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在這裡……”
靈夜朔怔怔說着，不似問，更似自言自語。
璃未搖頭，看向我。
“說起來，我未問過。可願說說。”
我心一顫，自然搖頭。
“那可願說說你入牢經歷。”
我一怔，看看靈夜朔，見他眉頭猛然一皺，隱隱怒氣。
“入牢？怎麼回事。”
璃未朝我點點頭，示意我說下去。
看來靈夜朔對他手下的事情並不瞭解，於是我悠悠道來。
穿越那天，我剛上街不久，本來玩的興起，哪裡熱鬧就往哪裡的地方鑽，哪裡人多就往哪裡走。
見一處地方聚集了很多人，以爲是什麼街頭表演就舉着剛買的冰糖葫蘆衝了過去。
等我擠進人羣之後才知道，的確算街頭表演，不過是調戲良家婦女的。
身邊只有看熱鬧的小百姓，個個表情都閃躲。
剛準備跳出去，卻被一個大嬸拉住了胳膊，不解回頭一看。
“小兄弟，你是外地來的吧。那可是九王爺的人，家裡都好幾房小妾了，你可惹不起。”
不過，大嬸攔住了我的人，卻沒攔住由於慣性作用，早就往前飛出去的冰糖葫蘆。
糖葫蘆英勇地一下子便打在了那淫賊手上，對方的跟班們都眼睛齊齊地惡瞪了過來，看得我心裡一緊。
大嬸嚇得忙鬆開了手和我撇清關係。
小姑娘趁人的注意被我吸引住的時候跑了，我趁她逃跑的時候被抓了，丟進了大牢。
說完，隱隱感覺空氣裡有一股不詳的冷意，再看靈夜朔。
眉頭凝滯，怒氣深斂。
“就算平日辦事再得力，這次也絕不能饒他。來人！”
一番處事，看得我怔愣不已，不想這樣的人竟是與我同年紀。
正要好好打量他，卻發現他看向了我。
眼神柔軟了許多，剛纔的怒氣已經了無蹤影。
“夕澈。讓你受委屈了。”
聽着他的語氣，看着他的眼，不知如何回話，我只好搖搖頭表示沒事。
身後房門又被打開，一個丫頭抱箏而入。
看是剛纔處理手下人之事時受到了靈夜朔的吩咐而來。
靈夜朔未多語言，璃未卻好似明白他的想法，朝我
一笑。
“氣已經替你出了。可願撫箏一曲來感謝我二人。”
說着，指着箏已經被放下的幾臺，意思讓我過去坐下。
我有些猶疑，這裡的曲我卻是不太會的，除了剛纔才記熟的望楓，便有些不安問道。
“一曲望楓可好。”
靈夜朔一怔，笑意不知爲何加深。
璃未笑點頭，做出請的手勢，我心下頓鬆一口氣，才幽然坐到箏前。
茶樓箏女技藝意境雖然尚且不足，但能夠坐在那種地方供貴胄聽樂欣賞，實力也是不弱的，從她的音色裡，我至少已經能夠辨出想出望楓這曲原來的基調感情。
似景似情，融情融景，互相交織，互相呼應。
雖悽惻，也悽美。雖悸動，也傷情。
音色流動的同時，也是奏着的心在舞動。
撫箏之時，越陷越深，技巧悄悄隱去，轉而代替的感情滿溢，想起溫暖的家中落地窗邊，次次撫箏，都會坐於我身後沙發上靜聽微笑的父母……
平時總在眼前，現在連他們靜靜笑着的樣子想來都無比遙遠，似月雲中見……
眼睛一酸的瞬間，指腹也輕輕地勾勒起了最後一根絃音，留下了最後的餘音嫋嫋。
眼眶有些溼溼地，我向上翻了翻眼睛，但還是不住氤氳了，輕輕抽了抽鼻子。
逞強擡頭，故作氣宇軒昂來掩飾自己一時的脆弱，朝兩人看去。
“如何。”
他們兩人開始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着我。
凝神看着他們，不願讓最後一滴盤踞眼眶的淚水滴落，誰知越是睜大眼睛淚滴越是岌岌可危往下掉，終於忍不住眨眼掉落。
只是一個瞬間，卻讓我錯過，不知是誰先動作，也不知是誰變了臉色。
我擡眼看去的時候。
靈夜朔一隻手半舉在空，似乎正在想起什麼怔怔出神。
而璃未，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我，靜靜地，遠遠地，好似我在他瞳仁裡，又不在他眼孔中。
他究竟是用着什麼樣的眼神看着我，纔會讓我覺得彷彿是世界一下子只剩下那玄黑色的深淵，看不見其他一切，看不見擋去他半個身子的靈夜朔，也看不見自己手下才剛剛綻放出的美麗音符。
直到有些冷清的掌聲響起，靈夜朔的聲音迴響耳際。
靈夜朔走至我的面前，彎身撫了撫箏身，眼神柔和。
“繞樑三日不及如此，這可是一生的念想。”
不想評價如此高，我不好意思地紅暈上臉。
靈夜朔見了，笑得更加柔和了些。
一改當初因爲他的手下對他留下的些許不好印象，看來這九王爺人不壞。
我垂首輕輕笑了笑。
“王爺喜歡就好。”
“不要如此見外，喚我名字無妨。”
我看了看他，點點頭。
明明兩人一言一語，卻覺得安靜非常。
眼神一動，原來是璃未至今未置一詞。
朝他看去。
“璃未。覺得如何。”
莞爾一笑，卻突然想起剛纔另得自己有些失神的眼睛，不自覺避了避。
我假裝低頭伸手調試箏音，不成曲調的音律蓋過沉默，等着他啓脣的瞬間。
直到我將箏音都教準，璃未才姍姍一句。
“傳言不假。”
“我就是我，傳言只是傳言，爲何要將我與傳言比較。”
我苦笑，話語出口，才驚覺收聲，不明白自己這又是叫的什麼勁。
所幸兩人並未在意。
靈夜朔拿起方纔放在桌上的髮髻遞給我。
“夕澈，你將髮髻綰好，我帶你到花園裡走走。”
我點點頭，起身繞過幾案，跟着靈夜朔往門外走去。
回頭有些埋怨看向璃未。
“不要借傳言發言。若是不喜歡就直說好了。”
我轉頭不再看他，與靈夜朔一道離開的房間。
幾步距離的離開縱容簡單，只這幾步拉開的距離卻是令人想不到的遙遠。不曾注意到的，是轉身之間，一同忽略了去的璃未表情的細微變化。
璃未苦笑。
“若是能夠用一句言語就控制一份感情，那便好了。”
俯身撫箏。
“這樣叫人如何不喜歡。”
他看向方纔我與靈夜朔離開的大門方向，不知爲何出神，彷彿那裡還有個剪影能夠讓他起步追上。
只是他並未動身，慢步踏到几案後我剛纔坐過的位置，靜靜坐下。
看着箏身上，我剛纔留下淚滴，小小水漬停留的地方早已淡去，他卻深深入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