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大吉。今日是大選中最重要的一環——欽點。只要皇上看上,或是太后與皇后推舉,便能賜下名分,從此成爲后妃。不濟者,若有幸能賜婚朝臣,亦是命婦。
宮樂奏,鳳鳥鳴。皇宮的天空清澈無比,淡雅的藍與朝陽編織着,將明媚深深刻在宮牆上。
雲霓閣前,牡丹似錦。樑元劭端坐在雲起臺正中央,他眼角微斂,面上看不出一絲情緒。在其右側,太后身着一身紫紅色錦紋宮裝端坐着,眉眼間帶笑,卻不損威儀。在其左側,便是皇后沈念卿了……
“皇上近日龍體安康,當多往後宮走動走動纔好。”輕瞥了沈念卿一眼,太后若有所指道。
樑元劭側身看去,應聲道:“這段時日朝政繁忙,實在是無暇顧及。也多虧了母后,才保得後宮安定。”
太后笑着擺了擺手:“若真的明白,就多去皇后那裡坐坐。她可比哀家辛苦得多。”
見樑元劭輕嗯一聲便不再接話,沈念卿急忙做出惶恐之態,低聲道:“母后言重了。”
鐘聲撞響,魏林躬身上前請示:“皇上,吉時已到。”
“開始吧。”樑元劭擡手示意。
“奴才遵旨。”
魏林小步退開,轉身到了雲起臺正前方,他清了清嗓子,高聲道:“宣待選女子覲見。”
聲音一重重傳到雲霓閣外,武尚儀領着衆女緩步入內。待選女子今日皆着鵝黃色宮裝,入內後,她們垂首分立兩側。衣袂翩躚,美不勝收。
太后見了這般情形,不禁嘆道:“看着這些妙齡女子,就能想起當年的自己。一晃都二十多年了,哀家是真的老了……”
樑元劭執起太后的手,正色道:“母后依舊風華,何談老字?”
“正是正是,母后之美,天下難有出其右者,兒臣可是自愧不如呢。”沈念卿在旁柔聲應和着。
“好了,別把話茬兒全籠在哀家身上。皇家子嗣乃國之根本,皇上你好生看看,可有你中意的姑娘?”太后揚起下顎,指了指眼前的官家女。
樑元劭凝神看去,目光緩緩拂過每一名女子。他的目光若在誰人身上頓住,一旁的魏林便會翻開名冊,將該女子的身家稟上。若頷首允了,就算是定下了名分。
加上蕭如雪與沈宜靜,凡樑元劭尋問過的,無一不是名門貴女。過了半響,樑元劭停下了動作,側眸看了看沈念卿:“皇后,你是後宮之主,后妃亦需你管束提點,不若你來看看。”
沈念卿聞言,頗有幾分受寵若驚。她擡眸瞥了太后一眼,見太后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這才俯身道:“臣妾遵旨。”
美目流轉,沈念卿心頭是極爲歡喜的。樑元劭讓她挑選後妃,這無疑是彰顯着信任與恩寵。最爲重要的是,這些被她選中的女子,自然對她萬分感謝。日後,她中宮之位也就更加穩固。
沈念卿面上不敢露出半點倨傲,每提及一名女子都會側身問過樑元劭。待他應聲,才示意魏林記載下來。
而云起臺之下,被點到的女子心中自然是雀躍得意的,不曾得信的女子,則頗有些焦慮不安。上官璃眨了眨眼,將眸心裡的波盪掩了個乾淨。
日光更盛,雲霓閣前的氣氛也愈發緊窒。
見樑元劭的眸光幾度從上官璃臉上劃過,沈念卿紅脣輕揚,果然,皇上是極念着上官璃的。可進可退的武器,並非人人都當得了的。呵,既然如此,這個人情她是做定了……
想到這兒,沈念卿輕笑着揚起眉眼,高聲道:“皇上,太常寺卿家的女兒上官璃相貌性情都是極好的,您看……”
話音傳到上官璃耳裡,她悄然緊了緊衣袖。贈玉關切在前,出言相幫在後,皇后這些舉動,當真沒有別的意思麼……
“哦?能讓皇后如此讚賞,朕倒真要見見了。”樑元劭眉峰一挑,隨即對着魏林道:“宣。”
“上官璃,從三品太常寺卿上官謙之女,年方十五。”魏林的聲音在雲起臺前盪開。上官璃斂衽上前,對着上座拜下:“臣女參見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樑元劭的身子朝前微傾,眸心裡閃過絲絲驚豔。這情狀讓沈念卿更爲篤定,她輕聲一笑:“皇上以爲如何?”
“皇后的眼光果然不錯。”樑元劭抿脣淺笑,俊逸的面容因笑意而柔和了幾分,不禁讓沈念卿紅了臉。
“留用。”
從雲起臺上傳下的聲音讓上官璃心神一凜,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起身退至一旁。
一番大選下來,樑元劭只留下十名女子充入後宮。另擇十數人,賜婚朝臣及官家子。
十名入後宮者中,以蕭如雪的位分爲最高。她封了四品美人,賜號康。其後是後族貴女沈宜靜,她被封做從四品貴人,取名中的“靜”字爲號。餘下的八人則分別封爲正五品才人和從五品小儀。
次日清晨,魏林親到儲秀宮傳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上官氏之女上官璃,賢良知禮,才貌出衆,有婉順之德行,深得朕心。特選入後|庭,封爲才人,賜號穎,賞黃金百兩,賜居拾翠殿。欽此……”
“臣女叩謝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上官璃目不斜視,端正擡手接過那一卷黃綢。魏林將手中的拂塵揮了揮,躬身道:“奴才恭喜穎才人。”
上官璃欠了欠身,從腰間拿出一錠銀子:“有勞公公了。”
魏林將銀子推開,忙往後挪開一步:“才人這可折煞奴才了,萬萬使不得啊。”
“這不過是小小心意,還請公公不要推辭得好。”上官璃輕笑着又拿出一錠,卻見魏林退得更遠了……
“穎才人可誤會奴才了。奴才替皇上辦事,自然要講個規矩。”說着,魏林湊上前來低聲道:“等到才人榮寵加身需要奴才效勞時,不必才人開口,奴才自會去討個好處。”
上官璃心中明瞭之餘也不禁讚賞,宮人都羨慕魏林年少得寵,卻不知他得寵是有原由的。哪些是該做的、該說的,他都自有一套規矩。
“奴才告辭。”說着,魏林躬身一禮退出了紫雲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