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外音：第一批買得起小轎車的，大部分都是做生意、賺到錢的，特別是近年來國有企業待遇越來越好，本地人手裡荷包越來越鼓，消費能力和意識也越來越強，說來也有趣，他們的錢大部分都被他們看不起的外地人賺走了。
（七十九）
不管你的心情如何，喝了多少酒，抽了多少煙。週一早上，總是要收拾好一切，面對日復一日的生活。
我們正常應是週日晚上返校的，但由於有個成人考試佔學校考場，校方怕學生返校太早影響考試，便讓所有學生週一早上統一返校了。我爸媽都要早起上班，家裡也沒有車，我就自己早早坐出了門，做那種2塊錢一位的“招手停”，就是類似麪包形狀的綠色的小客車，也是按固定線路跑，但因爲個人承包的，不是公家的，所以只要有人招手它就停。雖說環境不好，也不安全，但比起正常公交來說，這種車速度非常快，就是乘坐體驗不那麼棒罷了。
本想着見到林爽後，我的心情能好一點吧，至少不會腦海中再無數次重複那天張甜靠在那個高個男肩膀上的畫面了。可奇怪的是，整個上午林爽都沒有出現，而週末的時候我就給她發過幾條信息，也都沒有回覆。
早自習剛結束，我就去問了酸菜，酸菜也說不知道林爽爲什麼沒來。不過她覺得應該是請假了，因爲早上四眼兒路過林爽座位的時候，不僅什麼都沒說，還幫她把書桌堂裡的書本什麼的都拿走了，不知道什麼意思。
不會吧？林爽什麼情況？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啊。生病了？出遠門了？不對，要是那樣也不會連收拾書本都要四眼兒代勞啊？
我心裡突然想起了什麼，咯噔一下！莫非是因爲他爸爸？也不太可能吧，就算他爸我未來岳父真怎麼樣了，也不會影響到林爽上學吧？
唉，心情越來越差了！好想找人打一架！
說真的，我原本以爲林爽和我的關係已經很穩定了，嘴上說心裡想，認爲我是她最親密的人，認爲自己有能力有毅力守護她一輩子，不讓她受一點風霜雨雪。可現實真TM打臉，她消失了我都不能去找，或者再牽強點說，我都不知道去哪找。
一上午，我都沒怎麼聽課，就一直向窗外望着，看小鳥在天空飛，好自由啊！多希望我快點長大，能像他們一樣，無憂無慮地在這天空翱翔。
可直到多年後我長大成人才發現，那些我們自認爲不自由的讀書的日子，反倒是人生中最自由的時光了。這麼說，聽起來有些賣弄哲學的意味，不過如果你也是過來人，應該也會特別理解吧。當然，這是題外話了。
課間休息時，門口有個陌生男子不停朝班級張望，“陶然！陶然在嗎？出來一下！”
我擡頭一看，此人瘦的像個杆子一樣，方形臉，倆小眼睛，顴骨特別突出，讓人看一眼就不會忘記。我迅速在腦海中回憶，這人見過，他的名字讓我連想到某種動物，啊，想起來了，是那個連肖凱這種虎B都要敬畏三分的人，王霸，王振他哥。這哥們上門，不是來報仇的吧？畢竟我教訓過他弟弟。
多說無益，還是到門口看看他要幹什麼吧。我起身向門外走去。肖凱顯然也認出了王霸，有些詢問性地看着我，我揮了揮手，示意沒事。就算這小子再猛，也不敢就在尖子班門口動手吧，除非他真的不想念了。
“你找我？我們不是很熟吧？”我雙手插兜，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而且帥一點，怎麼說這也是在我們班，這麼多同學看着呢，該裝的B還是要裝的。
“對，找的就是你，跟我來！”王霸那低沉的嗓音，一副不容許任何人拒絕的口氣。話畢，便率先轉身向走廊盡頭走去。
該來的總會來吧，正好最近心情不好到極點，這哥們如果想打架，我肯定奉陪！
王霸在走廊盡頭的小平臺處推門而入，我也打醒了十萬分精神，尾隨其後進入。王霸左手伸進兜裡陶着什麼，我下意識地攥拳，雙腿繃緊，做好了一切作戰準備。
可能是我過度緊張了吧，王霸只是掏出了煙盒，抽出一支遞給我，我擺了擺手，王霸便自己叼上點燃了。
抽了幾下，過了癮後，王霸終於開口了，那聲音低沉沙啞，像專門給恐怖片裡鬼魂配音的聲音一樣。“陶然，我有個事要跟你說一下。”
說真的，他的這種獨特嗓音雖然聽上去有些滄桑感，可能會贏得一些不諳世事的小姑娘的青睞，可對我來說，無異於噪音。
“我在聽。”
王霸可能是因爲有些緊張還是不好意思，眼睛四處亂飄，就是不看我。“你那個、那個徽章能不能讓給我？”
“什麼徽章？”我問。
“就是夢想團徽章，你贏得CS比賽時發的那枚。”王霸看我沒第一時間回答，以爲是他的要求太過分，便搶着又補了一句。“當然，我知道徽章很珍貴，你不可能平白無故給我，我願意用錢買！”
說罷，王霸從兜裡掏出一沓現金，很厚，但我瞄了一眼，各種面值的都有，顯然不是去銀行一次取出的，更有可能是平時攢下來的。不過話說回來，這徽章到底有什麼用？這麼多人都想要他。
見我沒回答，王霸棱角分明的臉上也露出幾分失望，說：“這裡大概有1000多塊，都是我平時攢下的，要不是爲了……”
“給你吧。”我從褲兜裡掏出那個徽章，向王霸丟去。
王霸嚇了一跳，但很快反應過來，伸手抓住。發現正是夢寐以求的夢想團徽章時，喜出望外。
我轉身拉開小平臺的防盜門，打算回教室去了。
“等等，這錢……”王霸把錢遞到我的側面。
“送你了，我留着也沒什麼用。”我頭也不回地說道。
王霸邁了一大步，到我旁邊說：“啊？這怎麼行？這、這、這個太珍貴了！錢你還是收下吧！”1米80多的身高，有着低沉嗓音的漢子此刻卻跟小孩兒一樣，眼裡說不清是感動還是驚訝。
我心想真有意思啊，聽肖凱說此人之前不是蠻橫到夢想團都不敢惹嗎？今天是怎麼了，雖說我也知道好多人都想要這徽章，即便現在還不曉得它到底有什麼鬼用，肯定也價值不菲，但於我來說，只不過是個普通的東西，沒有什麼意義。相反，王霸那天的仗義出言，我還是有些感激的。
“不用了，交個朋友，你弟弟的事上我也有做的過分的地方，互相諒解吧！走了，哥們！”話畢，再不管王霸的反映，徑直回班級去了。
中午的時候，我心情很差，由於賺了2K塊的獎金，兜裡有錢了，便約了肖凱和金光陪我喝酒散心，當然不是去什麼高檔場所了，也就是到學校不遠的那個金光以前常去的“葫蘆娃麪館”，要幾個小菜，喝上幾瓶啤酒。
電話中的金光倒是很爽快，他剛起牀，正餓着呢，就一口答應了。倒是肖凱說要先陪白雪去食堂吃了午飯再過來，我說一餐不陪分不了的，可肖凱緊張兮兮地說白雪好像聽到什麼“風言風語”了，最近正跟他慪氣呢。爲此，肖凱可是下了血本，又給她買了一個白金的項鍊，正打算中午送過去呢。
要去那個麪館，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穿越學校後身的小樹林，翻過柵欄就到了。以前每次逃寢，金光都是選擇這條路線。但大冬天的，穿得這麼厚，我寧願繞點路，也不願穿樹林、跳欄杆。
另一條路需要出學校後沿着大道一直走，繞過附近的商業區就能到了。這兩年來，估計住在千湖的人基本都有一個感受，小汽車越來越多了，彷彿前陣子路面上還只能零星看見幾輛公交車、微型或者是單位的轎貨車。
轉瞬間，五顏六色的小轎車如雨後春筍般涌現，到現在，已經成爲了路面的“主力軍”，而這些車大部分都不是公家的，是個人購買的。
雖說在千湖這個以資源爲生的三線城市，市場經濟的發展程度要遠遠落後別的地區，通俗點講就是商業非常落後。本地人基本都是國有企業員工，基本都以死工資爲全部收入。做生意的幾乎都是外地人，在本地人的傳統觀念中，是看不起做生意的人，認爲他們不務正業，沒有穩定工作。其實大部分做生意人的收入水平要遠高於本地上班族，但本地人還是瞧不起，甚至不讓自己的子女與沒有正式工作（國企工作）的人談戀愛、結婚。我分析，這可能是計劃經濟時期留下的獨特文化遺產吧。或許有些難以理解，但如果你在類似的城市呆過，定知我所言非虛。
第一批買得起小轎車的，大部分都是做生意、賺到錢的，特別是近年來國有企業待遇越來越好，本地人手裡荷包越來越鼓，消費能力和意識也越來越強，說來也有趣，他們的錢大部分都被他們看不起的外地人賺走了。
當然，還有另一類人由於龐大的灰色收入，也很快過上了有車一族的生活，涉及敏感問題，就不多說了。不過像我父母這樣的一線工人，溫飽肯定不成問題，但要說買輛屬於自己家的車，至少現在還是天方夜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