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外音:所謂叢林法則,不是獵人,就是獵物,再沒有第三種身份。
(九十八)
“哼!竟故弄玄虛。強子,他們離你還有30米,等他們靠近,然後果斷幹掉!手腳麻利點!”隊長啐了一口,說。
“好嘞!”強子答道。
我心裡咯噔一下,不明白隊長爲什麼非要殺他們,他們對我們沒有任何威脅,只是兩個普通人,可能就是世界上最最普通的爺爺和孫子了,他們不是我們的目標,任何人都無權終結他們的生命。
雖然持此觀點,但在軍隊長期的“服從命令”的教育下,我不得不用試探性的口吻問:“隊長,我看只是普通人進來採藥的,沒必要下殺手吧,再說咱們不是要秘密行動麼,沒必要暴漏吧。”
隊長看了看我,並沒有回答。
眼看那兩人離強子他們所在的方位越來越近,但爺孫倆卻什麼都沒發現,我心中突然升起一個念頭,真希望他們能有所察覺或幫助他們察覺到危險所在,可我又不敢這麼做,違抗軍令在手術刀裡是絕對的大罪,可以被當場處決的。
隊長此刻並沒有關注那爺孫倆,而是目光一直盯着他們後方。我有些明白了,原來他是擔心後方有敵人,而這兩人只是誘餌。不過,這片林子沒有任何異常,一切現象都表明,只有他們兩人而已。
我一直透過瞄準鏡盯着那兩人看,心中無數次衝動想提示他們。就在我猶豫時,強子突然起身,左手捂住青年的嘴巴,右手在其脖子大動脈上輕輕一劃,深紅的血液四濺,這個青年發不出任何的聲響,就已經癱軟在地。另一邊,在尖刀的突然襲擊下,老者來不及做出任何動作,頭顱就已經被旋轉了360度。兩個教科書式的殺人,對他們來說,這是早已重複過無數次的動作。儘管我也做過類似的訓練,但並沒有殺過真人,這是我第一次在戰場上看到,我能感覺到此時我身體中的血液正集中流向大腦,心臟正在飛快的跳動。
“草!強子你個傻X,有沒有腦子?這種偷襲還用刀?那血腥味要是把熊瞎子招來,我第一個把你餵了!你倆把屍體處理好,再過來!其他人跟我出發,要加快點速度了!照目前這速度,後天也到不了目標。”隊長提高了嗓門,顯然是對強子用刀這件事不太滿意。
一路上,在隊長的引路和防護墊的保護下,我們幾個基本不擔心踩到**,行進的很快。直到天黑,我們已經行進了30KM,這路程放在地面上可能算不了什麼,但你要知道,這是在雨林中,這裡的一切處處都在與你爲敵。我身上被螞蟥咬了幾個洞,血流不止,還是強子找了種樹葉,嚼碎了吐到上面才止血。更讓人擔心的是,尖刀快速行進中,無意抓了一下樹幹,結果正巧有一隻熱帶狼蛛就在那個位置,狠狠地咬了一口。狼蛛性情兇猛,大多帶毒,被大型狼蛛咬幾乎必死無疑。好在我們隨身帶了軍方研製的中和血清,它能中和絕大部分毒素,雖不可能解百毒,但能使其控制在一定範圍,不至於使人喪失戰鬥力。
夜間在雨林中穿梭是極其危險的事,很多大型猛獸都是在夜間覓食的,他們的眼睛在夜晚更加敏銳。就算是隊長,也不敢冒這個險。
除了黑熊、老虎、蛇之類等常見的動物外,更讓人覺得恐怖的是一些小動物,比如色彩斑斕叫不上名的蟲子、帶有金色鉤子的蠍子更加危險。因爲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大型動物再怎麼也會容易發現,而這些小傢伙,則可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偷襲成功。
爲此,睡在地上肯定是十分不安全的,我們都像猴子一樣爬到了樹上,在足夠高的地方繫上了睡袋,這種睡袋也是專用的,帶有倒鉤的特製掛繩,能很輕易的就鑲嵌進樹幹裡。
有了睡覺的地方,但要能睡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白天還可以忍受的蟲鳴,到了夜晚彷彿瞬間就變得震耳欲聾,上百萬只各式各樣不知名的嘶吼聲,就像一支百萬人組成的樂隊,卻分別彈奏自己的曲子,再困再累的人保證也很難入睡。
不過睡在樹上的好處,就是上方的枝葉已不像在地面上看時那麼繁密,透過能零星看到星空,這是城市永遠見不到的星空,像無數個白芝麻密密麻麻地鋪滿整個星空,讓人不禁感嘆宇宙的浩大和作爲一個人的渺小。
當然,我還是會想起下午路過的爺孫,如果他們沒有遇到我們,應該還能繼續過無憂無慮的生活吧,但我並不恨隊長和強子,儘管我覺得他們在這件事上做得不對,但對於整個世界來說,他們是我本就爲數不多的朋友了,也是最重要的人。就好像小時候父母打你無數遍,但長大了不管他們做了什麼,是好人還是壞人,都不會影響你和他們之間的血脈關係。
“陶然,沒睡呢?”
“啊?隊長,還沒呢。”
“還在想那件事呢?”隊長在我旁邊的一棵樹上,準確地說是兩棵樹中間,他比較會享受,將睡袋分別綁在兩棵距離較近的樹幹之間,做了一個吊牀。
“啊?沒,沒有……”
“我知道你不理解爲什麼要殺他們,還記得我跟你講過的叢林法則麼?”夜晚讓隊長的聲音恢復了平靜,在我聽來有種親切感,不過對他的做法我還是不能接受,也沒有回答。
但隊長好像也根本不需要回答,繼續自顧自地說道:“在戰場上,生存是第一位的,沒人又時間去調查誰是敵人,誰不是敵人,只要不是自己人,最快最經濟的選擇就是殺掉。所謂叢林法則,不是獵人,就是獵物,再沒有第三種身份。”
我有點懂了,但就因爲不是自己人,就殺掉兩個路人,是不是有點太強盜邏輯了?
“你知道我的使命是什麼嗎?”
“完成任務,消滅目標。”我說。
“那只是其一,每次行動,我都有比完成任務更重要的使命。”
“什麼?還有隱藏任務麼?”
“就是把你們都活着帶回去……這是每個隊長都必須謹記的,比什麼都重要,我不可能冒險,希望你理解……”
“隊長,我……”確實,隊長考慮問題的出發點不一樣。但再怎麼說,那也是兩條無辜的生命啊!難道成爲一名合格的手術刀成員,就必須要失掉最基礎的人性嗎?哎,真是矛盾。
“好了,努力睡一會兒吧,不出意外,明天下午就到能趕到目標區域了。”
……
按照GPS定位系統,我們於次日傍晚走出了雨林,抵達了目標區域,這是一片開闊地,像是河流衝擊過後留下的小塊平地,到處都是小石子,走在上面很難不發出聲音。在不遠處,即使一棟與周圍不協調的兩層由石塊壘成的小樓,看上去十分精緻。小樓最上面有個煙囪,此刻陣陣炊煙升起,有種山水畫的意境,不過我們早已疲憊不堪,又知道這裡面潛在的武裝危險,都想盡快解決然後打道回府。
但隊長顯然並不打算這麼做,他示意我們繼續埋伏在雨林的邊緣,自己則拿着望遠鏡,一動不動地密切注視着石樓附近的一切。
直到天徹底黑透,隊長才開始部署任務。
“你們仨跟我從正面突襲,陶然和強子,你倆直接從側面迂迴,用飛鉤爬上二樓進窗戶,任務目標只有一個,不留活口,速戰速決!行動!”
黑夜中,五個鬼魅般地人影悄無聲息地向石樓摸去,在這樣一個環境,如果不是石樓裡亮着微弱的燭光,透過窗戶還能偶爾看見幾個人影,誰也不會相信這個雨林的盡頭,居然還會有人類的痕跡。如果是求生者剛剛走出雨林看到這一景象,一定會欣喜若狂吧。
在一樓響起經過消音的微弱槍聲後,二樓屋內響起丁丁當當的響聲,對這種聲音我早已熟悉,那是槍械碰撞和子彈上膛的聲音。
就在屋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樓下時,我和強子破窗而入,唯一的蠟燭被強風帶滅,整個空間頓時陷入一片黑暗,裡面的人也變得極度驚慌,大聲的喊叫着,不過我聽不懂他們的語言。
紅外智能調節眼鏡可以讓我們看清屋內一切有溫度的生命,在他們有所動作前,無情的子彈已經準確無誤地射入了他們的要害。在確定沒有生命跡象後,強子示意我留在這裡仔細檢查,他去支援隊長他們。
客觀來說,這並不是一場公平的戰鬥,在面對專業的特種部隊時,這些只有基本槍械的未經過職業訓練的人幾乎沒有任何還手的機會,一切都在電光火石般結束。
“打掃戰場!摧毀一切通訊設施!”隊長在無線電中說道。
我藉着一樓傳來的微弱亮光,看了看已經被幹掉的幾個人。他們不像中國人,至少不是常見的漢族人,更像是阿拉伯人或者西亞人,當然也有可能是新疆人,眼眶深陷,頭髮自然成卷,都留着茂密的鬍子。
在簡單的搜身之後,讓我意外的是,居然沒發現任何毒品,從面部也沒看到他們吸食毒品後的那種衰老、皮膚褶皺等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