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兒，在想什麼？”
我回過神來，看着自己手上的半塊桂花糕，搖搖頭。
芷楓嵐的眼睛卻沉了沉，有些憂鬱。
“是不是後悔沒有隨璃未回去璃舞國。”
我的瞳仁也深了深，心裡有口氣嘆不出來。
“嵐，你知道你對我一直是特別的，你也知道，就算再怎麼特別，唯一也只有一個了。我其實……對你撒了謊。”
芷楓嵐有些落寞地笑着，將我手上的半塊桂花糕拿開，又夾了一塊新的。
“那塊涼了，”芷楓嵐不擡頭看我，靜靜地將我半塊桂花糕放進自己的碗裡，靜靜地說道，“夕兒，你知道嗎，我一直想要給你最好的，如果能讓你覺得最幸福的一段感情不會是我給的，那我不會強留你在我身邊。只是，不要將我趕出局去，就算你屬於他了，我也不打算放棄對你的感情。”
我拱起眉頭，有些心疼地看着芷楓嵐。
“嵐。就算暫時與他分開，我已經不會變了。”
芷楓嵐不看我，靜靜將半塊桂花糕放進嘴裡，悠悠喝下一口茶，放下茶盞，看向我。
“我也不會變。”
這樣的堅定不移到讓我心痛。
在離開望楓國國界十幾裡外的小鎮茶館裡，周圍實則嘈雜，卻似靜謐，我與芷楓嵐兩兩相望，誰也不肯退卻，只是我始終沒有敢看到最後一秒，是我負他啊……
一陣拍翅聲音，啾啾就停在身前的木桌上。
我轉過頭看去，果然不遠地方，紗朱幾人正帶着剛買的一堆東西往這邊走來。
“決定好住哪裡了麼。”
紗朱一來，便問，同時甚是不解地用疑問地眼神看向他們剛買的大包小包。
我點頭。
“住處一定有的，嵐一定早就安排好了。”
我笑看他，他果然朝衆人點點頭，最後深深看我一眼，抿茶最後一口，悠悠站起。
“走吧。”
只是一處很普通的客棧，在常人看去也只是很普通的掌櫃夥計，若不是其中一張臉有些熟悉，我都險些被這表面上的普通所騙過。
看着從前在芷楓嵐軍營裡爲我所累被璃未扒了衣服，又被芷楓嵐打了屁股的現今夥計，我朝走在自己上幾格樓梯的芷楓嵐低聲輕笑。
“這裡的都是你的人。”
他點點頭。
“這裡是離開望楓國最近的一個城鎮，自然該有個能夠讓自己完全放心的地方。我以爲用的人都僞裝的天衣無縫，不想竟然被人看了出來。”
我笑笑，他問。
“是誰露了破綻，得好好懲戒一番才行。”
我掃一眼夥計。
“只是看到了熟臉而已，不然不會察覺出來。”
芷楓嵐笑笑。
“隨我上來吧，我有件東西要給你。”
我帶着些好奇，跟着芷楓嵐進去房間。
這房間顯然是已經爲他保留很久的，裡面東西的一毫一釐的位置他都似乎十分清楚，他徑直走到牀頭掀開被褥，翻開牀板，從牀板底下空蕩的秘密位置拿出一件疊得整齊卻沒有一點美感的墨綠色東西。
“是什麼。”
芷楓嵐有些好笑。
“你應該很熟悉。”
說着將東西攤開到我面前，分別是一件背心，一雙手套護腕，還有一對護膝，只是看久了，顏色卻越見眼熟。
突然想起曾經房間中不起眼的一塊破布，眼睛一亮。
“是鱷魚皮。”
芷楓嵐點頭，我卻仍舊不解。
“不是說堅不可摧，怎麼可以製成這樣的。”
他滿不在乎似地笑道。
“要磨
出這般形狀樣子，可是最好的工匠花了足足兩年時間，耗盡了一百零八顆金剛石才裁出的軟甲。”
我心下一陣心疼，埋怨道。
“你好奢侈，爲了一件破衣服，值得嗎。”
芷楓嵐看着我，突然眼神閃了閃，笑意加深卻帶些寂寥。
“只要是爲了保護你的東西，便沒有不值得的。”
垂眸靜靜看了看芷楓嵐的心意。
“我想，做成了我的尺寸，也不可能還給你了。”
默默接過，擡頭扯開話題。
“我們什麼時候進城。”
“等安頓好你的那些朋友。”
我搖搖頭。
“將事情告訴他們，羽貉和義虎，兩人身手都不錯，頭腦也靈活得很，達拉長老雖不能力敵，但對軍政也是經驗良多，堯兒他是第一神醫，將他帶在身邊百利無害，他們都是幫你奪回望楓國的良車好馬。”
“他們沒理由會幫我。”
我笑笑。
“可他們會幫我。”
夜深人靜。
幾道黑影閃過，偷偷摸摸出現在望楓國國門口，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我。
羽貉他們仍舊拿着今日我讓他們去準備的東西，幾個麻袋背在身上越來越有做賊的感覺。
看着有些好笑。
“你笑什麼，”紗朱壓着聲音問我，“袋子裡的這些東西到底什麼用呀，沉都沉死了。”
我賊笑道。
“是幫我們進城的好東西。”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回過頭，芷楓嵐有些笑意地看着我，興趣盎然地問道。
“你馬上就會知道的。我會讓我們的人，不費一兵一卒，也絕不會打草驚蛇地進入望楓國內。”
我接過紗朱手上的那個袋子，從裡面抓出一把灰色粉末拈了拈，滿意地笑笑。
“石灰？”
“對，生石灰。”
我笑笑。
紗朱、羽貉、義虎三人同時出去弄來了我要的東西，各自卻不知道彼此的袋子裡到底裝的是什麼。
一問彼此之下，這才知道。
義虎買了大桶水來，用一個個小竹簡裝進了袋子，羽貉弄來的大批多少帶有些腐爛的骨頭，雞骨頭、鴨骨頭，或許還從義莊裡偷來幾具無名屍體身上的骨頭塊，紗朱則是如是的石灰。
幾人都不明所以。
我帶着他們偷偷潛到城門下。
夜黑風高，上面的守衛看不清下面的樣子，小心些，便不會暴露。
讓芷楓嵐帶着手下挖起一個個洞來，然後將骨頭和生石灰一齊埋進土裡，待人撤離的差不多之後，只留下身形較快，完事後可以馬上離開的幾人將義虎帶來的水灑在了埋有骨頭與生石灰的地方。
我們躲在暗處，很多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城門口那片空地，有些不解地看着滿是自信笑容的我。
就在人剛剛撤走不久後。
“咻”的一聲感覺，剛纔那塊地方便出現了靈異的一簇藍綠色火焰，甚是詭異，我身旁身後都是齊齊的倒吸氣聲音，要不是他們知道是我剛纔做的什麼手腳，現在恐怕不只如此反應。
“咻咻！”
接二連三地鬼火光亮，終於引來了城門上守衛的注意。
不出片刻，城門上火光連連，不出一會兒，城門便打開了，隱隱看見一個人站在打開的城門裡，兩腳顫抖着準備往外走，可是顫着顫着越是沒有勇氣，最終在面前一簇簇藍綠色的鬼火中。
“媽呀！鬼呀！”
轉身拔腿叫喊着逃跑。
隨着下方此人的軟弱，摟上的火把迅速移位，隨着此起彼伏的驚悚叫聲，城門附近頓
時聲音全無，安靜一片。
我偷笑，不過倒是沒有想到可以將所有人都嚇走，本想着至少會有一兩個有骨氣的，需要另外想辦法對付，如今落得輕鬆倒覺得有些空落落的心慌。
嘆是自己多想，轉過頭，發現周圍自己人也早已呆若木雞。
我推了推芷楓嵐他們，喚他們回神。
“還愣着幹什麼，雖然我覺得就算找到那些東西他們也看不出什麼來，不過以防萬一，還是將地裡的那些罪證挖出來之後快些進城裡去，這樣就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覺了。”
義虎仍舊睜着難以置信的眼睛，一路看着剛纔收拾的地方，皺着眉頭不解問道。
“那是怎麼弄的。”
所有人眼睛齊齊看來，似乎都很好奇。
我笑道。
“跟你們說了也不會明白。鬼火這種東西呢，就是可燃點的問題了。骨頭裡面有一種元素叫磷，和其他元素化合之後呢，變成了磷的化合物，再形成了氧化氫……”
說到一半，看到衆人一副頭大皺眉的樣子，我有些無奈地撓撓臉頰。
“還是不講了。解釋不清楚，總之就當是我生活常識之一，這是經驗談。”
義虎笑笑，誇道。
“那惜兒的頭腦可是彌足珍貴，不知裡面還藏了多少令人驚奇的東西。當初白河兩次戰役也好，今日的鬼火相助也好，惜……”
“不準叫惜兒，聽起來不是比我親近多了麼。”
羽貉忽然就勾上義虎的肩膀，一副不滿質疑的樣子。
芷楓嵐被白河戰役二字吸引了注意力，朝我饒有興味地看來，我朝他無奈笑笑，聳聳肩頭。
“回頭告訴你。”
紗朱對義虎敵意未消，不停附和羽貉的說法。
義虎打斷紗朱和羽貉的不滿，憨笑着將話題轉移到正經事情上來。
“你們先進城吧，剛纔埋東西的位置我都記着，等我清理好之後馬上進城與你們會合。”
我看了看遠處一人留在那裡清理現場的義虎，本來位置就不是太多，加上看他走過的幾個地方，的的確確就是方纔放東西的準確地點，心嘆着義虎記性好，平時那般忠實的樣子，還的確看不出來除了是武將還是個謀將，現在倒是驗證了些他在虞曜軍中的地位貨真價實。
遠遠地，看見義虎從土裡挖出剛纔鬼火下的殘留物，好奇地舉起到空中，藉着月光打量，看似很仔細在研究的樣子，倒是沒想到他對此這般在意。可惜真要在這裡和他們講起化學來，不知是不是要用光幾年功夫才能先讓他們相信科學這東西。
搖搖頭，不再注意義虎在土地裡擺弄來擺弄去的那些好奇動作。
決定讓鬼火化學這些東西不用的時候還是沉寂爲好。科學是隨着時代發展的，若是時代不夠先進，過早的科學只會毀了一個時代。
我們連連從小巷穿了好久，直到到了這城的偏於中心的位置才放下心來，那是一處芷楓嵐內應準備好的小宅子，和一般民居放在一塊，不惹人注意。
時間也臨近天明，天亮之後便好開始找住處，開始打探望楓國內的實際情況。
“聽說了嗎，昨天城外鬧鬼啦。”
“是啊。你說這世道是怎麼了，纔剛傳出三公主與老王上是被害死的，又是鬧鬼的，我們望楓國如何是好呀。”
“說起來，王上到底怎麼了，至今沒點音訊，要不是他做的，好歹也出來吱個聲呀。”
“誰知道呀。只要上面那些人的事情不要連累到我們，就大慈大悲了。”
“是呀，哎……”
我指着一疊早餐點心，朝小店裡的老闆招呼笑道。
“麻煩包起來，我要帶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