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瓊應付過眼前的混亂,再到人羣中尋找表弟羅成時,羅成已經不見了蹤影。
見秦瓊氣得臉色更是蠟黃,眉頭擰成一團,劍眉豎起,一臉忿然的樣子,紫嫣忙扯扯秦瓊的袍襟示意他冷靜。
面對哭天搶地的祝家父女,秦瓊抱拳安慰說:“老丈,秦瓊說話一言九鼎,一定給老丈一個交代,老丈請先回家靜候佳音,秦瓊這就去尋了表弟回來!”
衆人的勸說下,祝家父女勉強離去,留下一片譁然的人羣指了秦瓊等人議論紛紛。
紫嫣知道秦二哥心頭的氣惱,二哥一早去尋了祝家父女重回擂臺,苦口婆心地勸說他們父女另覓佳婿,誰想到小表弟搞了這麼一出詭異的把戲,害了祝家的女兒。
紫嫣同秦瓊安撫住祝老爹父女後,打馬急匆匆奔回到北平王府。
王府上上下下竟然尋不到小王爺羅成,跟班的小廝都搖頭說不曾見小王爺回來。
秦瓊心頭惱怒,不容分說打馬出府在市集南北尋了一圈,也不曾見到羅成,心裡更是鬼火冒起。
再轉回王府時,湛澈的秋空中一聲嘶厲的長鳴,吸引了秦瓊的視線尋聲仰頭望天,藍天白雲間一隻大白鷹在翱翔,矯健的身影,自由的盤旋,有力的翅膀猛然間扶搖而下,直撲入王府的白牆灰瓦中,那是小王爺心愛的海東青巴哈。
秦瓊心裡暗罵,總算知道了小表弟躲在了哪裡,大步向後院的鷹房走去。
紫嫣緊隨其後,知道表兄弟定然有場口腳,雖然嘴裡勸二哥理智不要同小王爺兄弟翻臉傷了和氣,但心裡也在強壓怒火,心想這個羅成真是欠打!
王府後院馬廄旁的鷹房院子裡,小王爺羅成正爲大白鷹巴哈梳理羽毛,巴哈陰鷙的目光四周張望,驕傲的仰着頭,傲視羣雄的威風。
見到秦瓊怒氣衝衝的進來,羅成也不理會,若無其事地兀自拿了肉喂巴哈吃,一塊塊血淋淋的鮮肉扔給巴哈,巴哈兇猛的甩着頭撕扯了吃着。而羅成則掃了一眼怒氣衝衝趕來的表哥,視若無人繼續撫弄着巴哈。
秦瓊厲聲喝道:“羅成你過來,表哥有話對你講!”他從來沒有如此嚴厲的對小表弟呼喝,在他眼裡,羅成只是個嬌生慣養任性的小弟弟。
羅成冷笑一聲,眉頭一挑反問:“表哥有話自管在這裡講,我聽了就是。”
“表弟,你今天太過分了!平民小戶也是人,人家女兒的終身大事,你如何就這麼草率當兒戲的去輕侮?”
聽了表哥的指責,羅成乜斜了眼掃他一眼一笑道:“表哥覺得有何不妥?羅成反是覺得那個野丫頭和馮屠戶可是天作之合。那馮屠戶仰慕祝家女兒,況且他身強體壯正當年,家裡賣肉爲生也算有個小本買賣不愁吃喝,重要的是他喜歡祝美娘。倒是那祝美娘一個江湖賣藝人家的女兒,漂泊無根的浮萍,有個落腳之地又有個男人養他,她燒高香都是盼不來呢。”
言語間滿是奚落,自鳴得意地對了巴哈逗問道:“巴哈,你說說看,是吧?”
巴哈揚揚頭,抖抖羽毛,羅成呵呵的笑了:“你看,巴哈都說是天作之合!”
“可那馮屠戶一臉齷齪相,人物也猥褻不堪,成兄弟你就是如此的品味欣賞這種人?”紫嫣終於忍無可忍,羅成不認錯也罷,竟然還胡攪蠻纏!
羅成被紫嫣一句話噎堵,狠狠瞪了紫嫣一眼奚落道:“顏姐姐的眼裡除去了表哥,所有的人都是腌臢不堪入目的,怎麼見得你不喜歡的男人,祝家姑娘也不喜歡?難道是那祝家姑娘嫁給表哥你才覺得妥帖?”
“羅成!”秦瓊喝了一聲,怒目而視,拳頭攥得嘎嘎作響,彷彿骨頭節都要捏碎。
紫嫣拉拉秦瓊的衣襟,示意他不要過於惱怒。
“表弟,你隨我去把事情說清楚!”秦瓊一把抓住羅成的手腕,如鷹爪一般有力扣住了羅成的腕子。羅成懊惱的一反腕欲甩開表哥的束縛,秦瓊卻一個“纏龍手”綿裡帶剛的順了羅成的力道盤了他的腕子一把擒住,眼睛噴火一般瞪視他。
“表弟,若是再胡鬧,表哥再不屑得理你!你總不想鬧到姑爹那裡,大家都沒趣!”
羅成拼命耍開他的手嘟噥了罵:“誰個屑得理你,吃裡扒外!”
“成弟!你太過了!”紫嫣斥責道,心想羅成如何用這般出言不遜,用惡毒的詞藻挖苦秦二哥,秦二哥平日一直呵護他,爲了擺平擂臺比武招親的事,二哥一早就去尋祝家父女賠了多少不是。
羅成掃了一眼紫嫣嘴裡罵道:“他就了不得了?不過是軒轅臺比武僥倖勝了幾場,博了父王歡心罷了。”
又譏誚地上下打量秦瓊說:“表哥若是覺得那個江湖賣藝的女子好,不如自己娶了去。反正你在江湖朋友多,也喜歡那些三教九流旁門左道的人。”話語中滿是不屑。傲慢的樣子,緊緊身上白錦如雲般亮麗的小王袍,那副盛氣凌人的樣子果然惹人氣惱。
秦瓊怒氣衝頭,一把握了羅成的肩頭低聲喝道:“羅成,放開你是北平王府的少殿下這層身份不談,你同旁人沒個不同。或許你是生得比常人好,也有着比常人多的教養,但你做出的事令人不齒。你身上的一切,哪裡是你自己憑藉自己的本領得來的?都是姑爹給你的,若是沒了姑爹是北平王,你放在民間闖蕩,還不如子顏能立身處世待人接物!一派膏粱紈絝的樣子,闖了禍就躲來王府不敢出去,丟給姑父的手下幫你出頭,還盡用些下三濫見不得光的法子,也不怕壞了姑父的一世清名!簡直是家門孽子!”
秦瓊的話有些重,紫嫣都略皺了眉頭,只是羅成一仰頭賭氣道:“你有什麼了不得,羅家是靠了你秦家纔有的富貴,可同你有什麼關係,也用你對我指手畫腳?”
甩了袖子就要離去,回身時卻聽到一陣腳步聲,看到父親北平王羅藝一臉怒色的立在那裡。
見了父親突然出現,羅成立刻緘默不語,但是面上是神色也絲毫沒有愧色,同父親見了禮就側了頭翹了嘴撫弄着大白鷹巴哈。
秦瓊嚥住了話,強壓了怒氣。北平王一臉的暴怒,面色青紫,大步進來。頭戴捲雲王冠,身着紫色莽龍袍,顯然是還未更衣就徑直來到了馬廄。若是平時,北平王有何吩咐都是派人傳了他們去書房或偏殿,如今,見北平王親自到來,幾人都是面帶了驚愕。
北平王待他們三人見過禮,只問羅成:“今日去了哪裡?”
羅成見父王明知故問,知道他一定是聽到了打擂之事動怒,又猜想一定是表哥多嘴,才讓父王知道,心裡更是憤懣。嘀咕一句:“兒子尊父王的囑咐,去打擂比武,故意輸掉了。”
“你乾的好事!”北平王大怒道,秦瓊也不阻攔,心裡對錶弟的行爲也是氣惱,覺得表弟也該由姑爹好好教訓一番了。
羅成毫不理屈,回敬道:“父王吩咐兒子去比武佯敗,兒子敢不從命?依照王諭照辦了。”
“孽子!還敢狡辯!你那些劣跡當爲父的不知曉?如今大街小巷議論紛紛,你還敢言辭閃爍搪塞!”
羅成不服的仰頭辯白:“父王的話兒子不明白了,兒子做了什麼好事?何必遮掩搪塞?只不過是按了表哥和子顏姐姐的計謀,去佯敗成全祝家父女的好事。”
“那屠夫是你尋來生事的?”北平王羅藝質問。
羅成囁嚅道:“如何是兒子尋來的?史大奈和那個三寸丁矮胖子屠戶不是表兄和父王安排來打擂的嗎?兒子謹記了父王的教誨,打擂一定要輸給其中的一個,好成全那祝美孃的好事,偏是那屠戶運氣好。成兒本來是同史大奈比武打鬥得上了癮,待大敗了史大奈忽然記起了父親的教誨,必須輸了一場,這才只有不顧了名聲掃地敗給了那個三寸丁死屠戶,平白讓他走了桃花運!”
北平王氣得哭笑不得,羅成竟然反咬一口,賴是因爲他的武斷才安排了那屠戶來鬧場,簡直豈有此理。
“羅成!你敢做不敢認,你簡直是…….孽障!逆子!”北平王氣得鬍鬚倒豎一般,指了羅成罵:“孽子,也好,父王不同你詭辯,父王心意已決,就娶那賣藝女子給你爲妻!父王當年也是流浪街頭打把勢賣藝的,也是高攀了秦相府纔有了富貴。我的兒子,自然可以娶個賣藝的女子!”
見父王的言語不像是玩笑,羅成震驚的愕然望着父王,難以置信,緊張的面容思忖片刻眼珠一轉換做了坦然的神情笑應道:“父王若是不嫌同那江湖打把勢賣藝的賤民攀親被人笑話去,成兒的婚事當然爲父王之命是從!”
言語間一副略勝一籌的得意,北平王氣得面色鐵青。
“孽子!爲父就拼去一張老臉,也要你懂得如何要踐行自己的承諾。遊手好閒惹事生非,都是昔日爲父放縱的你不知如何做人!”
紫嫣同秦瓊面面相覷,真若讓羅成去娶那個比武招親的祝家姑娘祝美娘,怕羅成定然不會願意,也有些牽強。
“姑爹息怒,還是先了結此事要緊,叔寶去找那祝老伯聊聊,聽聽他到底作何打算。那祝九公先時是不知道北平王府的小王爺是何底細,如今知道了,怕也未必願意高攀。”
誰知羅成絲毫不領情,嘟噥說:“是那賣藝的起了貪念才糾纏不清,不肯罷休。若是出手的不是成兒,是民間一凡夫俗子,那老兒可有如此計較?這若是出手的是父王,怕那老兒也巴結着把女兒送來做小呢!”
北平王氣得鬍鬚倒豎,揮手一掌兜風抽向羅成的面頰,羅成一側頭,那掌打空,北平王練武之人,急得一收章,袍袖兜風掠過,正擦了紫嫣的眼睛,紫嫣“啊”了一聲,秦瓊忙問:“如何了?”
北平王氣惱得面色鐵青,羅成這才背了手向後退了幾步,咬咬脣,面上不服,卻也只得賠罪般跪下。站竿上的巴哈四下看着,在推測出了什麼事。
北平王咆哮着對身後的管家羅春吩咐:“請家法來!捆了這孽障狠狠地打!今日再若放縱他,他日後不知如何忤逆!”
紫嫣在一旁氣得胸口鬱氣難平,她真恨不得北平王狠狠教訓這個狂妄的小王爺一頓。
羅成聽說父親真要打他,鼻子裡哼了一聲,掃了眼羅春,水汪汪的眼睛會說話一般,又露出惹人憐惜的乖巧樣子。羅春醒悟了提醒北平王道:“王爺,小王爺身子又病,若是這麼打,難保不再同上次一樣鬧出人命。王爺是不是換個小廝來替打?再者論,小王爺生事,多少是下面這些奴才攛掇的。”
羅成有怪病是北平王知道的,板子一上身不等幾下,羅成就會昏厥口吐白沫,重的時候險些喪命。
北平王心有不甘,但又是不得已,只得吩咐羅春擒了羅成手下的跟班來痛打。羅成卻掃了一眼北平王,面露得意的哂笑,甕聲甕氣地問身後的羅星:“羅星,今天是誰當班呀?”
“回小王爺,是水瓢和朱七當班。”羅星縮頭答道,似乎有備而來。
紫嫣眉頭一擰,就見幾名剽悍的家丁搭來沉重的黑漆春凳,手中提着油亮的毛竹板子,凶神惡煞的樣子十分嚇人。
水瓢和朱七被抓來扔到了春凳上,褲子一扒周身顫抖體弱篩糠。
北平王喝了聲:“重責五十大板,狠狠地打!”
羅成低眉順眼道:“謝父王教訓,兒子謹領教訓了!”話音裡滿是得意,他偷望了一眼紫嫣,又掃了眼紫嫣的“心腹”水瓢,掩飾不住眉梢的得意。
朱七哭喪着臉喊着:“小王爺,小王爺救命呀!”
紫嫣心裡不平,跪在地上的小王爺耷拉着頭認錯的樣子,卻趁北平王轉身的瞬間微側頭向她得意的擠眼一笑。
小王爺闖禍,還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水瓢已經嚇得失聲痛哭,來到王府水瓢還沒曾當過替打,如今頭一遭嚇得屁滾尿流。
紫嫣面色一紅,這種場合她不適合在場,但是她不忍水瓢受罰。
水瓢大哭着說:“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哭什麼哭,這點出息!本殿下身邊怎麼有你這種廢物!還是不是個男兒漢~~”小王爺說道這裡忽然撲哧的笑了,旋即咳嗽兩聲忍了笑。
秦瓊背了手來到羅成面前,靜靜地問他:“表弟,你口口聲聲說‘男兒漢’,表哥想問你算不算男兒漢?是男人,自己的罪責自己當,不要敷衍塞責。你捅出來的漏子,就自己去補!讓僕人代你受過你算什麼男兒漢?你躲避什麼?”
羅成梗了脖子,懊惱道:“表哥此話何意?我羅成一人做事一人當,何必躲避?只是祝家父女立擂招親的事已經瞭解,表哥何苦苦苦絞纏不清,一定要逼我娶那祝美娘?幫外不幫裡!”
秦瓊見小王爺一派胡言胡攪蠻纏,絲毫沒有認錯的悔意,又看了一眼無奈的姑爹,咬咬牙說:“羅成,子顏的醫術妙手回春,可是需要她來爲你醫治一下這捱了板子就口吐白沫昏厥的痼疾?”
聽表哥揭開他的秘密,羅成愕然的望了一眼震怒的父親,受了侮辱一般怒視着秦瓊。本來以爲表哥是貼心的親人,才一時間將自己的“大秘密”一古腦倒給了表哥知道。沒想到表哥反拿這個來要挾他去娶那祝美娘,他羅成豈是那受脅迫的人。
“子顏有妙法,能治你‘不禁打’的痼疾,表哥也能治!”紫嫣插話道,她也覺得羅成該打。
北平王似乎猜了出來,問秦瓊:“叔寶,你可是知道什麼?難道你表弟的怪病是他在搗鬼?”
見北平王震怒,秦瓊忙解釋說:“姑爹,不是表弟~”
“王爺,小王爺不抗打的病根本不是什麼病症,是練了‘閉氣功’令陰陽倒行逆轉裝死來矇騙王爺!”
“你,你出賣我!”羅成嚇得面如土色,不想關鍵時刻紫嫣揭穿了他。原本是行軍途中一時興起拿表哥當做自己人透露了“閉氣功”的秘密來教給了表哥,不想這個秘密竟然被紫嫣捅破給父王,隨和的命運他不想就能知道。
“不許碰我!”羅成掙扎着,北平王怒喝道:“逆子!你要造反?”
又轉身吩咐秦瓊:“叔寶,你去,綁了你表弟!”
秦瓊望了眼紫嫣,又看看周圍的僕役,示意大家迴避。北平王卻說:“不必迴避,嫣兒退下罷了,下人們都留在這裡看個明白,他自己不爭氣,休怪本王無情!”
秦瓊上前,卻是猶豫,羅成幾步跳出圈外伸手製止:“你過來是自討沒趣,表哥你是武藝超羣,只是比起羅成還差得遠,羅成今日沒在擂臺給你難堪已是客氣,你休來拿了雞毛當令箭得寸進尺!”
北平王一把接過繩索,親自招呼衆人上前捉拿羅成,羅成見勢力不妙,大喊着:“娘,父王要殺成兒!”撒腿就跑,北平王命人攔堵,並大關四門不許給王妃報信。
一片混戰,忽然一聲淒厲的鷹叫劃破長天,原本飛上天的巴哈尖叫着衝下來護主人,羽翼忽閃拍下,打得圍追的人躲避,北平王舞動竹板就向羅成的小腿打去,羅成驚得回頭,巴哈的翅膀已經向北平王拍下。
北平王慌得一閃,手中竹板飛落在地,頭上的紫金冠被掛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