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外音：如果能回到過去，你最想重走哪段人生？
（一）
2015年7月28日，醒來，看着天花板潔白如新，周圍特別安靜。原想翻個身繼續睡一覺，可我卻驚訝的發現身體不聽使喚，脖子、胳膊、手臂無論怎麼樣都動不了，甚至想轉個頭都動不了。
“怎麼回事？我在哪？”我努力回想，記憶中只有槍聲、炮火聲和整齊的行軍腳步聲，好像是一場戰爭，但沒有敵人，我是誰？我怎麼一點都想不起來了。算了，可能是在做夢吧，閉上眼睛不想了。
噹噹噹，有人敲門，很輕，但在這落針可聞的鬼地方，卻顯得特別可怕。
“請進。”門被推開了，我能感受到，但眼睛卻看不到那裡，只能聽到皮鞋輕輕踩在地板上發出的噠噠聲。
一個穿着軍官衣服的矮個男人走到我的牀前，他有些禿頂，歲月已經在他臉上留下了不少痕跡，但由於比較肥胖，不仔細看看不出太多皺紋。
他拽了一把凳子坐下，翹起二郎腿，把類似公文包的黑箱子放在腿上，我習慣性地看了一眼肩章，居然是個二毛四，大校？
“首長好！”我努力想站起來，卻忘了自己根本動不了。大校看了我一眼，從上衣兜拿出煙盒，抽出一根，點燃，深吸一口。
“抽一口吧？”他把煙倒着遞到我的嘴邊，我深吸了兩大口，有點窒息的感覺，天旋地轉。
“首長，我在哪，我是怎麼了，身體動不了。”
“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麼？”大校問。
我想了想，還是搖搖頭。
“好吧，這裡是師部特別康復中心，你叫陶然，隸屬於北方二野第二師，是一名出色的偵察兵。在執行任務時，被己方**誤傷，一個10CM寬的彈片把你切成了兩半，好在你被及時發現，送來了這裡。至少現在還能跟我說話？”
“至少現在是什麼意思？我快要死了嗎？爲什麼感覺不到一點疼痛？”我不自覺的提高了聲調，幾乎是喊着說出來的。
大校始終帶着微笑，“人人都會死啊，只不過是早晚的事，我們用這臺設備，模擬你的器官給大腦輸送信號，讓大腦以爲身體還在，我們還給你注射了神經擾亂劑，國產的，從深海魚類提取出來的，會暫時麻痹你的痛感神經。”
“那就是說，我下半輩子都要在病牀上度過了？”
“不會的，用不了多久，你的大腦潛意識就會發現這一切是假的，而停止對各個器官發佈指令，那時，可能誰也回天乏術了。”大校站了起來，走向窗邊，把窗簾拉開，打開窗戶，湛藍的天空，伴着陣陣微風吹了進來。
“陶然，你怕死嗎？”大校沒有回頭。我也沒有回答。我想，這丫的廢話，誰不怕死？我才28歲，人生最好的年華，幹嘛不他媽想多活幾年？？
我閉上眼睛，大口呼氣，從小到大，我好像有很多害怕的事，或者說擔心的事，但當它真正發生的時候，才覺得也不過如此。死亡也是吧，真的就要死去的時候，一切又好像沒有那麼恐怖。
大校又掏出一支菸，點上，他看了看我旁邊的那臺設備，對我說：“你好像只剩下不到20分鐘的時間了，年輕人，在離開人世前，你會想起什麼呢？”
想起什麼？我不知道，腦海中像電影一樣的支離破碎的畫面。我的父親母親沒完沒了的嘮叨，催我結婚、生子、在高中教室裡綠色的黑板前第一次親女孩的嘴，嘴裡有一塊薄荷味的口香糖；還想起了自己一個人去海邊旅行，赤腳踩在沙灘上，海水是冷的，沙子卻是溫熱的。
“沒時間讓你回憶了，有個辦法，能讓你再活三年，你想不想試試？”
“你說什麼？”
“我能把你大腦深處的意識送回你人生中的某個階段，雖然只有30分鐘，但人腦的意識高度活躍，運算速度遠超最先進的計算機，大概能在那段人生中生活三年的時間。”
“這怎麼可能？”我不太相信。
“簡單跟你說吧，你有沒有在某個時間段，或時間點，突然覺得以前做過一樣的事？或經歷過一樣的場景？但你的理智卻告訴你，你不可能做過或經歷過類似的事和場景？”大校彈了下煙，菸灰散落在手臂上。
我盯着菸灰，下意識的回答：“額，有過，很多次，但具體記不住了。”
“那就是了，你怎麼知道，你的人生就是真實的呢？你怎麼知道，你現在不是生活在未來的你的潛意識裡呢？換句話說，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擬？對我們來說，有什麼差別嗎？軍方早已掌握了這種意識模擬技術，相信國外發達國家比我們掌握的還要早，只不過沒人承認而已，在這項有爭議的技術誕生之後，幾乎所有擁有它的人都選擇了守口如瓶。”
“爲什麼選擇我呢？爲什麼不讓我直接死去？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士兵。”我不解地問。
“你是普通人嗎？能當偵察兵的哪裡有普通人？我也不怕跟你說實話，這個技術有很多指標還在測試中，我們需要實驗，健康的人蔘加實驗不僅風險高，心裡也總牽掛着這個所謂的真實世界，很難達到最佳效果。而你的生命即將終止，因此也最適合這項實驗。要麼就這麼死去，要麼去你想去的時光裡，怎麼樣？”
“我還有選擇嗎？”
“有啊，你可以不去，作爲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戰士，你已經爲國家貢獻了很多，我沒有權力再要求你做些什麼。”大校看了下設備上的倒計時，“你還有不到10分鐘的思考時間，我的戰士。”
沉默、靜、時間好像都靜止了一樣，彷彿只能聽見心跳聲，雖然又好像沒有心跳。
還是我打破了沉默。“我願意，如果可能，請把我送回2004年9月1日。”不知道爲什麼是這個日子，可能腦海中閃過的全是念高中時的時光，只是記不清了，越不清晰越想努力想起來。
大校轉過身，看着我，嘴角上揚，左右臉上的肉被擠成了兩個突出的球，雖然並不好看，但卻能感受得出那股真誠。“好的，稍等一下。”
他把公文包打開，拿出了一管針劑和一個小型黑色的裝置，在旁邊弄了起來。
“爲什麼要回到04年呢？”大校一邊連接設備，一邊問。
“不知道，因爲腦海中總出現讀高中時的畫面吧。”我閉上眼睛，陷入回憶。
“弄好了，年輕人，不過有一點我要提醒你，雖然是生活在潛意識，但最好不要破壞記憶中原本該發生的事件。”
“爲什麼呢，不是記憶嗎？改變了會怎麼樣呢。”
“因爲你的潛意識並沒有改變之後的腳本，可能出現什麼，我不確定。另外，雖然你只是生活在你的記憶力，所有人物、場景都是你的潛意識，但如果你不按劇本，做出改變，或許會影響其他人的未來。”
“這怎麼可能？記憶還會影響現實嗎？”我覺得他是在危言聳聽，只是讓我按照他安排的來而已。
“你肯定會不信，今天你所聽說的，本來就已超過了你的認知範圍，其實我們生活在三維世界，你認爲真實的，是你選擇相信的真實。可實際上，還有四維、五維等等直至N維空間，在這個空間裡，時間和地點都可以不是連續的，線性的，這就讓未來影響今天、虛擬影響現實成爲可能。”
大校給我注射了針劑，連上了設備。“哦對了，還有一點，你要記住，你只有今天的記憶和這三年時光以及它之前的記憶，之後的記憶並不會出現在那個時間點裡。”
“那我豈不是能知道每天都發生什麼？”
“去年的今天，你在幹嘛？”大校問
“啊？額，在部隊。”
“具體呢？”
“想不起來了。”
“人的記憶就是這樣，你不可能記得所有事情，況且你的記憶也不一定是真實的反映。好了年輕人，不要想太多，去享受那段美好時光吧，我會一直陪着你的。”大校按下了設備上的按鈕。
“等等，首長，我還有個問題，那我……”
突然間，我的鼻腔有種酸酸的感覺，想打噴嚏，卻又張不開嘴，強烈的睏意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