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這不是姜三太太麼?”黃怡身後的那個花信婦人由身邊的僕婦扶着下了車,她打量了秦氏母女一眼,笑道。
秦氏一見那婦人正是禮部侍郎家的黃夫人,只見她將一頭烏黑的青絲梳成了牡丹髻,戴着赤金鑲紫瑛石的髮箍,插着赤金銜紅寶石鳳釵,一身大紅遍地織金通袖衫,配杏黃色繡梅竹蘭襴邊綜裙,那通身的氣派就讓人豔羨的挪不開眼。
同樣是做官太太的,怎麼人和人的差別就這麼大?秦氏的心裡就像打翻了一百個醋瓶子,酸得要死。
“姜三太太爲何不進去?”黃夫人笑着看着秦氏奇道,然後看了一眼黃怡,“怡姐兒在這兒遇到了好姐妹麼?”
黃怡卻是一臉不屑的冷哼了一聲,理也沒理的提起了裙襬就往那黑漆大門走去,待她見到站在門口穿着大紅色十樣錦妝花褙子迎客的婦人時,笑嘻嘻的湊了過去,甜甜的叫了一聲:“李夫人。”
“怡姐兒?”那被喚作李夫人的紅衣婦人笑容滿面的看着黃怡,然後衝着她身後的黃夫人點了點頭,笑道:“你們怎麼纔來?林夫人和鍾夫人剛還跟我念叨着你呢!”
那黃夫人向前走上了兩步,笑道:“家中有點瑣事,也就耽擱了。”
秦氏跟在黃夫人的身後,也跟着叫了聲“李夫人”。
李夫人笑着點了點頭,她瞧着秦氏面生,以爲她是黃夫人帶過來的親戚,也就喚了身邊一個得力的婆子,領着幾人去了後院待客的花廳。
她們做客的花廳是個三間的敞廳,因爲已到三月,特意打開了南北的槅扇,坐在花廳裡就能看到廳外的小花園,一眼望去就能看到冒着青芽的小樹,點綴着繁花的花草,熙熙攘攘的好一派春暖花開的熱鬧景象。
“咦?怎麼她來了,卻沒看到婉姐兒?”先到了的蕭千淑趴在打開的窗櫺上,看着院子裡挽着着黃怡的胳膊一路親親熱熱的往裡走着的姜姝,不免奇道。
“什麼?婉姐兒沒到麼?”聽到蕭千淑的話,姜妍也湊了過來,果然遍搜院子的每一個角落,也沒有看到姜婉的身影。
“青嵐,你這帖子到底是怎麼下的?”姜妍扭頭看向正在交代着小丫頭們如何待客的李青嵐,問。
打發掉那羣小丫頭們後,青嵐施施然的走了過來,坐到了蕭千淑的身邊道:“我本想單獨下給婉姐兒,可我一想若是不請她那個嫡母和妹妹,她一個人恐怕是出不來的,因此我講帖子下給了三絃衚衕的姜家。怎麼?可是出了什麼紕漏?”
“唉,出大紕漏了!”姜妍衝着青嵐翻了個白眼,“恐怕我那三嬸根本就沒帶她來。”
“怎麼還有這樣的事?”李青嵐皺了皺眉,“我明明寫的是闔府的女眷呀!”
“哎呀,你們先別說這些沒用的了!”蕭千淑從窗前站了起來,“婉姐姐沒來,就是不爭的事實!”
姜婉穿着一身半新不舊的春裳,手持兩三支毛筆,正心無旁騖的給她之前畫的那幅仕女圖上色。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格打在她的身上,竟像是給她渡上了一層金膜。
“咳!咳!”倚在門邊看了她好半晌的姜妍忍不住出聲提醒着。
“怎麼了?丁香,可是嗓子不舒服?”姜婉卻是頭也沒有擡,繼續拿着毛筆沾着丹青一點一點的在紙上勾勒着,長長的睫毛在陽光下如同一把刷子,在她瑩白的臉上投下一層陰影。
“是呀!是非常的不舒服呀!”從沒被人這麼忽視過的姜妍衝着她瞪眼。
姜婉這才訝異的擡起頭來,卻發現姜妍臭着一張臉的站在自己跟前,而她身後還站着一個擠眉弄眼的蕭千淑。
“你們怎麼來了?”姜婉忙放下手中的毛筆,將她二人邀了進來,並高聲吩咐着丁香上茶。
“哎呀,別忙着上茶了!我們也沒功夫喝!”姜妍卻是阻止丁香道,“今日不是邀你去青嵐家參加春宴麼?怎麼這會子你還有閒情逸致在家畫什麼仕女圖?”
姜婉一臉尷尬的笑了笑,低頭道:“我……今日……覺得不太舒服……”
“你就別騙我了!”姜妍完全就是一副“我都懂”的神情,“就三嬸的那點上不得檯面的行事風格,你又何須爲她遮掩?”
聽得姜妍這麼一說,姜婉卻只能笑笑,沒有接話。
“所以我和千淑特意來邀你,”姜妍笑着對姜婉說道,“要知道你今日沒到,青嵐覺得特別內疚,她總覺得是自己的帖子沒下好的原因……”
“可……可是……”姜婉卻覺得沒臉說自己沒有參加春宴的體面衣裳和首飾。
“婉姐姐,你就跟我們走就是!”千淑笑嘻嘻的湊了過來,往她的書案上放了一個大布包袱。
姜婉不明所以的看向蕭千淑,卻只聽得蕭千淑道:“我每次出門都會多帶幾套衣裳,以備不時之需,這一套衣裳是我還沒穿過的,你趕緊的換上衣服跟我們走,再遲點,恐怕李姐姐家要開宴了。”
這……真的可以麼?
姜婉有點猶豫的看向姜妍和蕭千淑,卻看到了她們二人鼓勵的目光。
因此她趕緊喚來了丁香和茉莉,讓她們趕緊來幫着自己換衣裳,而韓媽媽也是一臉激動的走了進來,爲她梳了一個雙平髻,並簪上了一對珊瑚綠松石珠花。
然後在姜妍和千淑的催促之下,帶着丁香上了蕭千淑的那輛七彩琉璃的華蓋翠帷馬車。
茉莉有點激動的看着姜婉離開的身影,和一旁的韓媽媽興奮的說道:“四小姐有一羣這樣的姐妹真好!”
韓媽媽也表示認同的點了點頭。
待幾個小姑娘再次到達李府時,之前在門口迎客的李夫人已經進了府,姜妍和蕭千淑倒是熟門熟路的帶着姜婉進了內院,直奔花廳而去。
而此時的秦氏正一臉尷尬的坐在花廳裡,聽着周圍的夫人們你一句我一句互相調笑着說着彼此的家長裡短,她卻是一句話都插不上。
偶爾逮到了機會說上那麼一兩句玩笑話,卻有沒有一位夫人理會她。
也就有人在竊竊私語:“那個穿玫瑰紫二色金褙子的婦人是誰?怎麼瞧着有點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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