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朱嘴脣動了動，隨即不可抑制地張大到吃驚的弧度。
“你……”眼睛一緊，“你怎麼在這裡？！”
指着房間布簾處站着的羽貉，紗朱失聲叫出。
羽貉隨即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看看黑燈瞎火的外面，和剛纔一樣壓低聲音道。
“當然是來找你們的。我和札莫將附近的客棧都找了遍。你們倒好，竟然住到百姓家裡來。要不是前兩天紅衣那身紅衣太顯眼，我們怕是也找不過來了。”
羽貉說着，走到房間裡，看着在昏暗燭光下昏睡着的堯藥，又看看紗朱，神情顯得有一絲疑惑。
詢問的聲音中，頓時也蒙上一層類似不好的預感。
“剛纔在屋中走了一圈，爲什麼只有你與堯藥，惜夕和璃未呢。”
紗朱這才從羽貉這突然出現的衝擊下回過神來，眼瞼不禁輕顫，想起紗奇，到現在心都還在生疼。
“札莫呢，等見到他的時候我一塊告訴你們。”
羽貉見到紗朱這表情，畢竟從小玩到大的，怎麼可能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神情也馬上嚴肅起來。
“我是和他分開來找你們的。明日中午回去客棧會和，我今天先離開了，早晨來接你。”
“恩。”
羽貉離開，走到布簾門口，想了想，還是回過頭問了句。
“堯藥他……”
紗朱輕帶一個微笑。
“堯兒沒事。很快就會醒過來的，肯定。”
羽貉這才安心離開。
離開楓舞幾個城鎮外的一個小茶館裡，我與璃未拿起茶杯，同時間喝下，同時間放下，相視一看，頓時默契地同時輕嘆一口氣。
我看着外面的行人，搖頭。
“果然這裡也沒有他們到過的蹤跡，不是他們故意躲開我們，就是他們根本沒有走這條路。”無奈撇嘴哀悼這兩天的無用功，”擡眼看看璃未，“哪個？”
他又抿了一口茶，似乎早已想好答案，平然而言。
“第二個。”
我眉頭一斜。
“那他們可以去哪兒，札莫明明是聽了紅衣的事，那天才會突然衝動起來。”
“不對，”璃未搖頭，“我反覆想了想，若是札莫真的是一時衝動而選擇離開的話，那他必定是在聽到你說之後馬上或是不會隔開太久便會離開，畢竟到了古云翳的府邸之後，若真是要被攔起來，他說不定也走不了。唯一的可能性便是，札莫原本聽到紅衣的事情後，已經壓下了自己感情，而到了古云翳的府邸之後才生出的其他變故而令得他不得不走。”
“其他變故？”
璃未點點頭，但並沒有說下去，顯然他也沒有想得太過透徹，只是看着茶杯裡的漣漪，喃喃。
“再想想，那天一定還有其他的事情值得注意，再小的細節，再細微的違和感說不定就是弄清楚究竟怎麼回事的關鍵。”
聽着璃未的話，我的眼睛也不禁學着他看進茶杯的漣漪，初到古云翳府邸那天的事情一件一件浮現，歷歷在目。
片刻的閃爍，兩個場景掠過腦海。
我眼睛一緊，不確定地輕聲自語道。
“凝城王來了，帶走了碧翠。”
想起碧翠，想起凝城國那麼沒見過多少次的年輕皇帝，隨即又搖搖頭
，想不出其中的大幹系，卻不知這短短的一句話輕語，被璃未聽進了耳朵裡，記進了心裡。
我想了又想，沒有頭緒的時候，或許回到原點便是可以找出什麼來，況且現在，幾乎已經可以肯定札莫和羽貉沒有送死着去楓舞的念頭了。
“我們回古大哥那裡，說不定可以在那裡找出些什麼。”
燭火燃了一夜總算熄滅，紗朱戀戀不捨地看了一眼堯藥，終於肯邁開步子離開房間，桌子上放了大嬸準備的早餐，屋外是等在那裡的羽貉。
時間早得很，甚至連是喝早茶的年邁老人都很少。
由於本身的氣場，札莫和常人相比，的確是帶了些煞氣，羽貉與紗朱也是不像普通家的孩子。紗朱、羽貉、札莫三人坐在一間這樣的茶樓裡，着實就是有些惹眼了，好在並沒有有心人去注意。
“竟然是錯過了……”
札莫神情有些凝重。
紗朱則是略顯驚訝。
“錯過？你們一開始便打算找我們的？”
札莫沉吟良久，神情很是嚴肅，好似有什麼事關重大的事情要說一般，一陣良久的沉默，終於是想好了怎麼開口。
“其實，我突然離開……是古丞相的請求。”
紗朱雙瞳瞪大，眉頭一皺。
“啊？！”
“我們外邦雖國多紛爭不斷，但敵對形勢確實早已明瞭一致的。而這內陸，”說着，輕嘆一口氣，“就算是一方猛虎佔據一地，但是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從隱蔽的草叢裡又撲出一隻雄獅。看來，這凝城王便是要佔據這一番席位。凝城王以碧翠姑娘相挾，古丞相不方便直接告訴林姑娘讓其遠離凝城國界，便用我思子心切的這番變故讓林姑娘一路追來，而凝城王似乎還並不想讓自己就這般暴露，所以並沒有明面上出面阻止插手這件事情。本來是打算遠離凝城都城幾個城鎮便現身與你們會合然後直接離開，沒想到……”
札莫突然回憶起前些日子的事情，不禁停下了言語，紗朱卻是越發等着着急。
“沒想到是什麼？”
“我們途中無意中發現了紗奇的蹤跡。”
羽貉突然說道。
“你們見到紗奇了？”
紗朱的神情有些怪異，紗奇變得更加陌生的事情她仍舊沒有說，見到那時候的紅衣札莫已經是這般愁容哀面，若是再聽見此時紗奇更是跟着滄揚，真正地沒有懸念地成爲了自己的敵人，又會怎麼樣呢。
“紗朱，怎麼了？”
“沒有啊。”
紗朱下意識馬上搖搖頭，心裡卻沉了一沉，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口。
“然後呢？”
札莫輕皺着眉頭，回憶着當時的情景，良久，才簡單扼要地說道。
“本來只是個幌子，沒想到卻在離開這裡幾個城鎮的地方無意驚鴻一瞥，紗奇是你的弟弟，我的兒子，我一眼便可以認出他來。只是礙於他身邊跟着衆多手下……還有他現在的狀況，便一直暗中跟着，只是十天前將人跟丟了。之後便是馬上來找了你們。”
紗朱聽了大概瞭解了情況，隨即想到什麼似的，神情一緊。
“哎呀，那現在可怎麼辦，惜夕他們可是以爲一路跟着你們去楓舞，你們不在前面他們追不到，豈不是要一頭扎到璃澈地盤上去了？”
札莫和羽貉也是緊皺着眉頭。
突然，羽貉“咻”地一下起身。
“我去把人追回來。”
札莫眉頭一皺。
“坐下！”
羽貉剛要說什麼，可札莫畢竟也是虞曜的領導人，身上的威壓一施，羽貉便是一下沒了聲音。
札莫沉聲。
“現在去也沒用，已經相聚七天之久。”
“那也不能眼看着他們回到好不容易逃出來的地方？！”
羽貉不知怎麼的，明顯失了以往的一貫冷靜，札莫打量羽貉一眼，良久，不着痕跡地輕輕嘆息。
“不用太過擔心。雖然現在佔據着凝城國與楓舞國的兩人，雖然都是頗具心計，凝城國國主更是深藏不漏，只是你也不要忘記了，林姑娘身邊的那男人也不是省油的燈。”
羽貉嘴脣動了動，剛要說什麼，札莫又道。
“再者，當初在外邦林姑娘爲我們虞曜的所作所爲，足智多謀，你應該看得很清楚，這樣的兩個人不會如此輕易就將自己送進虎口的。”
札莫說得自然有理，在他的一再反對下，羽貉也終於坐了下來，只是三人不管哪一個，雖然面上神情不一，但難以改變的是，他們都在擔心着。
我看着眉頭不着痕跡輕輕皺着，似乎在思考着什麼事情的璃未，等着他的迴應。
璃未沉吟片刻，在我甚是不解的目光下搖搖頭。
“我們不回去。”
“啊？”欲往前走的腳步頓時停住，“不回去，難不成還直接往楓舞衝，去見璃澈不成？”
璃未搖搖頭，神情有些我讀不出的感情，卻是帶着些許微笑的，只是其後滲透着的些許無奈，卻是我這時沒有意識到的。
我看他不語，神情更加迷茫。
行人甚少的大道上兩人就這樣站着，時間凝固似的有些壓抑，這樣的璃未讓我隱隱覺得他在做些什麼很艱難但也很重要的決定。
終究是等不下去，用手輕輕拉扯着他的袖子，他這纔將眼神定下，略微低頭看我，手就往我臉上輕撫而來。
我臉一紅。
“幹嘛，現在說正經事情的時候，你又……”
他忽然搖搖頭。
“是說正經的。”
話音剛落，他便將我擁進懷裡，耳邊是他溫熱的吐息，我的呼吸恍然就是一滯，險些沉醉其中，卻被他接踵而至的話語剎那一驚。
不敢置信地猛然眨眼將自己從他懷抱裡掙脫出來，看着他，距離還有些近。
“你剛纔說什麼？”
璃未笑了，很溫柔，卻將一些我看不出的不願隱藏地很完美。
“惜夕，去找芷楓嵐吧。”
“什……你……那你……”
我一時語塞。
腦海裡糾結了半天，才找出這麼一句話。
“你還記不記得他最後留下給我的話？”
他點頭。
我心下一沉，神情也跟着冷了起來。
不是不願意去見，不是不想去見芷楓嵐，只是我明白，我這一生都不該再出現在他面前，爲了他，爲了我，也未了璃未，這對三人都好。儘管如此，現在說讓我去找芷楓嵐的人，竟然是璃未，怎麼可以是他？！
“既然知道，你還要我去找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