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苗苗噗嗤一聲笑了：“差一點？那也就是沒當上。”
她得意洋洋：“首先不說你是不是老糊塗了在信口開河，光說像寶寶這麼聰慧可愛人見人愛玉雪玲瓏的好姑娘，我娘要是沒有幾個追求者，多不可能啊。”
“你當我說的是假的？”沐月奚被她的“厚顏無恥”氣得牙疼，“你和你娘一點都不像。要不是藥王谷那該死的濟回春，聆訫她當年就同意嫁給我了，誰知道竟然冒出來了個姜家……你肯定是遺傳的姜家人！”
姜苗苗一口水嗆住：“你還真想當我爹？”
她像模像樣思考：“那你得先去求了我娘同意，然後去我親爹墳前上柱香，認了大夫二郎，再把欠了我十四年的紅包壓歲錢補齊了，我就鬆口喊你一聲二房姨娘。”
又想了想，姜苗苗補充道：“紅包也不用太多，一年也就算你個一百萬兩黃金就好，我十四歲，還要一個月過年，你一起補上，誠惠一千五百萬兩。”
“……你掉錢眼裡去了？”
沐月奚俊臉上有點發黑，看樣子惱了，晏笈橫了關爭一眼，關爭聰明伶俐立刻抱頭滾了出去，不敢再在屋裡多待。
沐月奚指着晏笈：“你也出去，我和她有話說。”
晏笈淡淡道：“前輩還是先想想您該如何解釋吧。若我沒記錯，世子妃不過一介孤寡商女，戰亂時被寧國公世子救回，她哪裡可能認識前輩。”
姜苗苗點頭，一本正經：“我娘算到如今也才三十三歲，而你六十年前便已經成名，若說你是我娘老情人，這年紀未免也相差太大啦。”
她嘟噥：“我爹是姜欽可是年輕英傑文武雙全爲國捐軀的英雄。”你這個裝嫩的老頭子，拿什麼和我爹比？
姜苗苗腹誹，爲了勉強給老前輩留個面子，沒把最後一句話說出來。
誰料月奚一聽見“姜欽”這個名字，直接就炸毛了，高聲嫌棄道：“用不着重複，我討厭聽見那個名字！”
姜苗苗眼睛盯着沐月奚，手卻繞到後面，撓了晏笈掌心一下：他說的好像是真的，難道我娘嫁我爹之前，還真的跟這個糟老頭談過戀愛？
晏笈手指碰了碰她的掌心示意：先聽他說。
沐月奚年紀不小，但功法特殊緣故，他容貌十分年輕，光從外表看，甚至比晏笈都大不了多少。
這麼原本一個淵渟嶽峙、沉如死水的人，在提到“姜苗苗母親”的舊事時，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幾十年前，變成了情竇初開氣血方剛的小夥子，衝動暴躁極了。
“你和你母親長得只有幾分相似，但我希望你還是能繼承得了聆訫的傳承。”
“我母親？翟姒？”
“翟姒？呵，帝嗣……她取名字，也一直是這般直率。”沐月奚眯了眯眼，“你母親真名是聆訫。你的母親，鳳聆訫。”
如果說之前姜苗苗還只是驚訝，到了這個時候，她就完全懵了。
鳳聆訫……不就是洛神鳳鳳餘若的女兒嗎，而且剛剛沐月奚就是讓她回去背《洛神賦》的！
所以洛神鳳是她外祖母，而她娘嫁給姜欽之前，是江湖裡有名的絕世高手洛神鳳的傳人，整不好還和沐月奚有一段忘年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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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當年可真厲害。
“可是我娘根本不懂武啊。”姜苗苗看着這個夕陽光下年輕依舊的男子。
他眉宇秀美，明明有閻羅之名，淺笑時卻有如靦腆少年，歲月無波。
姜苗苗冷笑：“你說她是五大高手傳人，可她最終連自己命都沒保住。那時候，你在哪裡？”
“不是……”沐月奚頓了頓，心裡頭好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疼得一顫。
屋外突然起了風。
冬日的太陽落山太早，天空灰濛濛的，青黑的屋瓦落了點斑駁霜雪，初冬的風冷得徹骨，吹起點點白沫，飄過大開的窗門，掠過融融的屋裡，碎在沐月奚的袖口衣襟裡。
他的臉色比碎雪還要慘白。
姜苗苗盯着沐月奚。
束髮玉冠，月白的素色輕袍，玉帶輕束，初冬寒天裡連件薄裘也不披，越發顯得他身形單薄孤寂。
他的容顏是清新俊秀的，眉平和舒展，眸光一轉間有墨玉輝光，像朗朗的皎月，似曼曼的春華，俱凝化於他一人眉宇，初看不尋千瞬驚豔，凝視方得萬里風華。
這樣少年韶華公子無雙的人物，令人很難將之聯想到“閻羅”一類血腥殘忍的稱呼上來，他表現得太無害了，太平靜了，太悲涼了。
“是她自己廢了自己的武。明明是最驚才絕豔之輩，我等了她那麼多年，纔等到她長大……”
此時他開口，聲色變得喑啞，那雙顧盼生輝的深黑眸子黯淡了下來，眼底冰封千里森涼，聲音越發低了下去，先前的玩鬧放蕩都收斂，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灰敗了下去。
說好的嫁給他的……明明都是說好的，怎麼能那麼殘忍，轉身就走了呢？
沐月奚眼神裡漸漸浮上寂寞和蕭索，衣袖下的手指捏緊，蒼白的手背透過青筋，他一眼不發地盯着姜苗苗。
或者說，看的不是姜苗苗，而是透過她的五官，去找當年那個人的影子：“其實你和聆訫長得並不太像，你的相貌更像你姑姑。”
“你也認識我姑姑？我姑姑在哪裡？！”她姑姑，不就是那個小時候失蹤的姜釵嗎？
沐月奚眨了眨眼，忽然覺得眼中有點溼，他連忙掩飾地眨眼，開玩笑似的道：“乖，你叫我爹我就把一切都告訴你。”
姜苗苗：“……你大爺！”
她撩胳膊擼袖子準備上去逼供，晏笈眸子沒擡，卻插口道：“苗苗，我和你在一起這麼久，都沒有去祭拜過你的家人，實在太不應該。回去收拾收拾，我與你走一趟平州和西北。”
“啊？”姜苗苗不明所以，“你去幹嘛？”
“去拜見一下老丈人，盡一個女婿的責任。”
“——哎呀你急着幹什麼，你老丈人我不是在這裡嘛。”
沐月奚立刻不拿喬了，把心底的苦澀硬生生嚥下去，笑眯眯將兩人推回去，“我說就我說唄，用不着找姜欽那個小子，見過我就行了，我非常贊同你們兩個在一起，誰敢阻攔我殺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