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慢點，誰跟搶你了。”厲楚恆坐在一旁拍了拍她的帽子，她穿着平底鞋，一件寬大羽絨衣，坐在那裡毫無形象地吃着粉絲湯，一臉的幸福滿足。
真容易收買。
一個孕婦，吃碗鴨血粉絲湯就心滿意足了。
“晚上還有兩場挺吃重的戲，馬上就要拍了。”顧萌萌擔心自己的身體吃不消到電影的最後，所以她一直處在一個緊張的狀態，想提前拍完。
幸好，她們不算趕速不趕質的，厲楚恆給她的團隊都是國內一線水準的，能給她這個初出茅廬的新導演很多很好的經驗和想法。
……
厲楚恆低眸凝視着她，她哪裡像是導演，一臉的清澈乾淨。
想起她去夜總會站在vip房門口那一瞬間的樣子，她現在身上多了些什麼……
工作人員和演員們吃完飯走過來見到厲楚恆一個個都呆住了，個個上前敬畏地問候。
“厲總好。”
“厲總晚上還來探班……辛苦了辛苦了。”
……
一個個都小心翼翼着，跟見了活閻王一樣。
“紀齋的餅。”厲楚恆拎起那一大袋的餅面無表情地道。
一羣人立刻恭敬地道謝，“謝謝厲總，謝謝厲總。”
……
顧萌萌看到厲楚恆，他還挺會借花獻佛。
“顧導，場地準備好了，打光的準備工作都好了，可以開拍了。”一個人跑到她面前說道。
顧萌萌用紙巾擦擦嘴站了起來，一個念頭滑過腦海，顧萌萌步子頓了頓，轉頭看向厲楚恆，“你先回去吧？”
“你在趕我？！”他第一次跑過來探班，還送上親手做的粉絲湯，她敢趕他走？！
“一會拍的戲比較……沉重。”顧萌萌猶豫着措詞說道。
“那關我什麼事？！我等你收工，不然你現在就收工！”
“……”
這場戲拍的是一個在得知自己幻了漸凍症的小提琴家絕望地要跳樓，小女主角小恩在一旁用他的小提琴彈着不着調的琴聲，把小提琴家勸了下來。
所以這場戲……是在天台上拍的。
聽過童媽講厲楚恆媽媽在他眼前墜落自殺的故事，顧萌萌有些忐忑。
扮演小提琴家的演員坐上天台，顧萌萌忍不住去看厲楚恆的臉色。
夜風輕拂，厲楚恆盯着那演員，英俊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不知道爲什麼，顧萌萌知道他其實很在意。
“童媽……”
顧萌萌扯了扯童媽的手，示意她把厲楚恆勸走。
厲楚恆卻突然斜眼瞪過來，“還不拍？你想拍到天亮？！”
……
顧萌萌只能硬着頭皮開拍，給小提琴家的演員說戲，給小演員說戲。
小恩是很會自發掉眼淚的小演員，顧萌萌很多場對她的強調就是不可以哭，小恩便一直繃着……
夜很涼，全場安靜無話，演員在投入地拍攝着，顧萌萌忍不住偷偷瞥了厲楚恆兩眼，他全程都盯着那個坐在天台上的演員……
他想到了他媽媽嗎？
拍攝過程還算順利，但也拖到了半夜以後。
“收工回家！”離開天台，顧萌萌投進厲楚恆的懷抱，故意討好地在厲楚恆懷裡蹭了蹭，“是不是覺得拍戲很無聊？”
“我女人越來越能控制全場了。”厲楚恆很吃她這一套，冷了一晚上的臉露出一抹自鳴得意的笑容。
……
她這個氣場是跟某人學的。
“每次我掌控不了全場的時候，我就想你罵人的時候是什麼樣的。”顧萌萌誠實地說道。
厲楚恆的臉頓時黑了下來，顧萌萌忍不住笑起來，“你應該開心啊，我都是跟你學的。”
“……”厲楚恆冷冷地睨着她，“你不是討厭我發脾氣？”
她居然還跟他學發脾氣？！
“是啊，你以後就把這衣鉢傳給我好了，你別再發脾氣了。”
司機早早地打開了車門，兩人相繼坐進去，車裡的溫度很舒服很暖，一下子讓顧萌萌暖和了起來。
以後……
厲楚恆盯着她，一雙眸子烏黑，“你可能這一輩子就只能拍這一部電影了。”
他在計劃着兩人在人間蒸發，她不可能還有機會拍電影。
“有一部也不錯，至少圓了我一個心願。”顧萌萌微笑着，從她染上h1ev23開始，她已經沒有那麼多奢侈的願望了。
如果不是厲楚恆，以她的資歷和經濟能力怎麼可能拍得成這一部電影。
……
“不累？不後悔？”厲楚恆問。
“那你呢？我從來沒問過你，你後不後悔？”顧萌萌認真地問道，她以爲相愛就是兩個人在一起，哪怕她感染了h1ev23，哪怕沒有解毒劑，她也想要呆在他的身旁。
僅管，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接受不了他看着一天天醜陋下去的她。
她從來沒問過一句，他後不後悔。
“後悔什麼？”
“你把e.s收了，你要脫離你父親的掌控，你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有出頭的一天了。”顧萌萌聲音輕柔地說道，“可我的生命只有十年，其中九年都不能站起來……用你的一生來換兩個人在一起的十年，你不後悔嗎？”
聽上去就很荒謬，聽上去就不切實切……
“你該不會是在想……自己拖累我了？！”什麼叫後悔，他看上她的第一眼起，他就不會讓自己後悔。
“厲楚恆，只要你還需要我，我不會主動離開你。”顧萌萌聲音淡淡地說道。
她不知道自己就這樣黏着厲楚恆，等着他放棄一切和自己遠走高飛是不是正確，是不是害了他……
但是……她不想走他媽媽的路。
不尊重他的意見，就這樣一走了之，突然地丟下他一個人。
她被丟下過，她懂那樣的感覺。
“我不會讓你只剩下十年。”厲楚恆說道。
“鈴木奈奈還沒有鬆口嗎？”
“你還撐得住？”
“嗯，撐得住。”無論如何，她都會撐住，她知道一旦自己真正倒下來的那一天，就不可能再站起來了。
車子沒有回家，直接去了e.s總部。
把跟隨的便裝軍人丟進了休息室裡，而會議室裡，技術部的□□對着楚世修的婚禮視頻和一些照片、甚至是袋子進行了全面的分析。
“砰——”
厲楚恆雙手重重地拍在會議室的桌上，顧萌萌的瞌睡蟲都被他這麼一拍拍去了不少。
顧萌萌心裡暗暗鬆了口氣。
“繼續給我查！你們吃閒飯的？！”
厲楚恆冷聲低吼，一雙銳利的眼如刀子般刮過每一張技術部的臉。
“是，厲總。”
一羣人嚇得大半夜頓時精神振奮，重新投入審查當中……
“……”
顧萌萌無奈地看着厲楚恆，他這麼執着做什麼？什麼證據都沒有，就認定了楚世修是害他，害她爸爸的人……
“仔細點！”厲楚恆就差拿鞭子抽技術部的人了，一步一步在他們身後踱來踱去，看到誰手腳慢一點就一拳揍上去。
於是，顧萌萌看到的畫面就是一羣□□把筆記本電腦鍵盤玩得飛起來……
“我去睡覺。”
顧萌萌打着呵欠走出會議室，在厲楚恆總裁辦公室的臥室裡睡覺。
等到她翌日醒來走進會議室來，那一羣技術部的□□還在將電腦鍵盤摁得跟飛一樣……
……
做厲楚恆的員工真是不容易。
厲楚恆不耐煩地瞪着他們，一腳將椅子踹倒在地上，“一羣廢物！連一點蛛絲螞跡都查不出來！”
“厲總，我們真的盡了力了……”□□中爲首的一個人抖抖擻擻地站起來，“這視頻既沒病毒也沒有任何跟蹤的價值信息……有問題的機率是百分之零點一……”
“那就把零點一給我查出來！”
厲楚恆暴怒地吼道。
靠，楚世修不可能一點手腳都不動！他絕對會急着抓自己的把柄和證據！
“……”
一羣人被訓罵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大家也忙了一夜，回去睡吧。”顧萌萌走過去揚聲說道。
□□們個個感激涕零地看着她，然後在幾秒間通通撤出了會議室。
“我都說阿修不會是那麼陰暗的人。”顧萌萌拿起那張視頻光盤說道。
“你今天把光盤送到指定的地點，我要看他有沒有跟蹤！”厲楚恆冷冷地說道，楚世修會放過這麼好的一個機會？！
“好，我照辦，厲大總裁。”顧萌萌放下光盤，上前拉住他的手。
“你還是信他不信我？！”厲楚恆對她敷衍的態度弄得說不出的心煩。
她對那個姓楚的就那麼信任……被賣了都不知道！
“光盤沒事，不是嗎？”顧萌萌拉着他的手道，“如果今天我去送光盤什麼事都沒有的話，我們以後就不要爲這個爭吵了好不好？”
……
“那就是你不信我！”
“我不阻礙你去調查阿修行嗎？”顧萌萌只好退一步，“不過沒有確切的證據，你不可以傷害阿修。”
“阿修阿修，你叫得可親熱！”
厲楚恆鬆開她的手，一拳揍在桌上，轉身就走。
“他是樑暖暖的老公……”顧萌萌不知道自己要解釋多少次他才能釋懷……這個醋桶……
厲楚恆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
顧萌萌挺着大肚子也不好追，便坐到總裁椅上，拿起桌上零散的照片，這照片都被藥水沖洗過，就爲了檢查照片有沒有被動手腳……
她不懂，照片上還能設置跟蹤裝置麼？
顧萌萌翻了翻幾張照片，都是楚世修和樑暖暖出去度蜜月的照片，樑暖暖笑得很開心，楚世修還是一派溫和，眉目溫柔……
驀地，照片從手中散了下去。
雙手一點力氣都提不出來了，突如其來的無力感次數多了，顧萌萌竟也慢慢習慣了，只要不是疼痛鑽心，她都可以淡然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