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喝酒......除了酒什麼都沒有......錢沒了,工作也沒了......去你媽的老虎竈,去你媽的機器人......我日你機器姥姥......”
夜間的江鬆,清冷的月光掛上樹梢,跑馬張搖搖晃晃地走過石子路面,身子隨着腳下石頭一同起伏,他滿臉酒色,口中嚷着別人聽不懂的片段詞彙。
此時距離老虎竈裡的驚魂一夜已經過去了一個禮拜,劉掌櫃最終沒有對跑馬張下手。畢竟他還只是偷偷買了一臺機器,嚴格來說都未必違法,再加上跑馬張一個進城幾年的傻小子根本什麼都不懂,若是爲此背上條人命反而更容易惹麻煩。
他真正需要警惕的,是暗地裡偷偷用了那臺冶制機的人,對方是個行家,行事詭異,這不由地讓劉掌櫃覺得那背後是個自己惹不起的龐大組織。
於是他只是好好恐嚇了跑馬張一番後把人給開了,又在夜裡悄悄給那臺冶制機運到了別的地方。
其中利害跑馬張自然不懂,對他來說只是又失業了,他這一週都只能打打短工,看着口袋裡越來越少的錢不禁開始借酒消愁,一喝酒那錢卻又更少。
跑馬張今晚也是,在酒館裡喝到兜中虧空,被夥計一根拖把打了出來。此刻他迷迷糊糊的,看什麼都是重影,像是中間隔了個裝了酒的玻璃杯子似的,未來如何生存之類的事情全然不想,只要憑藉酒勁將心中髒話全部吐出來。
不遠處就是他落魄入住的棚戶,滿地泥濘,從頭到尾都找不到一條板正且長度超過十米的道來。
跑馬張打着酒嗝鑽進自己的小破屋子,卻發現牀上放着一沓小錢,以及一個信封。
他走上前,看了看錢,差不多是自己一個禮拜的伙食費,又拆開信封,從裡面抽出來的一張紙卻讓他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眼神發直。
即便不識幾個字,他也知道那是城南九華重工下屬機械廠的工人聘書,上面寫着跑馬張的大名,是他削尖了腦袋都弄不到的工作。
他一個健步衝出棚戶,看着周圍燭光飄蕩黑漆漆的一片,心頭髮傻。
......
吳鉤走在楊柳樹蔭和燈火交接的大道上,心想這時候跑馬張該是收到自己的東西了。
他倒也不是對他心懷愧疚,只是順手而爲罷了,也花不了幾個錢,弄到那東西他有的是辦法。
從棚戶密集的藥水弄到租界自己家所在的懷寧街,是一段不短的路程,但吳鉤腳步輕快,沒有一絲喘氣的跡象。
他的強身健體計劃比自己想象的要快,沒等十天,只一個禮拜的養氣以及藥物食物補充,吳鉤就感覺自己的體質有了一個量級的飛躍,後世對於人體的理解也不是蓋的。
於是他便打定了主意,一日也不拖延,練武之事,就從今晚開始。
回到家裡,這個時間點的吳家靜悄悄的,隱隱約約只能聽見隔壁那對蘇北夫妻的吵架聲,偶爾還有盤子落地的碎響。
自從吳鉤用兩天時間將一百塊帶回家之後,家裡對他的管束便少了許多。
他輕手輕腳地回到自己狹窄的小房間裡,一口氣深吸,隨後再度像剛剛回到百年前那天一樣,擺出一套單重四平的架勢,那便是形意拳的母架“鷹捉式”,亦稱“三才式”。
吳鉤前世涉獵武藝繁雜,從豫州的八極拳,幽州的翻子拳和劈掛門,再到齊魯的螳螂拳,上下數十種內外拳腳功夫,多多少少都有沾染。
這其中有那時大夏武術家喜歡以武會友、槍法換劍訣、相互交流的原因,更多則是上一世吳鉤年輕時走南闖北下了不少苦工,見過許多人。
但所學再多,總有好惡和專攻,上一世吳鉤所練時間最長,記憶最深刻的,便是發源自南宋嶽武穆的形意拳,因此他這一世的練武,自然也是從這裡開始。
東方武術講究以靜制動,因此站樁往往是練武的第一程,鷹捉式在樁功中的強度不小,手腳並扣、掌心掌背虎口渾圓、頭臂丹田具頂,這對於全身肌肉的協調度和耐力都有要求,而足下單重也精確要求把力度掌握在前三後七的程度,以保證不影響整體平衡,卻讓身法變化靈活,虛中有實。
想要面面俱到,極度消耗體力和精力。
待到兩個時辰後,吳鉤於靜止中忽得一拳揮出,滿身汗水和鹽精在半空中揮灑出一抹弧線,這第一趟樁纔算是結束。
吳鉤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大口喘着氣,渾身淋漓的汗水隨着他的由靜轉動,開始一滴滴順着鼻尖、手背、腿根向下淌,濃厚的酸意順着身上的每一塊肌肉滾滾而來, 伴隨着火辣辣的滾燙,彷彿在炙烤。
但他並沒有休息的打算,用毛巾簡單地擦掉浮汗,又在爐上燒了一味藥後,吳鉤再度盤腿端坐,開始另外兩個流程,養氣、藥調和練武三合一纔是後世公認提升炁電的最快道路。
所幸養氣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替代睡眠的功效,不然算上每日奔波,吳鉤一天的時間是怎麼都不夠用。
他將一切做完之後夜已經深至後半,炁檢測器上的數值變成了0.86,甚至不如初次藥調時的效果,除了身心疲憊之外卻什麼都感覺不到。吳鉤將它塞回牀縫之後倒頭就睡,距離天亮已經只剩下一個半時辰。
次日雞鳴之時,雖然精神已經恢復,但吳鉤睜開眼,渾身痠疼幾近難以起身,他不得不忍痛在牀上按摩周身,這才稍稍有些緩解。
其實不論是藥調還是習武的劑量,吳鉤都在不傷身體的前提下,給自己下了重手。
他自覺現在是跟時間賽跑,多吃點苦不算什麼。但高強度的訓練讓他誤了早晨燒爐子的時間,在被大姐吳靜婷一頓抱怨之後,還是不禁生起些微委屈之情。
......
最初的時刻最是難熬,一連四天過去,吳鉤每日都在四肢酸脹的情況下度過。
並且更加折磨的是,炁檢測器上的數字進展同樣緩慢,每天都是0.01地緩慢增加,跟之前不做練武時並沒有太大區別。
但吳鉤心裡也清楚,這是自己厚積薄發的階段,他咬牙堅持,四日之後這種折磨人的狀態才終於有了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