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夕並不意外的表情讓我感到多少有些難過,但卻又不得不接受現實,自從認識諾夕的這段時間以來,我們時常生活的像個親密的朋友,又總會莫名其妙的變回到初次相見般的陌生。
我用盡最後的力氣抽完了指尖的香菸,於是便再也沒有繼續留下的藉口,當黑夜更黑暗的時候,我躺在牀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天花板,我不懂自己爲何明明還沒有活到看破的年紀,卻已經看破了太多的紅塵,生,是死亡的開始,死,是重生的計時。
打開手機的微信圈,看着身邊朋友們不時更新自己最近的狀態,而我卻選擇把自己微信上的所有動態全部清空,偶然間我看到朋友圈有一條微信狀態頗感興趣,不知是哪路大神開發的第三方,可以檢測出自己微信賬號的所有使用記錄,大多朋友都把自己第一個微信好友的截圖發在了狀態上,出於好奇,我也忍不住點開了那條鏈接,緊接着我便看到自己的第一個微信好友,並不意外的就是韓佳。
時間彷彿隨着縷縷煙霧開始逆流,記憶的碎片中我看到了那一個夜晚,我放寒假回家過年,韓佳用自己工作賺來的錢送了我人生中的第一部諾基亞智能手機,並告訴我有一款軟件叫微信,安裝之後便可以隨時隨地的聊天了,當時我還只玩qq,對於微信沒有什麼概念。
坐在樓頂的天台上,韓佳硬是把手機塞給了我,並告訴我上大學了就得有點兒大人樣兒,我知道她心疼我在大學時的生活,害怕我在同學面前丟臉,事實上我大學的時代也確實很悲催,每個月僅有的生活費在月初都會被我揮霍的所剩無幾,於是每每到了月底便同寢室的其他幾個兄弟買幾包鹹菜與幾個饅頭,如此便能抵擋的了一個星期的生活。
記憶中有一次,我喜歡學校裡金融系的系花白離,糾結着要送她什麼禮物才能體現出我的真心,於是便用自己僅有的生活費買了一把吉他送給了她,她那個時候對吉他比較感興趣;又是到了月底的時候,我幾乎快餓成了傻逼,韓佳來到我們學校看我,一個星期我就瘦了將近十斤,看着我蹲在操場上狼吞虎嚥的吃着她帶來的零食,她哭了,而我還取笑她哭的沒有志氣。
現在仔細想來,我不僅愧對韓佳,從認識她開始便一直愧對着她……
那些揮之不去的畫面在我眼前繚亂着,我強忍着眼中酸意,又想起自己晚上還把她氣成那副模樣,於是拿起手機便給韓佳發去了一條微信消息,道:“韓佳,對不起!”
韓佳沒有回答我的消息,我知道她此時還在生我的氣,於是便又繼續給她發消息道:“你知道嗎?我剛纔用朋友圈裡的第三方測試了自己的微信第一位好友,當你的頭像出現在畫面中的時候,心中有種說不出的難過……這麼多年以來,我很明白你對我的好,確實自己也把混蛋的一面全留給了你,把寬容與包容留給了陌生人,我知道自己今天的離去很王八蛋,但你要相信我的選擇,也請你一如既往的支持我的抉擇……這些年我總說要娶你,實際上當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當時就真的已經做好了隨時娶你的準備,並不像你想象般的玩笑一樣……如果你肯給我一些時間,有一天我混到有資格娶你的時候,我願意用自己剩餘的人生,來彌補欠了你的過去,還有未來,好嗎?”
手機在我給韓佳發去這條短信之後,便一直陷入了沉寂之中,我足足等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也沒能等得到她的迴音。
沒了睡意的我起身來到陽臺,寒風當即一掃我身上僅存的溫度,我看着城際邊緣處時隱時現而跳躍的燈火,彷徨着、等待着……
夜晚,我足足等韓佳的消息一直等到凌晨四點多鐘,這纔在失望中睡去。
兩天之後,今天是關城結婚的日子,所有賓客都已經就席坐好,原本應該是一場歡喜的盛宴,但我卻始終提不起來興趣,只有在偶爾遇上與我搭話的人時,這纔給自己掛上一副僞裝強顏歡笑着。
戶外的西式婚禮與中式的傳統婚禮各舉行了一遍,想必也只有溫欣家這麼優越的條件才能辦到,宴請了男女雙方家的賓客,算下來也挺完美。
與我們一桌而坐的其中包含韓佳與孫宴天,我坐在關城的身邊,諾夕則是坐在溫欣的身旁,我們各自穿上屬於自己的伴娘、伴郎服,賓客數次拿我跟諾夕的身份來開玩笑起鬨讓我們湊合一起過日子,惹得在坐在臺下的孫宴天氣的臉色發紫,實際上他的擔心大可不必,我反正都是一個即將要離開的人,雖然並不否認諾夕的美豔讓人心動,卻更加的清楚我與她之間的感情根本沒有可能性。
吃飯間我數次偷看坐在我身旁的韓佳,但她卻始終沒有看我一眼,這讓我有些心虛,想必這就是那天夜晚自我給她發去那條微信之後,她給我最終的答案。
我沒有太好的心情去感受兄弟的歡喜,飯吃的一半的時候我便藉着出去抽根菸的時間離開宴席廳,坐在酒店的門外,我給自己點燃上了一根香菸,然後在煙霧的彌散中眺望着遠方的天空。
不知何時,關城穿着一身新郎服來到我的身旁坐了下來,他從我的口袋中掏出了香菸給自己點燃,隨即像我一樣眺望着那格外蔚藍的天空。
一根香菸抽完的時候,關城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顧小楓,過來哥們兒送你一樣東西!”
我半眯着眼睛,不解的看着他,問道:“大喜的日子,你不陪着溫欣一起,自己跑出來幹什麼?”
“諾夕跟孫子天在宴客廳表演節目,她在下面看着!”說罷關城又擡腿踢了踢我的腿部示意我趕緊起來。
帶着困惑的表情,我隨關城一起來到一輛奔馳婚車的後備箱處,他從裡面取出了一把吉他,久久端倪着,纔對我說道:“這把吉他送給你了!”
我狐疑的看着他,卻沒有理解接過他遞來的吉他。
這時關城又對我說道:“今天是哥們兒結婚的日子,大家都挺高興的,一會兒等諾夕跟孫子天他們表演完節目,你上臺用這把吉他給我彈唱一首《南方姑娘》……記得我以前教過你彈唱這首歌兒!”
我沉默着,卻知道這首《南方姑娘》對於關城而言意味着什麼,當年關城與他的初戀女友相識的時候,就是因爲他在街上彈唱了這首《南方姑娘》才吸引了那個女大學生的注意,後來他們兩個曾帶着這把吉他一起流浪過一段時間,最終理想終抵不過現實的瑣碎,女的大學還沒畢業就把關城甩了,據說是跟了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
我深知關城這個時候讓我彈唱這首《南方姑娘》,不過是想與自己的過去告別,但我已經多少年沒在碰過吉他了,《南方姑娘》這首歌也是我唯一會彈的曲子。
一陣猶豫之後,我對關城說道:“你在彈兩遍我聽聽,這都多少年沒彈過了,肯定上臺會出洋相!”
關城沒再猶豫,很快便調好了音質,並現場彈了幾遍給我聽,最終在我試彈了幾遍之後,關城給自己點燃了一根香菸,並朝我做了一個ok的手勢。
舞臺上,所有賓客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我的身上,這讓我感到特別緊張,尤其是在諾夕這種專業歌手的面前唱歌,這也是我第一次在她的面前唱歌。
當我做好和絃準備開始彈起這首歌曲的時候,自己也已經開始進入了情緒裡,唱道:“北方的村莊住着一個南方的姑娘,她總是喜歡穿着帶花的裙子站在路旁,她的話不多但笑起來是那麼平靜優雅,她柔弱的眼神裡裝的是什麼是思念的憂傷,南方的小鎮陰雨的冬天沒有北方冷,她不需要臃腫的棉衣去遮蓋她似水的面容,她在來去的街頭留下影子芳香在回眸人的心頭,眨眼的時間芳香已飄散影子已不見……南方姑娘,你是否習慣北方的秋涼……南方姑娘,你是否喜歡北方人的直爽,日子過的就像那些不眠的晚上,她嚼着口香糖對牆滿談着理想……南方姑娘,我們都在忍受着漫長……南方姑娘,是不是高樓遮住了你的希望…………”
當我唱下最後一句歌詞的時候,我自己彷彿覺得已經放下了很多東西,雖然在吉他的彈唱方面我失誤了很多次,但總算是彈唱完這首歌曲,替我鼓掌的人寥寥無幾,畢竟我是在諾夕跟孫宴天他們這種相對專業的歌手錶演之後的演唱,比起他們還是差距一眼看穿。
我已經顧及不了太多的負面情緒,但自己唱爽了確實很真,這時忽然聽見臺下關城朝我大喊了一聲:“顧小楓,牛b!”
我笑了笑抱着吉他走下臺去,來到關城他們所在的席位之後,關城笑着端了一杯白酒遞到我面前,說道:“乾一杯,喝完算你牛b上天了!”
我接過關城遞來的白酒,這時溫欣笑着拉了拉我的衣服,說道:“大叔,沒想到你也會彈吉他呀?”
我看了看一旁同樣面帶微笑的諾夕,回道:“還好,活這幾十年,就靠這一首歌打天下!”
韓佳皺起眉頭看着我,想必也是因爲我剛纔彈唱的這首歌讓她意外,我一般從來不玩這些東西的……
正準備喝酒間,孫宴天卻起身來到我的身邊,說道:“顧小楓,能不能借你的吉他用一用,剛纔在臺上沒用吉他彈唱,沒有玩高興!”
我沉默着,卻懂得他的話外之意無非不過是想用他專業的一面,來映襯着我的業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