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蘇雨煙尚在睡夢之中,花繡提着燈籠已經一路小跑的趕到了她的房門前。月錦也隨着她的腳步追了過來,花繡一臉着急的樣子,冬月裡的京城異常的寒冷,可是此時的她的額頭卻還滲出了汗珠子。
月錦見她要進去,伸手一把抓住她說道:“你要這麼冒冒失失跟小姐說了,她得多擔心啊。”花繡見月錦攔着她便一推她的手說道:“若是不說,小姐還什麼都不知道,你快讓開,若是小姐知道了,還是執意要回蘭府,那咱們也說不着這麼多的話了。”說罷她推開月錦,開了門走了進去。
蘇雨煙還尚在睡夢之中,忽然覺得自己的眼前被一團亮光照着,微微睜開眼睛只見花繡正撥亮了燭火,她撐起身子看了一眼窗戶外的天色,便開口問道:“怎麼起這樣早?”
花繡見她已經醒了,便走了過來在她身邊坐下說道:“小姐,楚墨少爺一直沒有走,就在咱們門外這麼一直等着呢。早起下人們開門掃地看見的,便趕緊來回我。你說說這可怎麼辦?”
蘇雨煙也是一驚,頓時覺得腦子清醒很多看看花繡說道:“他現在什麼地方?”花繡見她眉間也多了些許焦急,於是趕忙說道:“我已經引了他進了西廂房中取暖。”蘇雨煙這才稍稍放心,跟花繡說道:“你去讓廚房準備一些稻米粥和些小菜,你在去滾一碗薑湯來。”
花繡點點頭,一邊服侍着蘇雨煙更衣,一邊說道:“我來之前已經吩咐廚房準備薑湯去了,至於月錦本來攔着說讓小姐知道必然會爲難,但我卻覺得當年咱們走的時候,也只有楚墨少爺一人待咱們。小姐現在雖說迫於無奈也只得屈就於蘭家,可是難得楚墨少爺還是這樣的全心爲咱們打算。”
蘇雨煙一手接過她拿過來的獺兔皮小襖穿在身上點點頭說道:“你也不要着惱月錦,她本性就是細膩,再者也全全都是爲了我好,她不是不惦記着蘭楚墨對咱們的好處,只是她更加在意我的心意,這點上你就不要她置氣纔好。”花繡幫着她扣上最後一顆釦子,理理衣角說道:“我的好小姐,我和她幾年姐妹了。這點上我怎會不知道她的脾氣品性,再說這些都是些個小事,小姐還是趕緊去看看楚墨少爺纔是正經。”蘇雨煙點點頭看了一眼牀上自己一雙正在安睡的子女,一個莞爾跟花繡說道:“叫月錦進來照看他們一會兒。”花繡點點頭,蘇雨煙這才轉身去了。
蘭楚墨站在廳在望着這窗外似名忽暗的天色,緩緩地從懷中取出那已經不知道被多少次的摩挲的石榴木梳子,他垂目,纖長的手指輕輕地撫過梳子的每一寸。
木頭被長時間反覆地摩挲,已經隱退了本身的木紋,取而代之的是長時間被撫摸出的光潔。女子那雙淚眼仍舊揮之不去的出現在自己的腦海眼前,他不禁濃濃的嘆了一口氣,將手中的梳子緊緊地攥住。
梳齒嵌入他手心的肉中也是渾然不
覺,他甚至覺得如此便能用力的提醒自己,她終究是離開了!!!
她那淚眼中的遺憾和合抱住別的男子的堅持,都是他種在他身上的毒!每個午夜夢迴時都會讓自己疼痛難當。
明明只是一個記憶,但這記憶卻如病毒般侵人心骨。其實只要淡忘就是解脫!他本也如此以爲,但是漸漸發現越想忘就更難忘。
昨晚那樣的局面中,自己朝她伸出手,其實只要她肯回到他的身邊,他便什麼也不可以不在乎了,不管她是否是四哥的女人,也不管她是不是蘭家一定不肯罷手的人。只要她能時時在自己的身邊就好!
就在那一刻,她最後一眼將目光落在蘭楚容身上的時候他才明白,自己強行想留下她在身邊,已然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已然是自己低估了蘭楚容在她心目中的位子。可笑的是自己居然是喜歡她到自己心底最深處!想到這裡他自嘲苦笑一下,漸漸鬆開手中的木梳,徐徐轉身走到桌案前轉身坐下,再看了一遍手中的木梳輕輕地放回懷中。
遠處的蘇雨煙失神的看盡了蘭楚墨的一舉一動,乃至那能讓人心疼的神態。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託着手中的青瓷碗緩緩地走向房中。
來到門口,她揉了揉自己的臉頰,然後努力揚起嘴角,帶着一抹馨笑走了進去。蘭楚墨聽到了動靜,擡眼望去,只見她已經走到了近處,她將手上一碗熱氣仍騰騰的薑湯輕輕放在他的面前這才坐下說道:“這是薑湯,你趕緊喝下去去寒氣,這麼冷天,要是寒氣不出豈不是要得場大病麼!”
蘭楚墨聽着她這樣的話,忽然一個蒼白的笑容泛起。望着眼前的那晚薑湯,緩緩伸手端了起來,看了看沒有喝卻說道:“你的心思我真的永遠弄不明白!你曾今苦苦的計劃打下他的孩子,又精心的策劃逃出蘭府,這一切的一切難道全然就是爲了今天在跟着他回去嗎?”
蘇雨煙默然,只是輕輕垂目輕輕嘆了一口氣。蘭楚墨見自己言中。於是接着望着她問道:“就算你跟着我又有什麼關係?!只要你能天南海北的自由,我儘自己所能也能護着你。可是你現在不僅反悔當初,生下他的孩子,現在竟然還要想着跟他重歸於好?”
她聽着蘭楚墨的質問,忽然疲倦的連一個字也不想說。可是她知道他真的全心是爲自己打算,這樣的男子不多,眼前的這個男人這份深情,自己又何以爲報,於是啞然的笑笑說道:“我已經不是完璧之身,也不是心思單純之人,是在是配不上你這樣的情義,縱然我與他斷了夫妻情分,也依然是殘花。你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我沒這個福氣,這也是我的造化。”
頓了頓她忽然擡頭望着蘭楚墨說道:“楚墨,我知道你對我的好。只是身不由己的事情誰也無奈,你雖和蘭家的兄弟不是近親,可怎麼也是一家人,若是我從前默許你的心意,或許我們能在一塊,只是須得隱姓埋
名就此你的前程何在?這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或者過了三年五載蘭家知道此時,那時你的名譽和臉面怎還可能保得住?我一不能讓你從此不能人前擡頭,二不能帶着他的孩子讓你頂崗!你從此就斷了這份心吧!”她隨着自己這聲嘆氣,把自己心裡一直想說卻不能說出的話都倒了出來。她竭盡全力地掩蓋起心中所有的哀傷,逼着自己臉上仍舊掛上那表示不太在意的笑容。
蘭楚墨看着眼前美麗如初的女子,這樣的笑這樣的她!都像把刀!絞在心中仿若被剜出個血淋淋窟窿。那痛楚來的洶涌,蔓延在身體的每個細胞。眼前的她竟也如陰翳中的影子,帶着陌生的一切讓他看不清楚!疑問!心中的那巨大的疑問矗立如山,就如那夜初見的月色中她,成婚後像變了一個人的消失一樣,無蹤無影!雖然還是那樣的美,可是那夜色下她真心流露的樣子卻再也不見了。
不是沒有努力的想接近她,而是每每她那戒備般的冷冷神態,已經讓自己幾乎認爲她真的變了。曾試着忘記,曾試着抹去。可是,每當就以爲自己能忘記她的時候,她如咒語般出沒自己的每絲心緒,而現在眼前的她竟然能若無其事笑着說“我沒這個福氣,這也是我的造化……我一不能讓你從此不能人前擡頭,二不能帶着他的孩子讓你頂崗!你從此就斷了這份心吧!”
一句這樣的話,眨眼間就打破了自己的所有理解和幻想,原以爲自己還是可以等待,真是無稽可笑的念頭!她既能斷的如此乾脆,自己何苦還抓着不放。
想到這裡,他微移俊龐,睨着身側的女子,只見她小臉上仍是帶着笑,但眼神盡是一副不太在意的笑。
那表情烙在蘭楚墨眼底,他幾乎屏住呼吸轉身背對着她,將自己的雙眼用力的緊閉。她!終究真的能做到如此的不着痕跡!
氣氛頓時尷尬起來,他們都沉默了,似乎彼此誰也不在出聲,他們雖然看不清對方的心,但卻好奇着探究對方,然後忙着又閃躲的隱蔽着自己。
門吱呀一聲開了,蘇雨煙轉身,看見一個小個子的丫鬟,低着頭手託木盤走了進來。她走過來,只是默默地把木盤中的飯菜擺放在桌子上,就轉身離去。好似這個房間中根本就沒有蘇雨煙和蘭楚墨這兩個人一樣。門再次被吱呀一聲上關上了,一切又歸於可平靜。
他們之間的沉默是想冰山一般冷硬。蘇雨煙看了一下他的眼睛說道:“多少吃一點吧,我專門叫人做了來的。”
蘭楚墨放在一直僵在手中的碗,望着她說道:“吃不吃又有何妨?反正心已經比身上還冷。我曾今以爲你走了,我只要這樣默默的守着你,終究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的跟着我。現在看來,我一直錯!但是我這個人也不是你看到的如此,你現在回去蘭家我依然不會怪你,只怪自己的不夠有足夠的力氣和蘭家抗衡,不然你就不會如此難爲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