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聽到了自家小姐的聲音,先是滿心期待的擡頭,隨後又像是懼怕責備般的低下了頭。
姜婉看在了眼中,並未說話,她只是端着手,靜靜的看着姜姝。
姜姝看着只隨意穿了件水紅色棉紗小襖套了條挑線裙子,完全就一副日常打扮的姜婉,眼中就充滿了不屑和憐憫。
一向心思細膩的姜婉略挑眉。
姜姝的這個神情是什麼意思?
她眼中的不屑自己還能夠理解,可那些一逝即過的憐憫又是代表着什麼?
只見姜姝緩緩開口道:“婉姐兒,我只不過是要你這個丫鬟去把上次崔良娣賞你的那個赤金手鐲拿來,沒想到她卻是推三阻四的不肯去。”
“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不識好歹的人,因此就出手替你教訓教訓她。”姜姝一臉傲慢的剔了眼茉莉,惡狠狠的說道。
“赤金手鐲?”姜婉上下打量了眼面前一臉傲嬌的姜姝,冷色道,“五妹妹不是也有一隻麼?怎麼突然想要我的那隻?”
“沒什麼。”姜姝嬌嬌地擡起了左手,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手臂上還套着那隻崔良娣賞的赤金手鐲,她看着姜婉嬌笑道,“婉姐兒也知道,我之前戴慣了我那隻鳳祥記的鐲子,現在換了這一隻,總覺得手上輕飄飄的少了些什麼,不如……”
她衝着姜婉眨了眨眼,一臉都是我不說你應該懂的表情。
“不如什麼?”姜婉垂着眼眸,當作沒看見。
姜姝她也不氣惱,理直氣壯的說道:“不如將你那隻也給了我,我讓母親幫我找人去打一隻和以前那隻一樣的……”
“反正你平常也呆在家裡哪裡也不去,讓你收着壓箱底還不如給了我。”姜姝一臉笑嘻嘻的看着姜婉,彷彿那隻手鐲已經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她還真敢說!
姜婉不動聲色的摸了摸藏在袖口裡的那隻翡翠鑲金的手鐲,若讓姜姝知道自己還有個這個,恐怕也會一併要走吧。
“我不能給你。”姜婉斷然拒絕道。
“什麼?!”本以爲十拿九穩姜婉會將那手鐲交給自己,沒想到她竟然和那個丫頭一樣嘴硬,姜姝再次暴跳了起來。
“那手鐲是崔娘娘當着母親的面交於我的。”姜婉站直了身子挺直了身軀,看着姜姝道,“我若就這麼交給了你,母親日後問起來,我如何交代?”
“你就爲了這個?”姜姝聽着,面露一絲欣喜。
姜婉卻不再想理她,她伸手牽過了茉莉,在她那依舊微微腫起的臉頰上輕摸了一把,柔聲問:“還疼麼?”
茉莉滿臉委屈的噙着淚,搖了搖頭。
“還是先隨我去上點藥吧。”姜婉牽着茉莉,就要帶着她上樓。
見姜婉就要離開,姜姝急得在她身後的鬼喊鬼叫:“婉姐兒,我剛纔說的話,你倒是聽到了沒有?”
“此事自有母親做主,”姜婉扶着樓梯,居高臨下的看着姜姝冷冷地道,“你完全沒必要扯着我和我屋裡的人在此糾.纏不休。”
姜姝有點無趣的撇了撇嘴。
正是因爲她今天和母親提及此事,秦氏卻不置可否,所以她纔想要藉着母親的威名來狐假虎威一番。
沒想到不管是姜婉還是她屋裡的那個茉莉都不爲所動,真的是氣死她了。
丁香一臉擔憂的跟着姜婉的身後,三步一回頭,待她看到姜姝氣呼呼的提着身上的洋縐裙回了屋後,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四小姐,我們這樣和五小姐頂撞,真的不會惹怒太太麼?”丁香皺着小小的眉頭,看着姜婉在屋裡翻箱倒櫃,擔憂的問。
只見一臉專注的姜婉從一個衣箱的角落裡拿出了一個小瓷瓶,那裡面裝着她們特意從鎮江帶過來的小半瓶清涼活絡油。
小姐準備給自己塗這個麼?
茉莉驚得瞪大了眼睛,這半瓶活絡油還是之前四小姐的生母何姨娘找人偷偷摸摸的送過來的,怕的就是哪天四小姐被大太太責罰了,連能塗抹的膏藥都沒有。
正是因爲來得很金貴,平常四小姐自己都捨不得用。
“茉莉,過來!”姜婉打開了塞在瓶口的小瓶蓋,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一股熟悉的薄荷味就飄了出來,讓人心曠神怡。
她在永熹宮當太妃的那幾年,御醫院每年都會調配這種清涼活絡油送進宮,而宮裡總是有些犯了錯被大宮女、大太監責罰的小丫頭、小太監,她見着於心不忍,就經常將自己宮裡的清涼活絡油拿出來給那些受了罰的孩子們用。久而久之,她在宮裡的賢名也就傳了出去,就連做了太后的姜妧都笑話她愛做“老好人”。
除夕那晚,她在衣箱中翻找白棉布裙時,意外的發現這衣箱中竟然也藏了小半瓶,於是就想到了拿給茉莉用。
“四小姐,不用了。”茉莉連連抰手的往後退,“我這個臉真的不礙事的,過一會就能消的。”
“我當然知道它會消,可塗點藥,不是能消得更快麼?”姜婉自顧自的傾倒着小瓶,倒出了一些清涼活絡油在掌心之中,“反正我現在已經倒了出來了,你不要的話,我也只能將藥擦在帕子上了。”
茉莉一聽,更加肉疼了,只好乖乖的將臉湊了過來。
茉莉生來就是那種很討喜的大臉盤子,只是現在她的臉頰之上除了紅腫之外,居然還能隱約看到泛紅的五指印。
姜婉皺了皺眉頭,姜姝的這一巴掌到底使出了多大的力氣?
姜婉小心翼翼的將藥塗抹在了茉莉的臉上,然後又用手輕輕的幫她推開,薄荷的清涼在茉莉的臉上漫延開來,抵消了之前那麻辣辣的感覺。
“丁香,不如你等下幫茉莉去廚房裡提飯吧。”姜婉想了想吩咐道,“她這個樣子還是讓她休息一會好了。”
“好的,四小姐。”丁香應承了下來,但她還是有點擔心的問道:“如果太太真的要我們將那赤金手鐲給五小姐的話,我們給麼?”
“爲什麼不給?”姜婉一邊用帕子擦着手上餘下的清涼活絡油,一邊擡眼笑看丁香,“別忘了我們在這府中的一切吃穿用度全是太太賞的,只要她願意,隨時都能將這些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