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淞滬_第三九一章 困獸猶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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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一章 困獸猶鬥

天亮了,日本人的進攻如期開始,這樣的進攻已經持續了整整四天,今天是第五天,雙方都已經力竭,日本人的進攻也明顯不如前幾天犀利。錫澄線雖然被人嘲笑爲是外行人設置的軍事防線,堡壘各自爲政,戰區之間沒有戰壕相通,地堡缺乏隱蔽性,完全就是一個個靶子般的存在,巨大的射擊孔不僅不能有效的保護自己,而且還成了敵方主要的打擊點。但是,與裸露在外的日本進攻方相比,還是具有其不可替代的優勢。

日本人的155mm榴彈炮,對中國方的地堡造成了相當大的威脅,但是一般的75mm山炮,對於中國方的地堡則作用不大。

在三百米遠進攻的日本戰車,成了戰場上的主角,戰車上的機槍封鎖住地堡的射擊孔,然後坦克的掩護下,把野炮推近,用炮管筒直接瞄準地堡的射擊孔,這種射擊的效果很好,錫澄線上的地堡,就在這種戰術下一個個的消失。

當然,日本人的戰車也沒有討到好,在中國方60火箭炮的打擊下,錫澄線的東方,零零亂亂滿是開不動的日本戰車,一些已經燒成一堆廢鐵,這些廢鐵,更多的是充當日本進攻部隊的掩體。

今天的日本人,換了一套作戰方式,他們推出了不少47mm口徑的機關炮,在機關炮車上橫放下來,長長的炮管對着中國方的堡壘,作戰一開始,就用這種機關炮對準中國方的陣地密集的打了進來。

“日本人這是要拼死一搏了!”面對日軍114師團進攻,無錫前線的73軍軍長王東原說。

“應該是北邊的口子已經打開,三面夾擊開始。”參謀長彭鬆齡說:“昨天晚上江陰要塞全線失守,錫澄線真正的決戰之日到了。”

“我已經把預備隊全部放了上去,所有的預備物資也不再留,勝也是這一仗,敗也是這一仗,哥幾個,也許這一次,就是我們軍旅生涯的最後一站。”副軍長陳孔達話說得很輕鬆,實際上充滿了苦味。

王東原呵呵笑道:“想死還不容易,難的是讓日本人死掉,我們都瀟灑的活着。各位,在錫澄線上,之前的幾天我們打得還算不錯,把西進的敵人阻擊了四天,而且還能大批量的殺死敵人。今天,我們的麻煩到了,雖然這四天我們部隊減員不多,但是物資消耗之大,已經完全不能承受,如果日軍的攻擊還是和昨天一樣,我們下午就彈盡糧絕,只能跟日本人拼刺刀。”

值班參謀向軍部幾位大員敬禮後,遞過一份電報。參謀長彭鬆齡接過來一看,說:“看來上面的情況跟我們差不多,也接近彈盡糧絕了,命令我們,在上午打出一個小高潮,下午,按梯次撤出無錫,我們軍後撤整備的位置是徽州。”

陳孔達說:“讓羅霖部第229旅長易秉乾擔任全軍殿後,其它部隊中午準時撤出。”

王東原點了點頭,對彭鬆齡說:“告訴15師汪之斌,儘量把富餘的槍彈支援77師229旅,別讓後軍吃虧。整條防線的殿後部

隊是哪一支?”

“是周喦部。”彭鬆齡回答。

“周喦七十五軍實力單薄,估計難以勝任。”王東原說:“我們一定要撤得夠快才行,不要拖泥帶水。再有就是,摟草打兔子,我們的前軍15師汪之斌以戰鬥隊形撤出,在無錫西邊殺入與第四軍糾纏在一起的日軍第6師團,把第四軍拉出戰團是第一要務,如果情況向好,我們還可以順帶咬第6師團一大口。”

定下計策之後,三人來到前沿,察看戰鬥進展情況。

日本軍隊瘋了,屎黃色的人流向着錫澄線涌來,在日本士兵的身後,是機關炮車,47mm機關炮放平下來,成爲平射炮,炮彈從日軍士兵的頭頂向中方地堡射去。中方的地堡被打得泥土亂濺。中方也不示弱,從地堡的機槍孔裡吐出火舌,收割着日本人的生命。

“軍長,我擔心我們可能撤不下去!”看到戰局,彭鬆齡擔憂的說。

從觀察孔裡,王東原看着源源不斷衝向陣地的日本兵,心裡也涌出一種不祥的感覺,如果日本人一直保持這種攻擊態勢,中國軍隊完全被粘住,不能脫離。一旦強行脫離戰團,一定會形成潰敗,日本人乘勢掩殺,後果將不堪設想。

王東原讓值班參謀撥通集團軍總部的電話,找到集團軍參謀長吳逸志,把自己的擔憂向吳逸志彙報,吳逸志大驚,他沒有想到,由於日本人的瘋狂進攻,錫澄線下屬各部,已經被日軍牢牢粘住,沒有辦法有效撤出,再有三個小時,各部的儲備彈藥打完,那個時候不論是撤退還是繼續堅守,都會淪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

“必須撤出去!”薛嶽的聲音完全變了,猶是薛老虎,也有點按捺不住內心的緊張。如果自己的第八集團軍、羅卓英的第十五集團軍和貴州軍區在這裡被日本華中方面軍大規模殲滅,中國的抗戰形勢一定會全部改寫。形勢嚴峻!

怎麼辦?薛嶽重重的坐在椅子上。

吳逸志提出先把問題反映到上面統帥部,請上級解決。薛嶽看了吳逸志一眼,他平素心高氣傲,很少向上面叫苦,這樣向上面反映情況,還是第一次,真有點抹不開臉。停了一下,點點頭。

吳逸志的電報把武漢的蔣介石嚇得一蹦三尺高,江陰失守,一大早,海軍第一、二艦隊在陳季良的帶領下跟日軍第三艦隊進行殊死的戰鬥,逸仙號、海容號、海圻號等艦艇相繼被擊沉,他的心也已經沉到了最低點。江陰江防司令劉興頻頻告急,還在統帥部的預計之中,錫澄線撤退,也是統帥部的計劃之內,但是日本人加大了進攻力度,把錫澄線各部緊緊粘住,居然撤不下來,則完全出於統帥部的意料。

日本人這是要把錫澄線的中國守軍一網打盡!蔣介石倒抽了一口涼氣。

何應欽、程潛、朱紹良、顧祝同、陳誠等人一言不發,眼觀鼻,鼻觀口,個個如入定的老僧。蔣介石大叫:“你們都說說,有什麼辦法解救?”讓侍衛人員去找張治中,同時讓人給楊遇春打電報,讓在南昌行營的

楊遇春給出意見。

張治中軍委會第六部的辦公室在不遠的地方,很快,他就跟着侍衛來到會議室,一進門,就有人遞給他一份目前的情況文字彙總,他隨便掃了一眼,立即驚出一頭汗水,彷彿這不是三九之天,正是三伏之夏。

“不是沒有辦法,只怕你們捨不得。”張治中說。

“文白就不要賣關子了,先說說你的辦法,舍不捨得之後再說。”蔣介石着急的說。

“用空軍掩護撤退。”張治中說了這麼一句之後,就沒有再說。

蔣介石見張治中沒有繼續往下說,知道他不願意再說下去,擔心有人會說他沒有飛機就不會打仗。眼角氣惱的瞪了顧祝同一眼,看到低着頭一言不發的顧祝同,這個時候他也知道,不是陰陽怪氣說風涼話的時候。倒是朱紹良很有興趣的望着張治中,開口請張治中詳細說說。

看到沒有人反對,張治中才委婉的說:“日軍有大量的47mm機關炮,如果用飛機掩護撤退,可能飛機的損失不會小,但是,只要給錫澄線的各部一個小時的時候,他們就能夠脫離開日軍的糾纏,完成自己的戰略意圖。”

損失軍隊還是損失飛機,張治中把這個兩難的問題拋給了在座的各位。

朱紹良進入中央的時間不長,對裡面的彎彎繞知之不多,率先發言道:“用空軍掩護撤退,雖然有所損傷,但是起碼能讓前線各部順利撤出,如果不用空軍掩護撤退,前線的數十萬大軍就一定會潰,這種損失不是我們可以承受的。我贊成空軍掩護。”

程潛白了朱紹良一眼,這種道理在座各人都懂,問題是空軍的損失由誰來承當,這種決心只能有一個人可以下,那就是蔣委員長。大家都不說話,就是要等老蔣來定盤。

蔣介石也知道這已經到自己一錘定音的時候,有多少架飛機,自己清楚得很,這點家底,是自己壓箱底的東西,如果一下全部扔在錫澄線,那不只是吐血,是割肉。但是又沒有別的辦法,楊遇春一直沒有消息過來,而錫澄線已經到了火燒眉毛的時候。

“空軍掩護,全軍撤出。”說出了這句話,老蔣如抽了筋的蛇,坐在沙發上。

接到軍委會的通知,毛邦初的第一反應是軍委會是不是瘋了,從來只有陸軍給空軍當炮灰,什麼時候空軍變成了陸軍的炮灰?難道不知道,空軍就是這麼點家當,如果這麼孤注一擲,中國空軍就已經成了故事裡的事。當場就要發作,決定拒不執行軍委會的亂命。參謀長張廷孟阻止了他的怒火,告訴他,這已經是軍委會的最後一擊,如果不能把錫澄線的大軍救出,中國的抗戰就到此爲止,即使還有一隻強大的空軍又有什麼用?因此,不僅要不折不扣的完成中央的意圖,而且要超額完成總參謀部的計劃。所有的飛機,只能能上天的,就上去,那怕是飛到空中人工投彈,也要把日本人炸翻。

毛邦初嘆了一口氣,告訴張廷孟,悠着點玩,別把自己這個空軍司令真的玩成空頭司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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