裡充滿了矛盾,希望夜快點過去,天一亮,她就看得清楚周圍的情況了,又希望天不要亮,她不想被那兩個人發現,落得個橫屍的下場。

就在她走神的時候,黑衣男人悶哼了一聲,從樹上重重摔到了地下。他單膝跪着地上,手中的劍支撐着他的大半個身子,猛地擡頭,他咬牙切齒地說:“卑鄙,你竟然使詐!”

是,天啊,那個人竟然是木將軍,……藉着閃電的餘光,白彤看清楚了他的面孔,心裡頓時慌了,怎麼辦?怎麼辦?

“哼,這都怪你技不如人,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白衣男子冷冷地開口,手中的劍絲毫不含糊,他問:“有什麼遺言?”

白彤雙手握拳,一個可怕的念頭油然而生,那個人是如風嗎?白衣男子是喜歡穿白色衣裳的如風嗎?他爲什麼要殺鐵鷹?

“受死吧!”等不到鐵鷹的回答,他惡狠狠地說。

“不!”白彤奮不顧身地衝了出去,吼道:“不要殺他!”

那個白衣男子握着劍,轉過身,閃電的光清清楚楚地將他的臉呈現在白彤面前……

天啊,我真的快要瘋了,爲什麼會是他?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是白彤暈倒前大腦裡盤旋的念頭。

“不要,不要啊……”白彤掙扎地醒來,出了一身的冷汗。

“怎麼了?”鐵鷹溫柔地擦拭着她額頭的汗,看着她煞白的臉色,問:“你總算醒過來了,做噩夢了是嗎?”發現她睡夢裡的不安,他嘗試

了好久都沒能把她喚醒,總算她自個醒來了,鐵鷹緊緊地抱着她,輕輕拍着她的背部,心有餘悸地說:“沒事了,沒事了。”

“鐵鷹?”白彤掙脫他,睡眼惺忪,不確定現在到底是夢還是現實,右手摸上他的臉,想感覺他的存在。

“轟隆……”一聲驚雷奏響,白彤猛地撞進鐵鷹懷裡,抱着他的腰,死不鬆手,嘴裡拼命叫着:“不,不,不……”夢裡,夢裡也下着雨、打雷閃電。

窗外下起瓢潑大雨,鐵鷹好笑地說:“只是打雷,沒事的。”他從來不知道大大咧咧的白彤也會怕打雷。

白彤鎮靜了一會,離開他的懷抱,仍然摸着他的臉。此次再見鐵鷹,他一直是做木將軍的打扮,滿臉的絡腮鬍子,一臉的凶神惡煞。她喃喃自語:“你是鐵鷹還是木將軍?”

“我一直都是鐵鷹。”他無聲地嘆息了下,任由白彤卸下他臉上的僞裝。

她緩緩地撫摸着鐵鷹剛毅的臉龐,指腹停留在他的下巴,久久地看着出神。毫不掩飾她眼裡的迷茫、困惑。

“白彤?”鐵鷹的聲音有些許沙啞,反而多了幾分性感,他低沉地出聲,這丫頭不知道自己此刻正在做什麼嗎?他抓住她又開始不安分的手指頭,緊緊地捏在手心裡。這麼曖昧的情況下,她還做出這麼出格的事情,存心考驗他的自制力是嗎?

“鐵鷹。”白彤無意識地叫了他一聲,又把自己的腦袋埋進他的懷裡,悶悶地不出聲。爲什麼做那麼奇怪的夢,該不該說呢?人家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怎麼自個的夢竟是這麼些離奇古怪的事。

“告訴我,夢到了什麼?”雖然她不說,但是鐵鷹完全看出來了,她很不安,即使縮在他的懷裡,她都在發抖,一定是夢到很可怕的事情了。

思忖了一會,白彤開始將剛纔夢到的事情,娓娓道來。

“然後呢,你看到要殺我的人是誰了嗎?”鐵鷹並不在乎什麼夢,反而笑着看着她的臉龐,怎麼說呢,知道自己被她這樣擔心着他的心裡還是開心的,這起碼說明,他不是一廂情願。

“是……”白彤猶猶豫豫,細細地盯着他的眼睫毛和似笑非笑的眼眶,慢吞吞地說:“是鐵鷹。”她舔了下乾燥的嘴脣,把鐵鷹的錯愕完全看在了眼裡。她說:“事實上,我看到的是鐵鷹要殺木將軍。就是沒有鬍子的你要殺有鬍子的你。”她低下頭,繼而又擡頭問:“我不明白這表示什麼?”

“然後呢?”放在白彤腰間的那隻大手忽然緊了一下,鐵鷹目不轉睛地看着白彤問。

“什麼然後?”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她皺了下眉頭,一時回不過神,傻傻地問。

他深呼吸了一下,儘量表現得極其平靜地問:“鐵鷹殺了木將軍沒有?”

“我,我暈了,不知道……”白彤滿是內疚,很奇怪她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她說:“鐵鷹,你說我爲什麼會做這樣的夢呢?”

他想了一下,忽然很輕鬆地說:“也許是剛剛的打鬥嚇到你了,纔會讓你胡思亂想的。你餓了吧,晚飯都沒吃,讓花好給你送些糕點怎麼樣?”

“不要。還不餓。”白彤竟然任性了起來,搖着頭,靠上鐵

鷹的肩膀,說什麼都不離開這間屋子,再也不要一個人了。剛纔她以爲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鐵鷹了,心裡那個害怕,着急,甚至是揪心的痛。可是爲什麼會痛?想必這個問題對於情商那麼低的白彤來說,是不可能想得明白的。

“咕嚕咕嚕……”不識趣的肚子偏偏在這個時候大奏樂章,惹得白彤尷尬得只想找個洞鑽。

“去找點吃的吧,我也餓了。”鐵鷹笑着說。

她咬着嘴脣想了許久,才離開牀鋪說:“好吧。你等我!”

鐵鷹含笑看着她離開,伸手揉了揉肩上上的不適,被那丫頭靠了一晚上,有些酸痠麻麻的,許是累壞了,她睡了一個多時辰,打雷閃電都吵不醒。

“怎麼樣?”如風推門而入,面無表情。

“我相信她說的話,那個少主的事,暫時擱一邊吧。倒是朝廷的事,我們要多留個心眼。最近局勢越來越動盪,大小皇子的爭儲戰爭已經開始了,朝野眼下已經很明顯分爲兩派了。覆巢之下無完卵,看來要明哲保身沒那麼容易了。”鐵鷹眉頭緊鎖,現在有了白彤,他更不能行差踏錯,他還想帶她到世外桃源安居樂業。

“你相信她?這不像你會說的話。”看來如風沒有抓住鐵鷹話中的重點,反而陰陽怪氣地說,“是誰一再告誡我,兒女之情不要帶到我們的大業中來?”

鐵鷹沉默片刻,覺得也有道理,他冷靜地說:“好吧,如果你不相信那個少主,那就暗中查查他吧?”

“需不需要也查查白彤?嚴格說來,她也來路不明。”如風灼熱的眼神咄咄相逼。

“如風?”鐵鷹終於發現他的異常,他的四周散發出一股暴戾之氣。這是爲什麼?

“我早就提醒過你,你對白彤是有感情的,偏偏你一避再避,一逃再逃,否則事情也不會發展成爲今天這個樣子。該愛的人不愛,不該愛的人偏偏糾纏上了。”如風在發怒,一向溫文爾雅的如風竟然在發怒,他說:“你和她的事我不想管了,我要離開一陣子。”走到門口,背對着鐵鷹,他懊悔地說:“對不起,有些事等我想明白了,放開了,我自然會回來。”他又跨出了一步,停在門口很久,嘆出了一直堵在胸口的氣,擲地有聲地說:“還有,別傷害她。”說着,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就瀟瀟灑灑地飛了。

鐵鷹傻眼了,一字一句地消化着如風的話,這比白彤的夢更讓他吃驚。什麼時候開始,如風喜歡上白彤的,他怎麼一點都沒有發覺。其實也不奇怪,他一直都誇讚白彤的。但是,天啊,如果自己早點確定這份感情,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件事了。

“你在想什麼?”白彤將手裡的碟子湊到鐵鷹眼皮底下,他都沒有反應,她就好奇了想什麼想那麼入迷,連她進來都沒發現。

看着眼前眨巴着眼睛的如花笑靨,鐵鷹的心裡充滿了矛盾,白彤還不知道自己的心意,自己該不該成全如風,去娶冷百合。可是他自己也不清楚白彤情歸何處?是否應該尊重她,讓她自己選擇。還有花好呢?難道兩師徒要嫁給同一個男子?不對,她不是向日葵,兩人自然不是師徒,太亂了。如風到底是喜歡花好多一點還是喜歡白彤多一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