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鉤一席話出,全場安靜了幾秒,隨後臺下笑倒一大片。
雖然他和劉疏影年紀只差兩歲,但是後者已然是成年人相貌,一身盤絞的肌肉讓誰都不敢小覷,而吳鉤正值發育,臉上卻還帶着未退的孩童痕跡,更何況他的煉炁之路現在多還作用於內在,外表看來離強壯二字相差甚遠。
“小朋友,吃完飯不用媽媽幫你擦嘴了麼?就知道來這種地方了?長得像個小姑娘一樣的,這裡不賣布娃娃啊。”
一個米利根來的黃毛漢子搖晃着毛茸茸的胳膊,發出粗狂的笑聲,一嘴胡茬上沾滿了啤酒沫。
更多人的言語譏嘲紛至沓來,但吳鉤卻像是聽不懂洋語那般,只是目不轉睛地看着山崎退。
“我不跟小孩子比武,打哭了,不好看。”
山崎退的臉色跟他的江鬆話一樣生硬,在他看來這個十幾歲的小鬼就是想戲弄自己。
“那我向你挑戰,你不接的意思,就是這擂主的位置歸我了?”
吳鉤微一歪頭,滿臉寫着天真。
他此言出了,山崎退臉上陰得更加厲害。
本來他剛剛打完一場,心頭惡氣未散,來不及在顱內翻譯,一句本國的“くそったれ死にたいのか”劈頭蓋臉罵出口。隨後一想不對,當即改口道:“你,混蛋!不要以爲小孩,可以給臉不要臉,再不識數,我照樣打你腦袋開花!”
“那就是接受咯?來吧。”
聽完他的話吳鉤也不客氣,一個跨步上了擂臺,雙手微一行禮,這是將比試一事往實裡推了。
他這舉動將全場的氣氛又推高了一層,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散漢紛紛吹口哨,要山崎退給這個不知死活的小鬼一點顏色看看。
“你真找死,我不攔。”
山崎退目光陰惻惻的,他斜眼看向店中夥計,隨後已經有人反應過來,拿出生死狀讓吳鉤摁了手印。
“小鬼,拳鬥還是械鬥?”確認比武之後山崎退也不再說什麼,只是冷言問道。
“拳鬥,但我想再加些特殊規則,三招定勝負。”吳鉤說着,伸腿扭腕活動起筋骨。
“行,三招定不出來,算我輸。”山崎退答應得很乾脆。
“不,若是三招定不出來的話,算我輸。”
一聲淒厲的悶響傳來,山崎退踢翻了身後擺毛巾的桌臺,額頂青筋暴起,“你看不起我?”
“不敢,只是覺得如此可贏。”
“好,好......華夏的小鬼,都自大。”山崎退返身從遠處香爐中抓出一把灰來,在地上畫出四尺寬的一個圈,“但我看不起你,三招內,這個圈,我要出了,就算輸!”
“行啊,誰都有提條件的權力嘛。”
吳鉤面無表情地說道,他已經活絡好了靜脈,這些天來煉炁的功夫全開,只覺一股熱流涌遍了全身,上下都暖和起來。
但即便如此,他也知道自己正面對上山崎退的難度有多少,體能差距太大了,這副身體的速度和力道未必跟得上他得念頭。
要想贏,就得劍走偏鋒。
與此同時,臺下推着票卷的夥計們紛紛而過,數不清的人買上了山崎退,權當掙個花生米錢。
“你先來!”
山崎退雙腿一沉,單拳在前已然認真起來,他不是那種會因爲對手是小孩就不當回事的人。
吳鉤眼神凝練,毫不猶豫發起衝鋒,一路生風,在兩人距離拉近到三尺之內時,他倏地平腿頓步,
壓低身子一記正拳直打。
“果然是小孩子。”
山崎退看到吳鉤這樸實無華的路數,心下警惕頓減。
他腳步微挪,身子一側毫不客氣,伸手就要去拿吳鉤肩頭,揚心流柔術厲害的地方就是一扣即死的關節技,一旦觸到吳鉤那副算不上強壯的身體,山崎退有信心在下個瞬間結束比試。
但面前的少年眼中不帶恐懼,他氣勢洶洶的正拳打到途中忽然化作翻掌,頂住山崎退手腕後反手就要取他脖頸。
若是真實打鬥,這一手是要致命的。
山崎退神色一驚,他拳腳快過思緒,下意識地回身扭轉,一記果決的鞭腿掃過,直指吳鉤面門。
而另一邊吳鉤似乎比山崎退本人還先意識到他要做什麼,半途便以腰力停住,只差寸許沒被那兇險的鞋尖掃中。
只此一招交手過後,山崎退已然不由得額頭冒汗,對面平平無奇的少年給他一種舉手投足間,稍不注意就要取自己性命的感覺。
吳鉤並不打算給他休息的間隙,他足尖再度發力,單手做爪迅雷以出,要抓他肩頭。
山崎退眉頭一凜,發覺對方在模仿自己方纔的招式。他心怒又起, 單腳使勁如同山火迸發,右手反抓吳鉤手腕,左手偷進盲區一記毒辣的重拳當腹而去,這兩手一出已然是往重傷致殘的方向去了。
然而不想吳鉤這一手外表唬人,卻是輕飄飄的空架子,他半途勁道已去,整個人單腳重心,步子畫圈一挪,左手反盤以待格擋,右手二指如叉戳向山崎退眼睛。
視野中漆黑的兩點愈來愈大,山崎退心頭之驚非同小可,他連退兩個半步,單手護住眼睛,原本瞄準腹部的拳頭改道撞向吳鉤下巴。
吳鉤見勢一仰頭,險之又險的擦着對手的拳頭閃了過去,而在這個同時——
“咚!”
沉悶的肉響聲並沒有傳出多遠,多數人甚至沒有看清什麼,就見到山崎退一副扭捏的姿態,額頭直冒冷汗。
吳鉤暗地裡飛起的一腳戳中山崎退下身,難以言喻的痛楚傳遍這個扶桑人全身,第二招過後他已被對手佔盡了優勢。
“扶桑武術也就這樣嘛。”
話音一落,吳鉤眼中已然閃起陰冷的寒光,他一頓足,下盤順步轉爲拗步,單腳跟進,側身平移半個身位,全身勁道擰做繩狀,腹起順胸及臂而出,凌厲的拳頭劃過漂亮的弧線,毫無退意呼嘯而出。
山崎退忍痛伸手要接,但他氣息已亂力道不齊,吳鉤這拳如入無人之境,毫無阻塞地打破了他的擒拿,徑直轟向他的臉。
沉甸甸的肉響聲迴盪堂內,那個扶桑人身影搖晃,隨即歪倒而下。三招裡,唯最後一招是實打實的。
這個十五歲的少年今日讓演武堂沉默了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