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嘴巴上說着相信單寶乾,但單小五在稍晚些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偷偷溜到了單老爺書房外,準備親自去問問她家老爹,驗證下到底消息是不是真的,也免得自己空歡喜一場。
扒在書房窗口看了看,沒看到有什麼人在,想是單老爺這時候還在用晚飯,單小五也不急,眼珠子轉了轉,隨即嘿嘿一笑,推開窗戶爬了進去,從書架上隨手抽了本書,習慣性的躲到書桌下方,打算待會給單老爺一個大驚喜。
天漸漸黑了下來,單老爺還沒來,躲在桌子底下的單小五連打了好個呵欠,因爲光線越來越暗,想看書已經不可能,於是便合上了書頁,準備爬到外面等,原本想要惡作劇的心情已經飄到了不知道幾重天外。
“真不知道老爹到底在搞什麼……”單小五嘟囔着將書隨手一拋,雙手環胸盤着腿彎着腰將腦袋探出去。
奇怪了,往常這個時候,她家老爹都早就已經到書房來看賬本了,怎麼今天都這個時候了卻還沒看到人?
正想掀開桌布到外頭去,耳邊卻突然傳來熟悉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伴着燈籠模糊的光線可以看到映在門上的兩個身影,然後是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單小五嚇了一跳,連忙把桌布放了回去,重新蹲好,大氣不敢喘一聲,突然之間做賊心虛的感覺非常強烈。
其中一人朝着書桌走來,單小五隻聽到輕輕的摩擦聲,接着房內便亮了起來,很明顯剛剛那人是把油燈點亮了。
“老爺,我先下去了。”熄滅了火摺子,單福退開到一邊,朝單老爺說到。
“下去吧。”單老爺的聲音跟着響起,居然不是單小五所熟悉的爲老不尊調調,顯得少見的嚴肅,“看着門口,切勿讓任何人進來,特別是小姐,知道嗎?”
小姐?
單小五怔了下,她爹嘴裡說的小姐……該不會指的就是她吧?
好像單府也就她這麼一個小姐了。
“是,小的知道。”單福鞠了個躬,退出了門外,順便帶上門板。
單小五甚至聽到單老爺親自將門閂卡上的聲音,這下她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來了。
到底是什麼事情值得她家老爹防她防的那麼緊?
這可有趣了。
偷偷的掀起桌布的一腳,卻正好看到單老爺走過來拿了煤油燈,然後走到左側的書架前,將最下層的花瓶拿開,跟着蹲了下去不知道搗鼓了些什麼。
不一會兒,書架便向着兩邊移開,露出後面的石牆,單小五驚奇的瞪大了雙眼,原來這房裡真有機關,而且還藏的那麼深,怪不得她小時候探秘總是無功而返。
絲毫沒有發現自己的一舉一動正被人監視着,單老爺走到石牆面前,伸手在其中一個不起眼的石塊上按了一下,那面牆便迅速的從中央開啓,裂出一道只容一人通過的黝黑通道。
單老爺又小心的回過頭來左右瞧了瞧,這才放心的持了煤油燈走進通道中。而在他進去之後,那石牆上的縫隙也隨之合攏,就連書架也慢慢的重新並列在一起。
沒有了煤油燈,書房內隨即暗了下來。
待眼睛適應了黑暗,單小五隨即從桌子底下爬了出來,因爲單福還在外頭守着,她不敢用火摺子,怕招來懷疑,於是只能半摸索着往書架旁邊走過去。
“正點,發達了發達了。”念念叨叨的摸到書架邊,到了單老爺剛剛蹲着的地方,單小五單膝跪在地上,從袖子裡摸出隨身攜帶的夜明珠放在一邊照明,然後伸手將花瓶拿開,露出下面平整光滑的木板,顯然沒有半點機關的痕跡。
若是在平時,單小五肯定會立刻放棄的離開,但剛剛親眼見證了單老爺打開書架的舉動,這會兒她是絕對不相信這花瓶底下沒有半點古怪。
伸手在木板上摸了摸,沒有半點縫隙,於是單小五將手更往裡探了探,終於在靠近牆根的地方摸到了一個小小的類似拉環的東西。
眼睛一亮,單小五伸出一根手指摳住那個拉環,使勁的往上拽了拽。
只聽得咔嚓一聲,那書架震動了下,隨即如剛纔所見一般緩緩往兩邊分開。
在心裡哈哈大笑三聲,單小五一臉自豪得瑟的拿起夜明珠來到那面石牆前,學着單老爺的樣子,用手指在那凸起的石塊上點了下,那石牆上果然出現了先前單老爺打開的通道。
沒想到老爹居然還有這麼個秘密基地,嘖嘖,居然還藏着掖着不給她看,太不厚道了。
“還不讓我進呢,哼哼,我看這會兒誰還攔得住我~~”
得瑟的在心裡歡呼一聲,單小五高舉夜明珠,小心翼翼的踏進了通道里。
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老爹的私人寶庫,要真是的話,那下次她沒錢的時候就不用發愁了。
石門在單小五進去之後隨即轟隆一聲合上,某女下意識的挺直了腰背,雖然有所準備,但還是小小的給驚了一下。
通道里很黑,雖然是夏天,但裡頭並不悶熱,反倒是若有似無的涼風圍繞在周身,讓滿身暑氣一下子消去不少。
將夜明珠舉到前面,就着冷光,勉勉強強能看清前面是一道傾斜向下的階梯。
小心翼翼的靠着牆壁一步一臺階的往下,走了大概兩分鐘左右,眼前豁然開朗,有橘黃色的火光出現在階梯盡頭,仔細一聽,似乎還能聽到細碎的說話聲,好像大半夜老鼠出來偷東西時的竊竊私語。
將夜明珠收回袋子裡,單小五放慢了腳步,悄悄的靠了過去。
“……這麼多年過去了,……依舊不滿足的想要追尋……下落,妄圖用……解決紛爭,可是婉兒她已經……唉,……在別人的地盤上,若是……有意栽……,想必會很難……,大哥,如果是你在,你會怎麼辦……?”
單老爺的聲音隨着燭火一明一滅斷斷續續,因爲單小五來的慢了,所以只能勉強聽到一點,想拼湊個意思都無從拼湊起。
看樣子爹是在跟人說話,雖然更像是自言自語。
咬着嘴脣想了下,單小五伸手貼着牆壁,小心翼翼的將頭探了出去。
入目是一間寬敞的石室,大約有他們家大廳的一半大小,沒有單小五想象中的滿屋子金銀珠寶,反倒是裡面的牆上裝飾着幾顆夜明珠,而在靠牆的地方擺着一個長長的供桌,上面擺了四個靈位,一大三小,靈位前的香爐裡還插着十多柱輕香,嫋嫋白煙升騰而起,將整間石室都籠罩在一片檀香中。
單老爺就站在供桌前,藉着他彎腰跪拜的時候,單小五眯了眯雙眼,因爲光線不是太亮,再加上她離的遠,所以只能勉強看清中間最大那個靈位上面似乎寫着幾個大字:長兄厲方淵之靈位。
“厲方淵?”單小五小聲的嘀咕道,“怎麼從沒聽爹提到過……他到底是什麼人?”
聽老爹朝靈位喊的是大哥,難不成是她大伯?可是畢竟不同姓啊,該不會是義兄義弟之類的關係吧?
要說是親兄弟……可是她單家祖宗不都在佛堂裡擺着嗎?這個突然多出來的厲姓大哥又是哪根蔥?爲什麼她家老爹要刻意瞞着她?甚至還將此人的靈位移到密室裡來?
着實可疑,可疑,太可疑了。
另外,爹口中的婉兒還是碗兒的,又是什麼人?也是上面的其他三個靈位之一嗎?
單小五將大半個身體靠在通道外頭,努力的伸長了脖子想要看清另外三個靈位上的名字,卻忘記了自己的鼻子對濃烈的檀香過敏,靠的太近的後果就是——目的沒達成,反倒是先忍不住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啊嚏!”
“誰!”
單老爺嚇了一跳,聽到聲音立刻轉過身一臉戒備的問道,目光落到巴在牆壁上彎着腰擦着鼻涕的單小五身上,立刻整張臉都綠了,“元寶?!”
“嗨,爹……”當場被抓了個現行,單小五尷尬的揮了揮爪子,心裡則是不停唸叨着,如來佛祖觀世音菩薩玉皇大帝閻羅王孫大聖,什麼妖魔鬼怪都好,誰來立刻讓她消息吧,阿米豆腐!
“你怎麼會在這裡?!”單老爺上前幾步,一把抓住單小五的胳膊嚴厲的問道,剛纔的錯愕已經蕩然無存。
單小五吸了吸鼻子,鼻音濃重的打着哈哈,“是啊是啊,我爲什麼會在這裡,真是奇怪啊……”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走,”單老爺一改平常對單小五的寵愛縱容,大力的將她推搡了出去,“快離開這裡,還有,忘掉這裡的一切。”
“哦,”單小五毫無反抗能力的被推着走,可是想了一會兒,卻還是使勁的扭過身去看供桌上的牌位,“爹,那個厲方淵到底是什麼人啊?我大伯嗎?”
單老爺猛的震顫了下,隨即更加用力的將單小五推出去,“閉嘴,什麼都不準再問!給我出去!”
“幹嘛這麼兇……”自打出生起看到的自家老爹都是一副和氣生財的模樣,受盡三千寵愛的單小五何時讓單老爺這般嚴厲的喝斥過?當下也有些懵了。
“沒聽到我說的話嗎?”單老爺怒容滿面,舉起手來想打單小五,可是終究捨不得打下去,“讓你什麼都別問你沒聽到是不是?”
“我……”單小五一句話還沒說完整,
單老爺已經背過身,伸出一指指着門口,大聲喝道,“立刻給我回房去,什麼都不準說,不然就等着滾出這個家!”
滾出這個家?!他讓她滾出這個家?
單小五瞪大雙眼,眼眶開始發紅,原來這就是二哥說的,爹也贊成她離開這個家的原因嗎?
“好,滾就滾!”
咬着牙硬忍着不讓眼淚落下,單小五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背倔強的踏上樓梯,憑着一股怒氣,居然連夜明珠也不用,很快的便走出了通道,離開密室之後便瘋一般的朝自己的院子裡跑過去。
“唉,”待單小五離開後,密室裡又恢復了平靜,良久之後,單老爺才彷彿蒼老了幾歲一般長嘆了一口氣,走上前,看着供桌上的靈位,自言自語道,“元寶啊元寶,希望你這莽撞的丫頭,有朝一日能懂爹的苦心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