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我便問道:“張公公,這御書房裡可還有別人?”
張公公向我躬了躬身,說道:“回娘娘的話,陛下正在和信國公大人議事!”
湯和?這麼晚了,夫君竟然叫了他前來。看來,夫君還是很信任他的。他們二人在一起,必然是有要緊的事情在商量。我正在猶豫着要不要進去,卻在這時,門“吱呀”一聲,從裡面打開了。我驚訝的一擡頭,恰好迎上了一對熟悉的眸子。顯然對方的眼中也顯出一絲錯愕,然而我們二人隨後相視而笑。他對着我微微一躬身:“臣拜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
我對着他擡了擡手,“信國公無須多禮,請起身吧!”
但見他身穿蓑笠,而那蓑衣上的水漬卻爲完全乾透,說明他在下雨之時來到此地的。也不知道這雨下了多久,即便這會子他要走了,雨勢依舊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信國公這是要走嗎?”
湯和微微頷首:“是的,娘娘!陛下叫臣前來商量事情,既然事情商量完了,那臣也該告退了!”
“既然如此,信國公就請慢走!對了,信國公回去的時候,替我問候夫人和公子!”
“臣會的!”湯和說完之後,繼續對着我和春兒拱了拱手,便離開了。在這期間,春兒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看來,他們之間真的就已經相安無事,可以坦然面對了。這樣也好,最起碼不用神傷了。
在我進去之後,春兒便留在了外面。夫君聽到門響,便擡起頭來看,在看到是我的時候,他眼中頗爲驚詫,急忙起身,走到了我的面前。外面的雨勢太大,即便在門口停留了一段時間,卻不足以讓我蓑衣上的水滴淌幹。
“秀英,你怎麼來了?這都什麼時辰了,外面又下着雨,你還懷有身孕,萬一着涼了怎麼辦?”話所如此,卻依舊能看得出他眼中感動的神『色』。
我伸手去解蓑衣,他卻先我一步,替我解了,並迅速的將蓑衣搭在一旁的晾衣架上。之後,他緊緊地擁住我,輕聲問道:“秀英,你冷不冷?”
我也回報着他,他所穿的真絲龍袍在此刻『摸』起來倒是頗爲溫暖,一點也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冰涼。“陛下,妾身不冷,妾身很好!”
下一刻,他鬆開了我,又將我的手握在他的手中,原本還有些冰涼的手,此刻也頓覺得溫暖無比。
“秀英,朕不是都說了不回去了嗎?你爲何不好好的休息,半夜下着大雨還跑出來!”
“平日裡陛下在妾身身旁,妾身習慣了。今夜,陛下不在,妾身就難以入睡。到了夜半時分,聽到了雨聲,一想起陛下還在御書房內,就再也放心不下,就起身出來了。”
“你呀!”他嗔怪道:“要是着涼了,朕看你怎麼向附中的孩子交代!”
我聽了夫君的話,便伸手撫『摸』了一下腹部,低聲道:“皇兒呀皇兒,你莫要怪母后,母后着實是因爲太過於擔心你的父皇才如此的!不管你是男孩還是女孩,你都要記得以後要和你的妻子或者夫君好好相愛呀!”
夫君聽後,方纔還冷着的臉,此刻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朕一直覺得秀英你是賢妻良母,一定是會教自己的孩子很多道理。可是沒想到,你居然教他這些!”
“陛下難道不知道嗎?夫妻和睦就是對孩子最好的教育了!”
夫君聽後又啞然失笑起來:“秀英,你說的這些都是從哪裡聽來的?朕爲何從未聽到過?罷了,罷了!朕說不過你,也不想說你。離天亮還有好些時辰呢,你就先在這御書房休息吧!朕還有事情要忙!不過你放心,朕就呆在你身邊,等你睡熟了再離開,如何?”
今夜的雨下的確實很大,至從脫了蓑衣,已經感覺到有些寒意,這會子聽夫君這樣一說,便也感受到了睏意,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安心。夫君便扶着我走到了內室,內室的那張周身佈滿黃『色』帷幔的牀也展現在眼前。還記得上次昏『迷』之後醒來的時候就躺在這裡。
他很細心地爲我將明黃『色』的絲綢緞被展開,爲我脫了外衫,讓我躺了進去,併爲我掖好被角。他的一舉一動都處處充滿了貼心,心底深處早已是感動萬分。平常百姓家的夫妻都是夫爲妻綱,妻子將自己的夫君侍候好是本分。而在我的身上,我的夫君是一國之君,他卻如此細心的待我。
見我躺好之後,他輕輕地握住了我的手,凝望着我的眼,眼中充滿無限溫柔:“秀英,閉上眼睛睡吧,朕就在你身邊,等你睡着了再走。”
我很聽話的點了點頭,便合住了眼。我能感受到從他手中傳來的溫度,也能感受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我的心裡特別的安寧,不知不覺間就睡着了。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面的雨早就停了,而我也坐起了身,這次醒來,沒有喚春兒,想必她一定在外面守候吧。伸手打了一個哈欠,便起身來到了御案前。這時,發現御案上放着一本翻開的奏摺。原本我是不能輕易看奏摺的,可是一想起昨夜夫君竟然連夜招湯和進宮,一定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那會不會在這封奏摺裡面呢?好奇之下,便拿起了那封奏摺看。
但見那封奏摺上面寫着:“近來廣東、福建、浙江、山西等省仍有溺女之風。”
只看了這一句,我的心忽然之間就“咚咚”的跳個不停,而腹中也一陣絞痛,痛到不能自已。而我一個人在御書房內,沒有人在我身前侍候着,而我亦是發不出任何聲響。我趴在桌子上,好不容易纔等自己的疼痛勁過去,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溼透。
我翻了翻那封面,乃是御史臺的一個官員上奏。最近一段時間,總是聽夫君說很多地方的人都難以娶妻,當地的女子但凡身家比較好一些的,都嫁去了外地,要不就是舉家遷走,不再回去。而當地的男子們甚多,以至於娶妻嚴重短缺。當地的女孩子,即使是殘疾、癲癇、智障也都有人搶着要。
我當時很吃驚,莫非那些地方的女孩子太過於短缺的緣故?夫君當時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卻並未言語。直到看了這封奏摺,我才知道,這奏摺上所指出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早在《漢書-王吉傳》即有所謂“聘妻送女亡節,則貧人不及,顧不舉子”,是關於溺女之風的明確記載,宋代關於溺嬰的記載更多。綿延到我朝,溺女嬰習俗的地區分佈更爲廣泛。
我也清晰的記得,每個皇兒在談論到我腹中的孩子時,都會不由自主的想到是個男孩。若不是我從中引導,怕是沒人會希望是個女孩吧!
當地的男人之所以娶不到妻子,恐怕也是所謂的報應吧!自己生了女孩子就不管,隨便扔了或者溺死了事,導致男女『性』別之間有了嚴重的落差!
不由得心生一陣惡寒,難道說夫君也會是如此嗎?他難道也會向那些民間的人一樣無知,萬一我生的是女兒,他也會溺死了事嗎?可我分明又響起他曾經說過,無論我生的是男是女,他都一樣喜歡。我的卻是不應該『亂』想,夫君他不是那樣的人。
經過方纔的一封奏摺的驚嚇,身上也出了不少汗,如今,也是感到有些餓了。正想喚春兒,卻聽到了“篤篤”的敲門聲。我便應道:“進來!”
進來的人正是春兒,她的手上還端着托盤,正是她帶給我的早膳。一進門之後,春兒就看出了我的異樣,連請安都顧不得,就將托盤放了下來,走到我身邊,急切道:“娘娘,娘娘,您怎麼了?”
“我沒事的!”我擺了擺手,對她淡淡一笑:“只是有些餓了,還好你送來了早膳。”
春兒一聽,這才微微鬆了口氣:“唉!娘娘你嚇死春兒了!我還以爲您昨夜受了涼,着了風寒。若是如此,春兒當真就成了罪人了!您既然餓了,爲何不早點傳喚春兒呢!”
我如今還有些沉寂在那奏摺的內容當中,還沒有緩過神來,便也沒再和她多說話,只想趕緊將晚膳吃了,或許可以壓一壓心中的惶恐和不安。
用完早膳之後,我對春兒說道:“春兒,我很想出去走走,你陪我去吧!”
春兒『露』出了一臉的笑意:“娘娘這就對了麼,您吃好了就多去外面走動走動,對你的身體有好處呀!”
因着昨夜才下了一場大雨,今早,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是豔陽高照。晴朗的天空中連一朵雲都看不到,春兒扶着我,向御花園走去。那裡的花草這個季節開的正豔,希望那裡清新的氣息可以讓我神清氣爽起來。
一路走過去,滿園子的樹木都格外清新,大概是下了一場雨之後,將那些塵土的氣息都沖刷走了吧!
一路欣賞着美景,卻也是有些心不在焉,腦中始終揮之不去那奏摺上面所寫的內容,心中隱隱擔憂着腹中的孩子。不覺間,竟然走到了平日裡常去的涼亭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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