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師協會無疑是忙碌的，這和我以前所知的印象不同。在我所知的那些吹捧放浪師的小說裡，這些人被描繪成條件優渥的閒散人員，後來隨着慢慢接觸我才知道真相併非如此。在這座建築裡看到忙忙碌碌的放浪師們，我真的只能聯想到金融市場和政府部門這兩種地方。根據粗人介紹，那些人來回奔走的問題從大到小各種各樣，這是以前面對浩瀚世界我所從未想過的層面。
來來往往的放浪師們神色匆忙，各自有其心中最重要的事，猶如凡塵俗世裡每個人懷揣了夢想。唯獨這些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友善，從打我進入到這個地底城市之後，歷經了至少有接近百人的目光檢閱，每個人看我都苦大仇深得像我強了他們女性親屬，搶了他們的全部家產一樣。
不受歡迎的人在這座獨立的城市裡晃了一會，這次我瀏覽的目光可比之前來要仔細得多，在這裡頂着人工陽光，總讓人無法忘卻人類改造這個世界做出的巨大努力。曾經是一片荒蕪的世界如今成了這個模樣，卻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我注意到這裡的很多建築都應該有超過百年曆史，那些斑駁的痕跡沒有人刻意清理，留在那裡成爲歲月的見證。半新半舊的地下城市有着一種讓人無法不肅然起敬的味道，那股威嚴壓抑着每一個試圖衝動的人。
我能感覺到放浪師協會總部的正經勁兒，這種感覺讓我覺得自己跟這地方真是格格不入。這實在是太可笑了，也就是半年前我還在對放浪師這個神奇的職業充滿幻想，現在骨子裡總覺得一屑不顧。人世間有多美妙？區區一個放浪師肯定不是站在最頂點的浪漫和幻想，他們的未來只有黑暗和死亡。
在地下城市漫步了很久，依然沒有人理我，那些憎惡和好奇的目光比人造太陽更刺眼。我也不在意，在學校裡這種目光咱可見多了，在這方面經歷了種種人情世故的放浪師們恐怕還沒學生幹得好，他們的惡意不夠赤裸裸，遮遮掩掩得像小屁孩。
轉了一圈，在我漸漸熟悉了很多建築的實際用途之後，我又來到了當初幾個人聯合審查我的那那間小屋。我看到潘先生正懶洋洋地從小屋裡走出來，身後跟着那個皮膚黝黑的少女放浪師小西。
小西對我的存在超級敏感，幾乎是在我看到她的同時也發現了我，一雙眼睛豎起來，立刻猶如一隻進入戰鬥狀態的貓咪，雙肩內縮，兩手交疊，彷彿隨時能朝我撲過來一般。
潘先生卻像沒看到我一樣，依舊懶洋洋地走向主幹道，好像要用利用電車去什麼地方。
“你這個不要臉的傢伙，居然還敢來，還在中心四處招搖閒逛，你太讓人噁心了！”
我擦，這姑娘看來早就知道我來了總部嘛，連之前的舉動都知道。這麼說那位老神在在的潘先生肯定也知道了，老爺子裝死的技術很不錯，依然慢悠悠地在等電車，彷彿小西對我說的那些話他全都聽不見。
因爲藤秋顏的事，我現在心情不是很好，不太想鬧事，於是壓低聲音說道：“我是放浪師協會的名譽會員，我來總部熟悉一下也有問題嗎？”
小西發出一聲輕蔑的冷笑：“放浪師協會不需要你這種人當名譽會員。”
“這就是說你反對協會做出的決定咯？”我到底是沒忍住，開始刺激小西，“我可是有無防僞標誌的徽章證明哦，這位姐姐要不要看個清楚？質疑放浪師協會的話，也請投訴放浪師協會，跟我本人還是沒啥關係。當然如果您看不起我，想要挑戰我的尊嚴，我也奉陪。”
我的話讓小西猶豫了一下，她當然知道我大概有多強。放浪師協會的人連續在我手下吃癟不是鬧着玩的，協會本身又不禁止私鬥……要是真在這地下城裡打起來，最後丟臉的肯定還是她。
“粗魯！你這種人一定會成爲協會的害羣之馬！”小西看了一眼潘先生，恨恨對我說道，“放浪師協會不需要沒有腦子的打手。”
我不由得笑了：“我怎麼覺得現在恰好就缺這種人呢？”
小西冷聲道：“別以爲打敗了方鳴你就能在放浪師協會稱王稱霸，協會的強者只是不屑跟你動手。”
我心說反正已經得罪光人了，不如索性更不要臉一點，於是反問道：“是嗎？居然這麼可怕，那些強者都在哪裡隱居啊？不如您介紹幾個給我，讓我去學習揣摩一下？”
“無恥！”小西依舊有點官員氣質地怒斥道，“放浪師的寶貴時間，怎麼會任由你來浪費？！”
我摸摸鼻子，用周圍幾十米內都能聽得很清楚的聲音自言自語道：“哦……原來如此，他們的寶貴時間都用在幫一個腦殘女人找場子上嗎？”
“你……”小西臉漲得通紅，卻不能改變的確很多人幫芝芝來對付我的事實。這件事說到底，放浪師協會的那些鳥們沒有一個好東西，利用自己本身的優勢欺負普通人，這一點已經很下作了。
那邊依舊在不管不問的潘先生忽然也自言自語道：“咦？有車了。”
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剛纔還像要隨時撲過來的小西雙肩立刻垮下去，狠狠瞪了我一眼才轉身跑向潘先生。
“你確定沒看錯，這老傢伙實力真的很一般？”我看着潘先生的背影，不免奇怪地重新問艾爾西婭確認了一次。
“人類，我只能看清力量的層次，無法瞭解他們如何運用力量。”艾爾西婭耐心對我解釋說，“絕對的力量是強大的根本，如何運用力量在你們人間也很重要。”
“在神國不重要？”我喜歡抓艾爾西婭語言上的漏洞。
“等有一天到了諸神國度，你就會明白了。”
“謝謝您的祝福。”我嘟囔道，“但願那一天晚一點到來。”
潘先生對我的存在態度非常曖昧，當然他之前支持我成爲協會名譽會員肯定也是有原因的。這些老成精的傢伙們不僅經歷了政治上的動盪，也隨着各種戰鬥和關係人類未來的決策走到今天，所看見的和想到的肯定比我這種滿腦子傻氣的小屁孩要多無數倍。
我沒主動跑過去跟這位潘先生搭訕，也沒繼續刺激小西，在放浪師協會裡我想找的人其實就是潘先生。假如放浪師協會肯施壓，那些阻礙我拿到圖書館最高權限的人肯定不是阻礙。
現在看潘先生這個曖昧態度，我仔細想了想覺得自己真沒啥可以讓人覺得有資格交換的東西，還是算了。沒有把握的事兒不是不能辦，但太沒把握的事兒還是先擱置一下。
看潘先生和小西駕駛電車離去，我在心中惡意踹測了一下這老傢伙和那個健康黝黑的少女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隨後打算離開，卻見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
是粗人那個混賬，拉老子入了放浪師協會的鑑定師。我想都沒想，幾個箭步衝過來，在轉角的位置一把拽住粗人的衣服：“喂，裝神棍的這位，你幹嘛呢？”
粗人被我嚇的一哆嗦，剛想反抗才發現自己的要害已經被我指着，只要稍一發力說不定會被打成殘廢。
“我……操！大哥你不要這麼嚇人好不好？我心臟很不好的……”
“滾吧。”我鬆開手，無視左右看過來的那些目光，“方鳴在協會內部真挺有地位的啊，他一放話，這些人看我的目光都跟搶了他們老婆一樣。”
粗人撲哧一樂：“方鳴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主要是他擴散了一下你要追求艾雪的事蹟。”
“幹，那不是整個首都都知道了？”
“差不多。”
“艾雪沒有什麼反應吧？”我其實還沒做好見艾雪的心理準備，也不知道此時此刻在放浪師協會能不能碰見她。
“艾雪現在完全不跟協會聯繫，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粗人一攤手，“我只是負責鑑定的小職員而已，你不要問我這麼高級的秘密好吧？”
“協會成員的行蹤也算是秘密？”
“別人的不算，艾家的人肯定算。”粗人一臉的理所當然，“對了，既然你來了，不如去我們那裡坐坐，做個鑑定？”
我乾脆地拒絕了：“絕不，我討厭給人劃分三六九等的一切形式。”
“太自由主義了。”粗人感慨，“你可是協會的名譽會員啊。”
“名譽會員難道不是不幹活的閒職嗎？”我反問，“說起來，放浪師協會誰能在政府部門說上話的，我有點小忙想要找人幫。”
粗人一抱雙臂，立刻顯出了放浪師協會的無賴作風：“啥事？我有什麼好處？”
“好處就是不把你打成方鳴那個慘樣。”我朝粗人晃了晃拳頭，“鑑定師哦，想要評定我的實力級別，自己挨一頓打不是最好的方法嗎？”
粗人臉色一變，他知道我可是真能幹得出來的人……而且這麼幹，好像還沒什麼風險。
“你被我揍了也活該，反正整個協會的人都知道你跟我關係還行，大家只能譏笑咱們窩裡反。”我繼續說道，“拳頭就是真理，有時候我真愛這句話啊……怎麼樣，還想跟我要什麼好處？”
“做人不能這麼無恥！”粗人摸了摸自己的光頭，臉上隱隱有汗，“你以後還用得着我吧？你動手了可就跟整個鑑定組翻臉了。”
“那更好啊。”我一臉不在乎，“反正我也討厭被鑑定，以後不打交道更好。”
對潘先生我可能不敢怎麼樣，對着這位四處奔走的鑑定師卻絕對不含糊。放浪師協會幾乎沒有人喜歡我，爲了增強協會實力而拼命要求我加入的粗人可能是相當稀有的例外。
粗人見我這麼認真，還真有點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