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元劭的身子畢竟是不錯的,到了半夜便幽幽轉醒。模糊間,只覺得肩胛痠痛,他睜開黑眸,頂上的大紅金絲繡帳晃了晃眼。他正想動動僵硬的身子,卻發覺手臂被人死死挽住。
樑元劭不悅地垂眸一看,便見沈念卿正安然靠在他懷裡。這一剎,他便想起了昨夜的異樣。小腹間迅速竄起一陣怒火。爲了保護皇上的身子,自太祖皇帝起便禁了那些魅惑之藥。現如今倒好,竟然堂堂皇后都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來了。
思及此,他擡手一推,便將沈念卿的身子給翻了過去。
而沈念卿吃了痛,亦是揉着痠軟的腰身醒了過來。見樑元劭正一臉不善地看着她,她忙抿着脣氤氳出點點委屈:“皇上……”
“哼,你還真不愧是朕的好皇后啊。”
樑元劭話語平平,卻如同天雷將臨一般,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沈念卿心裡若說沒有半點恐慌,定是假話,她訕訕垂下眸,細細想了一轉,確定並無留下任何證據,這才咬着牙擡頭,帶着幾分淚意幾分驚慌道:“這……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可是臣妾做錯了什麼?”
“你昨晚幹得好事。”
沈念卿自然知道樑元劭指的是什麼,她貝齒微合,做出謹慎小心的模樣,面上更是顯出惶恐之態:“想來……是臣妾昨晚伺候不周,攪了皇上的興兒,還請皇上恕罪。”
說着,她便跪着身子不住地叩首,臉頰上竟是掛上了淚。身上的褻衣鬆鬆垮垮的,這一動更是漏出不少紅痕。樑元劭瞧着那惹人憐愛的模樣,心頭卻是起了殺機。
她這話裡的意思,無一不是在暗示着,昨夜是他自己起了興致。當然,這興致如何起的,沈念卿是不會提的。
樑元劭狠狠閉了閉眼,將心頭的戾氣斂起,背身匆匆將衣裳套上,繞過繡屏對外喚道:“來人。”
聽見主子的聲音,一名內監忙躬身入內伺候。正要對着上頭拜下,樑元劭便擡起一腳對着他的心口踹去。這一腳攜了他的七分力氣,生生將那內監踢得吐了血。
這內監一個吃痛,右手不禁捂着胸口。
他原本只是魏林帶着的小太監,這次魏林領了皇差離了宮,特意讓他在御前伺候。好不容易有了這天大的運氣,誰想當值第二日就湊上了這一腳。
那內監茫然地抹了抹嘴角,白着臉爬起來,隨即恭敬告罪:“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樑元劭冷眼看着地上的血跡,拂袖怒道:“你的確該死……昨夜朕吩咐你戌時便叫朕離開,爲何不曾入殿來喚?”
“皇上息怒啊。當時奴才欲進殿來,可紫月姑娘將奴才攔住,說皇上已經歇下了。而且殿內……”而且殿內還傳出交|歡的呻吟……這半句他自然是隱去不敢提了。
在宮裡呆久了,多少是懂得揣摩人心的。現在見皇上發了火,內殿裡也隱隱約約透着哭聲,他自然得謹慎着答話。
而繡屏內沈念卿早就呆愣住了,她從未見過樑元劭發大火的樣子。況且樑元劭對身邊的人一向親和,若是有奴才犯了錯,也不會親自去罰。
現在如此打罵分明是在遷怒……
心不由往嗓子眼靠近了幾分,她若有所思的看着不遠處的香爐捏緊了手。
……
樑元劭發作內監,不過是個引子。他要藉機對付的,正是沈念卿。
昨夜這清寧宮中定有那髒東西,可那些宮中禁藥,與旁的媚藥不同,過了時效便查不出任何蹤跡。縱然現在傳了內務的人來,依舊沒有結果。既然如此,不防暗暗去查。至於明面兒上,他亦不會讓沈念卿的人好過!
“你說是紫月攔了你?”
“奴才說的句句是實啊。”
“哼,她不過是清寧宮的宮女,什麼時候朕的人也輪的到她管了?”樑元劭說罷,便下令將紫月綁起來。
紫月被壓入殿內時,面上有幾分狼狽,步履卻不雜亂。
樑元劭待她跪下,便上前一步問道:“昨晚可是你攔下了朕的人?”
紫月心上一寒,皇上口上唸叨的是“朕的人”。那這“攔人”可就從一個小過錯變成了欺君罔上之罪了……紫月是個聰明的,她是不能輕易脫身了,卻也不會去拉了沈念卿下水。
沉思片刻,紫月俯身應下:“是。”
打定主意認罪,她便只是垂首告罪,其餘的話便再不肯多說一個字。
繡屏內的氣息微亂,樑元劭斜斜挑起眉梢,冷笑道:“好,既然你認了,那麼……來人,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
沈念卿聽了此話,忙想起身來阻,卻不防腳下一軟便摔在了地上。
四十大板……
宮中的板子與尋常人家不同,那板面上都倒扣着又粗|又長的鐵釘子,一下子下去,便能叫人皮開肉綻。是以後宮中,並不以板子來教訓宮婢。
那板子沈念卿是見過的,一個內監也堪堪受得住二十下。更何況紫月一個女子……
沈念卿肩胛不住地顫着,她明知紫月這四十大板是爲她而受,卻不能表露分毫。只能緊緊|合上眼。
清寧宮正殿外。
紫月被人死死按在木凳上,身下的裙衫下襬被拉扯開,露出白色的中衣。一旁守着的不是別人,正是海公公。他好不容易得了魏公公的提攜,纔有了入皇上眼的機會,就是這個丫頭險些害了他。現在皇上讓他來監察行刑,他如何能放過?
海公公面上不禁掛起幾分冷意,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紫月道:“趕緊的,給本公公往死裡打。”
宮裡人最會看眼色,如今瞧着皇上龍顏大怒,哪裡敢手下留情。那板子打落在紫月的股上,長長的釘尖兒狠狠|插|進她的皮肉裡,縱然她早先便咬緊了牙關,卻仍是忍不住喊出聲來。
“啊……”
淒厲的叫聲驚走了清寧宮上歇腳的鳥兒,沈念卿終究是聽不下去,緊着步子出了繡屏,朝着樑元劭跪下:“皇上,紫月昨夜不該攔了海公公,誤了皇上的事兒,可她也是爲了皇上啊。”
“爲了朕?”樑元劭勾了勾脣角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