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製組一進來溫室裡人一下就多了,我也樂得跟着看熱鬧。狗臉兄不住地在旁邊偷偷盯着妮可看,在栗色長髮走來走去的間隙裡小意流着口水。我趁所有人都注意力都在妮可身上的當口採花成功。
採花賊小爺我一擊得手,迅速逃離了現場。留下妮可一個人口若懸河在那裡做經濟報道。鬼曉得這個狗屁植物園有什麼經濟價值了,反正我是沒看出來。
拿着豬蹄花的葉子和花在懷裡,我總覺得自己碰過這植物的皮膚跟着發燙了一下。心中沒有想太多,出了植物園我開始往回走。
“不要走這裡。”艾爾西婭沒讓我直接回去,而是給我指了一條另外的陽光大道。
我順着艾爾西婭所指引的方向一路走下去,越走越往海邊去。靠近海岸線除了一溜的高檔酒店之外,還有幾個全新的住宅區。能看見海景的房子早在幾年前就已被賣光到現在卻還沒什麼人來住。
這個世界百分之九十八的財富果然掌握在百分之二的人手裡,我相信這絕對是真理。
“你這是打算幹嗎?”
我縱有千萬疑問,艾爾西婭也不回話。只是讓我帶着偷竊得手的贓物走向海邊,在軟軟細細的沙灘上站下。
現在天氣轉冷,海邊沒多少人蹦達。長長的細白色沙灘上稀稀落落放着些躺椅和遮陽傘,下邊都空空如也。海風吹過臉龐,有點涼意。我站在這裡遙望海邊,城市的繁華已經侵蝕了一部分海岸線,許多高樓的玻璃窗折射出縷縷刺眼光線,照在沙灘上。
“用海水吧……”艾爾西婭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跟我說話,讓我有點糊塗。
“用海水做什麼?”
“做吃的。”
“……”
聽見這個答案我差撲倒在沙灘上,原來艾爾西婭折騰我這麼半天,果真是打算讓我做吃的啊?我還以爲這古號綺羅草的豬蹄花能有什麼新鮮用處,原來折騰來折騰去還是做食物嘛……
“現在材料有限。”艾爾西婭解釋道,“我的記憶仍不完全,只能記起一部分神國器具的製作方法,這個應該是最容易調和出來的。”
就算是這麼說話,我對艾爾西婭的解釋仍不滿意:“但是這玩意到底用來幹嗎?給我吃還是給英雄王吃?咱們的目的不是找那英靈戰士嗎?”
“只有英靈戰士的神國鬥氣才能徹底擊潰黑暗神僕。”艾爾西婭此時終於肯向我解釋了,“混血精靈的肉體不擅長光明祭師施展力量,她不足以打敗黑暗神僕。不過我們還有更好的辦法。”
“啥?”
“邪神之子。”艾爾西婭淡淡說道,“那條沒有神國戒律束縛的狼,他可以徹底粉碎大多數英靈戰士。”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咱們現在做的這個東西,其實並不是給海默爾的,而是打算給邪神之子送禮?”
“就是這樣。”艾爾西婭在我的心中笑了笑,“如果不跟你在一起,我也想不到這樣的辦法。”
“這……”我低頭看自己懷裡那幾片綠葉一朵畸形花,有些爲難地道,“這禮物未免也太寒酸了吧?”
艾爾西婭在我心中再輕笑一聲,反問道:“你知道爲什麼邪神之子對我很客氣嗎?”
“不知道……”
“在諸神國度的時候,曾經有一次衆神聚會。”艾爾西婭回憶起幾千甚至幾萬年前的往事,口氣悠悠,“邪神帶着他的兒子首次與主神大人見面。那一次邪神之子銀狼霍尼爾在酒宴上力挫諸神,連戰神和雷神都喝不過他,還是我把他喝倒了。”
“……”
我想起艾爾西婭似乎說過,這姐姐是全諸神國度裡最能喝酒的一位。
“後來……我和克拉拉做了醒草丸給諸神,銀狼吃過一次之後就上癮了,多年來一直想要讓我再做給他吃。可惜後來我已不在神國,克拉拉又太強大從來沒人敢去詢問,他爲此遺憾了數千年。”
“……”
聽完這段八卦,我的心理活動已經變態得好像有幾百只豬穿着古典華服在跳舞,沒想到邪神之子跟艾爾西婭還有這麼一段往事,難怪這哥們每次出現都沒有傷害我們的意思。
“在神國,沒有感情,只有利益。”艾爾西婭淡淡總結道,“邪神之子不會念着我的好處,但他仍需要我這樣的存在,所以我們找他合作是最好的。”
我擺擺手,表示認同。
“諸神國度裡神職衆多,可惜沒有專職廚藝的神職。”艾爾西婭有些遺憾地說,“所以長久以來,諸神國度裡的食物都乏善可陳,那些各個妖精族帶來的食物被諸神厭倦了之後,神族很少吃東西了,只將美酒和美食賜給英靈戰士。”
“所以神格不算低的邪神之子以前都沒吃過什麼好東西?”我的驚訝之情仍難以抑制,“我就想象不出來,草做到丸子怎麼會好吃。”
“只有未來女神做到草丸纔會讓銀狼霍尼爾知曉命運路上的些許點滴。”艾爾西婭從容說道,“不僅僅是味道,在諸神國度裡,沒有人不想從我這裡得到關於未來的訊息。”
“但你現在神力全無……”我嘟囔道,“他會吃這套麼?”
“幾千年來,我想他一定非常懷念那味道。”艾爾西婭淡淡做出自己的結論。
女神姐姐讓我像個文藝青年似的蹲在海邊,以手伸入冰冷的海水。我立刻趕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細膩觸感子手掌向四周延綿而出,讓我覺得自己的手不止是在海水裡,還似乎以雙手神力觸摸到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海水中的許多成分可以凝結。”艾爾西婭向我解釋道,“充分利用這一點,我能做出和神國口味差不多的東西。”
接下來的事兒就很簡單了,我在艾爾西婭的教導下,開始嘗試如何在海水中分離出有用的鹽分和其他成分,再將手中的豬蹄花做成好吃的草丸。用神力給人做吃的這讓我覺得有些彆扭,此時我心裡無比想念廚藝精湛的譚菲菲,如果她在就不用折騰我了。
只有神力分離海水鹽分的細節讓我心中偶然一動,這本事如果用在戰鬥上,是不是也會有點效果呢?
沒多久之後,草丸做好了,艾爾西婭讓順着海邊走下去,一路走到那高尚住宅區附近。
“姐姐……你確定咱們非要進去嗎?”我看着門口一臉戒備神情的保安,有些爲難地問道,“您看看我這穿着,看上去實在不像是應該進去的人啊。”
艾爾西婭沒搭理我,我只好硬着頭皮往前走。
果然,走到大門口,那位臉色黝黑的保安立即公事公辦地伸出一隻手,臉上的表情好像認定了我根本進不去似的:“對不起,本小區是私人物業,請出示證明或聯絡業主。”
我在心裡罵了聲幹,要是我有銀狼的聯繫方式我還要走進去幹嗎?
看我臉露爲難之色,那位站在一塊圓形高臺上的保安冷笑了一下,彷彿自己早就能預料到這種結果似的瞥了我一眼,繼續公事公辦地說:“對不起,沒有通知和證件登記,您不能進去。”
這話說得字正腔圓,我又沒看過他們的保安規定,也沒法找人來打官司,當然沒脾氣。不過好在很快有人解了我的圍,正發愁呢,一個身穿白色西裝打領帶戴着金絲眼鏡的年輕帥哥一路小跑過來,跟保安打招呼又遞香菸,把我給拽進去了。
我滿臉的難以置信,看着這頭髮焗得一絲不苟,臉上帶着一絲文化人氣息的年輕帥哥,憋了半天,終於沒憋住,還是笑出聲來。
“你你你你你……”我指着那個曾經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邪神之子,覺得自己肚子都快笑疼起來了,“你這是什麼扮相?難道現在開公司了?”
銀狼霍尼爾扭頭看了一眼已已不在用奇怪眼神看着我們的保安,雙眸中銀光一閃,低聲咒道:“還不是我父親的命令,讓我在人間低調一點,免得惹惱了什麼久居人間的強者們……他媽的就現在這個人間,能有什麼強者了?”
聽見這狂傲的說話,我才確信這的確就是我曾經見過的那個銀狼霍尼爾,曾經威脅過我和艾爾西婭,而後又善意提醒我們的邪神之子。
雖然不知道中間發生過什麼……但這一套的確很時髦,加上那張小白臉,走在街上估計會有不少妞們對他尖叫吧?
靠,我最恨小白臉了!雖然我自己長得也很小白臉,但我恨有錢的小白臉……
我跟着霍尼爾走過兩棟最外圍的別墅,在編號爲“林海聽濤82號”的建築前停下。這棟別墅從外觀上看,估計比我和譚菲菲兌下的音界酒吧都值錢許多,外面是純粹的西式建築,用料精美而且一看就是個牛人設計的。等到跟銀狼走進去,我才發現說這棟別墅值一個酒吧簡直太擡舉我自己了,裡面的那盞燈如果沒看錯的話,大概就要值八十多萬,還有牆上掛着的畫,以銀狼的身份我相信是真的。
那幅畫我在新聞上看過,好像價值一百六十萬漢中元,當然這還是幾年前的價格。
還有這沙發,買它的錢夠買輛車了吧?
看我驚訝地像個土包子一樣四處掃視,霍尼爾好像一切都理所當然一樣坐到沙發上,仰頭問道:“喝點什麼?”
“不了,謝謝。”我對這個時不時狂暴一把的傢伙仍沒有什麼好感,婉言謝絕了他的提議。
霍尼爾也沒再就堅持,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神中充滿了期待。這眼神看的我心中發毛,我周圍已經認識不少同性戀了,別告訴我這位遊走在諸神和天界各族之間的邊緣人也是啊……
隔了半晌,邪神之子終於緩緩開口。
“我等了很久了……”
“啊?”
邪神之子昂頭盯着我,雙眸之中銀光大盛:“啊什麼啊?你帶着的東西趕快給我!”
我聽到這裡,終於鬆了口氣抹了一把汗……果然是狼,鼻子都比人靈敏好幾倍。原來這廝迎出來不是因爲我來了,而是因爲聞到了綺羅草丸的味道。
我小心翼翼把草丸遞給霍尼爾,霍尼爾雙目立刻爆出一股強光,手如旋風一般掃過我的手掌,那枚嬌豔得有些噁心的草丸就被他搶過去了。
“讓他吃。”艾爾西婭面對所有神族成員時顯得異常高貴,“你後退一些。”
“啊?”
“吸毒的人都要發瘋一會,吃這東西也不例外,你小心一點吧。”
我聽得渾身一陣發冷。這邪神之子是什麼本事我當然見過,他要是發起瘋來,我被捏死的可能性高於百分之五十吧?
還是不要了……我扭頭就想走,卻被艾爾西婭給喝止住。
“如果不盡早擊敗黑暗神僕,你的未來將陷入一片混亂!”
這一句話把我留在原地不能動彈。是啊是啊,想起小嬋和譚菲菲,想起四家主,想起那些朋友,想起自己經歷的一切一切。我現在就這麼走了,如果找不到合適的辦法對付黑暗神僕,如果不能對抗光芒女神留在人間的那些餘孽……我怎麼辦?
想到這些,我本來擡起的腳又放下了。
生活不易,連這點兇險都不敢面對,我還有什麼臉面在鄭天巖張斌之流面前裝腔作勢,我還有什麼資格去妄談關於放浪師的種種話題和真相?
逃避永遠不是辦法。我總要面對,總要解決,否則下場就只有被人幹掉,就好象幾個月前,阿湯哥可以毫不在意殺死我一樣。
想到這些,我的心情反倒平靜了。轉而去注目一口吞下綺羅草丸的霍尼爾。這位哥哥此時完全沒有了剛纔那古文質彬彬的氣派,滿臉通紅,雙眸射出一道強烈的銀光,喉頭蠕動着,發出陣陣低吼。
“癮君子真可怕。”我在心裡對艾爾西婭說,同時不忘後退幾步,“你這也算是製毒販毒了吧?”
艾爾西婭讓我說得沒脾氣,畢竟綺羅草地致幻效果一流這是毋庸置疑的。就算是邪神之子這樣的人物,在艾爾西婭的手段下依然難免要遭受一番幻覺快感的洗禮。
沒容我多想,這銀狼老兄已經昂頭一躍而起,一頭撞在那價值最少八十萬的晶石燈上,將昂貴的燈飾一頭撞碎,無數晶瑩碎片從屋頂傾瀉而下,灑在那張應該是古紅木製成的茶几上。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這也太興奮了吧?”
艾爾西婭輕笑一聲,沒說話。
還未等我看清霍尼爾多動作,這精神本就有點問題的哥哥已落回地上,在地面上連續翻滾了十幾個跟頭。我想起首次見到邪神之子那天晚上,這哥們似乎也如此癲狂來着。
想到銀狼那強大的力量,我不由得又後退了幾步。
實在太可怕了……剛纔他那一撞,估計能把我撞得死去活來七八回。
幸好,霍尼爾動作雖然很瘋狂,似乎並沒有拿我開刀的意思。我後退到門口,看他在房間裡打滾了數分鐘,房間內幾乎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打碎,碎得我心都跟着要碎成小片片了……這廝的動作終於慢下來。
平日裡我對艾爾西婭總有諸多不敬,看到女神只用一點迷幻草藥就把邪神之子搞成這個爽樣子,我心中不由得對艾爾西婭越發敬佩,也越發覺得自己能跟艾爾西婭鬥嘴那麼久還安全活着,實在是一種奇蹟。
瘋狂夠了的邪神之子終於穩穩站到我面前,一臉的紅潤也終於平靜下來,雙瞳內的銀芒漸歇,只是目光牢牢盯着我。
房間全毀了,霍尼爾倒是覺得毫不在意,隨便在已被他一爪撕成兩半的沙發上坐下,冷靜地問道:“艾爾西婭,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邪神是諸神國度周圍神族中最聰明的神靈,這廝的兒子就算只是條狼,也不會太笨。銀狼顯然知道我們來找他是有事,但還是接受了我帶來的草丸,顯然是對自己的實力有着相當程度的自信。
艾爾西婭的口氣冷靜又從容,自我體內緩緩飄出。
“海默爾。”
霍尼爾猛一擡頭,一對漆黑的眉毛瞬間化成銀白:“他好像已經被你打敗了,你還要徹底消滅他?”
“我想執行英靈引繼儀式。”艾爾西婭直言不諱,“英靈戰士對你來說完全沒有用,你不吃虧。”
艾爾西婭的話很簡單,簡單有力,一句話就解除了邪神之子的疑慮。霍尼爾沒再思索,點點頭承認了艾爾西婭的說法。
“的確是這樣,對我來說,就算有百萬個英靈戰士,也不過是些沒用的飯桶。”
我大概能明白這兩位的對話,估計英靈戰士是諸神國度的特權,其餘神族應該沒有這種待遇。否則以邪神之子的聰明才智,恐怕早就惦記起英雄王的下落了。現在這哥們沒有什麼想法不是因爲真沒想法,只是實在沒他什麼事。
這就好比性無能看見美女,看見了就看見了,默默扭頭哭泣着跑開就足夠了,反正給你你也不能上……
我在心中冷笑了幾聲,原來艾爾西婭帶來綺羅草丸只是表示個態度,至於承諾給霍尼爾的偷取世界樹之實,反正是很久以後的事,不用現在操心。
真奸詐啊女神姐姐,我開始覺得自己的聰明才智實在有限,真玩不過這些長年算計完人類算同族的神明們。
“英靈引繼儀式還好說。”霍尼爾吃人的嘴短,還在不住吧嗒嘴回味剛纔的草丸,“可是你打算怎麼找海默爾?那個可憐傢伙被你轟得只剩一個頭,現在不知道藏身在什麼地方。”
“這個不用你管。”艾爾西婭回答得十分乾脆,“我想辦法搜尋海默爾的蹤跡,不過也需要你幫忙。”
未來女神的智慧和氣魄在就此時被體現出來,霍尼爾幾乎是想都沒想就答應了艾爾西婭的一切請求。按照談話的友好程度計算下去,我覺得如果再說一個鐘頭左右,這霍尼爾說不定都會把自己賣給我們。
因此我們的交談十分簡潔,說完了艾爾西婭就讓我趕緊走。
我小跑着出了霍尼爾的別墅,在保安懷疑又莫名其妙的注視下匆匆離開這片高尚住宅區。回頭看了一眼這一帶的別墅和高層建築,我在心中對着這些東西了比了一次中指。
我恨有錢人……我也要變成有錢人。
裡回到酒吧已經是接近傍晚時分了,看見我回來,坐在酒吧門口的小嬋和阮慕真都放棄了下棋,跑過來迎接我。我在這兩人的夾道歡迎下回到酒吧,正看見老闆娘譚菲菲一個人站在櫃檯裡看書。譚菲菲看書的習慣非常獨特——她站着看,整個人卻因專心讀書的神情和身體優美線條而讓人無法收回目光。
看了半天,我纔想起這接近完美的身體已經算屬於我的了,心中難免得意,快步走進酒吧。
酒吧裡現在沒多少人,譚菲菲看見我回來,雙眼陡然一亮。
我看到譚菲菲的明亮眼神,心中沒來由的虎軀一震,正打算低頭逃走,背後小嬋已跟了進來堵住退路。
“走什麼走?今天晚上你打算怎麼給我們交代啊,老實說來聽聽……”
我汗毛豎立,只能低頭任憑小嬋指點江山激昂工作,心說晚上這場演出肯定是跑不了了。
酒吧裡這麼一忙起來,我就忘了問艾爾西婭關於如何尋找海默爾事。不過這事不着急,看來我們至少還有三四個星期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