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年級主任的打攪，我和美女老師的談話沒能繼續下去，但我們一起離開學校的場面還是讓不少人吃驚。我想隨便他們去吧，我不在乎了，朱蔚昕似乎也不在乎了。
視野被拔高之後的感覺果然和往日不同，我覺得自己此時的心態已經有了很大改變。不管是不死王也好，神國黑幕也好，放浪師也好，這些遠超我生活和想象的東西一旦橫亙在面前，以前那些是是非非就顯得異常可笑。我想就像混血精靈所說的那樣，如果哪位王老師敢再跟我面前叫囂點什麼，我不介意給他來點顏色看看。
雖然不知道以後會遇到什麼事，這種人生軌跡被改變的感覺也挺玄妙。
我和朱蔚昕步行離開小門沒走出多遠，騷包又欠扁的陳無極開車跟上來，聽這廝吹的口哨，彷彿這偶遇真他媽的是個巧合一樣。
“兩位要不要搭車？”
朱蔚昕看起來是打算跟我耗上了，死活拽着我的袖子不肯自己走。我無奈地對陳無極打了個響指：“行，哥哥就坐你的車了，你要是敢多嘴，我撕了你小子讓學校幾個惦記你的醜女玩人骨拼圖。”
這威脅聽上去還挺有震懾力，陳無極縮了縮脖子：“你讓我說我也不說，別說你了，你身邊那位也不好惹啊。”
四家主果然不是白給的，居然能看出朱蔚昕不是普通人。我笑笑沒承認也沒否認，跟美女老師一起坐上後座，吹着口哨看陳車伕時不時透過後視鏡瞄我們。
事實證明，我高估了陳無極。這貨願意主動帶我回酒吧不是因爲他覺得我和美女這麼走回去太過浪漫，他壓根是打算過來蹭飯吃順便看我吃癟的。
一路上我都在想關於艾雪的事，想是不是真要抽時間去首都看看她。等我醒過神來，發現朱蔚昕已經小鳥依人般的抓着我的手不放了。停好車的陳無極回頭看我的眼神帶着幸災樂禍，原因當然是酒吧門口兩位美女，一個長髮素淡，一個濃妝豔抹，不是譚菲菲和小蟬還能有誰？
兩雙眼睛都落在我身上，然後落在朱蔚昕抓着我的小手上。目光中有各種風火雷電元素交加，我冷汗當時就冒出來了。
小蟬肆無忌憚慣了，譚菲菲嘴上說不介意我多勾搭幾個姑娘，這會兒的表現也沒好到哪裡去。當然最後兩人還是很給我面子地後退了一步，讓出門口進出位置，用帶着一絲森森鬼氣的聲音嗲嗲地問候一聲。
“回來了啊……”
我聽得心頭一抖，想要撇開朱蔚昕抓着我的手，又沒甩動這位精靈的纖長手指，只能對着兩位之前纔跟我一起瘋過的美女乾笑。那笑容有多心虛，我自己心裡都沒譜。
朱蔚昕在外貌上相當慘絕人寰，如果她是個純種精靈族的話或許大家只會覺得高貴到不可攀的魅力，偏偏她還有一半人類血統。整個人的皮膚白裡透粉，身材頎長到了快九頭身的程度，胸前臀後的起伏也是那種只有在完美主義者畫筆下才能見到的水準，更要命的是這位美女老師的五官都帶着一股妖精的味道，讓人看了之後就特容易想入非非。這樣一個美女抓着我的手不放，我覺得自己在酒吧兩位老闆娘的腦海裡恐怕已經被定罪一萬次了。
沒啥說的，我乾脆找了個位置坐下，把譚菲菲和小蟬喊過來。那個英雄王照例在門口掃地，一臉小媳婦樣。
“這位朱蔚昕老師菲菲認識就不用介紹了，小蟬也認識一下。”我儘量讓自己的口氣顯得不那麼心虛，“學校外咱們別叫老師這麼見外了，都是朋友，叫聲姐姐你們也不吃虧。”
雖然明白朱蔚昕這可能是打算捨生取義把自己貼給我，讓我好多爲精靈族的黑歷史出力，我還是挺不爭氣地沒有聲色俱厲地呵斥她。在人世間美麗到了朱蔚昕這個份上，還能屈膝懇求我，我真不好意思說太重的話。哪怕之前露出點邪惡意思，現在想想也覺得自己挺過分的。
“朱蔚昕有件事要求我。”我想起之後種種事端，心中的某些念頭也淡了不少，“這件事關係比較複雜，也很麻煩，我們要花幾天時間整理。現在酒吧後面還有地方給她住麼？”
小蟬和譚菲菲對視一眼，這倆人結成聯盟之後表現得都頗爲淡定，讓我覺得女性內心的強大實在是遠超吾等男同胞想象。
“這裡肯定沒有了。”兩人之中，還是小蟬開口比較多，“當然附近還有，我的房子還沒收回，可以讓她住一段時間，反正距離這裡也不算遠。”
我撓撓頭，想想這酒吧給菲特和我們住已經是人滿爲患，小蟬的話確實很有道理，正要答應，身邊拽着我的混血精靈忽然開口說道：“給我一根繩子就可以了。”
這種要求聽上去簡單又不過分，小蟬和譚菲菲當然不會明白到底是什麼意思。站在門口掃地的菲特顯然也在偷聽我們說話，聽見朱蔚昕的話兩眼放光地看過來，他是聽懂了。
“你也打算住這裡？”我知道精靈們用一根繩子就能睡得很好，不知道這樣會不會嚇到酒吧裡最像正常人的兩位女生。
“嗯，如果你要走的話，我也能出一份力量保護她們。”朱蔚昕的語氣對着別人自然是高傲得不得了，聽得小蟬直皺眉。
“她保護我們？”
見我點頭稱是，小蟬哼了一聲不再說話。自從見我露過一手之後，她對我倒是毫無保留地相信。
片刻尷尬的沉默之後，譚菲菲站起身，沉默着去爲朱蔚昕收拾房間。這個舉動讓我大爲感動，哪怕我跟朱蔚昕還沒有一腿，看到譚菲菲意味深長的表達方式依然可以明白，這妹子之前對我說的那番話不是一時衝動，她能容忍別的女人繼續出現在我的世界裡。
陳無極看我三言兩語就搞定了場面，看戲的心情遭到重挫。一個人坐在酒吧門口，左右扭動着讓陽光照耀在他蒼白的臉頰上。
我想想現在這個酒吧人的確是夠多了，楚昭然和那個身份不明的阮慕真，加上菲特和陳無極，這幾個人已足夠鎮住場子。一想到眼前的局面趨於穩定，我就忍不住要開始想念人在首都的艾雪。那個給我留下一吻的女孩在我心中的地位無法動搖。
去？不去？去？不去？……我覺得自己就差撕花瓣了，撓撓頭甩開這個問題，我剛想跟走到酒吧門口的阮慕真打個招呼，卻發現小阮臉色似乎不太好。
“怎麼了？”
阮慕真沒說話，只是斜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右前方。我順着這個沉默的帥哥目光看過去，才發現那裡站着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女人一身治安局的制服，線條鮮明的漂亮臉蛋上掛着一絲冷笑，正抱着雙臂朝我們這邊看過來。
“我日……這娘們什麼時候來的？”
“剛纔。”阮慕真老老實實回答道，“我發現她來了，就放慢了腳步，不然也不會遲到。”
“遲到？”我一拍頭，“遲到，扣錢！”
“……”阮慕真一愣，隨即低着頭進去了，連反抗都不反抗。
隨着中午漸臨，該來的人都慢慢來了，也有客人上門。譚菲菲和小蟬去招呼客人，朱蔚昕高傲地站在我身邊，一頭長髮紮成一條馬尾，大腿緊緊貼着我的右臂。擡頭看一眼混血精靈的完美身材，我覺得自己心頭似乎有些奇怪的火苗在蠢蠢欲動。
掃完地的菲特就站在不遠處，目光奇怪地望着朱蔚昕。我知道他看得出朱蔚昕是混血精靈，這廝可能是想找個神國的同伴聊聊天。
“你打算怎麼辦？”陳無極看到藤秋顏對我橫眉冷對，看熱鬧的心又活絡起來，“這可不是個好惹的角兒。”
我冷笑一聲，站起身來迎着藤秋顏的目光走出酒吧。陽光照在我臉上，感覺很溫熱。看着這個冷傲到了目中無人的美女，我有一種血壓上升的感覺。
藤秋顏這個人嚴格來說不算是我討厭的類型，她一直以來都在盡力做着自己的本職工作。儘管那類工作不那麼討人喜歡，我還是覺得她沒有什麼大問題。就是隱隱覺得氣質上可能跟她不太對路，看着她就覺得不舒服。
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我在酒吧裡再次看見她，我終於明白爲什麼我會有那種感覺了。
藤秋顏看似是一個執法嚴格，正義又正直的治安局官員，她骨子裡卻有一種無法與人平等相處的驕傲。
說白了，藤秋顏迄今爲止看不起她認識的任何一個人，包括四家主。在她眼中，這些人都不過是些可笑的蠢人而已。
我回頭看了一眼低眉順眼沉默不語的菲特，英雄王的靈魂不知完成了多大程度的同步，也不知道藤秋顏能不能抓到我們半夜去偷屍體的罪證。不管怎麼說，菲特在我這裡一天，我對治安局的敬畏就會維持一天。
“嗨，美女，有什麼事嗎？”
內心猥瑣的我，不知從何時開始說話變得又猥瑣又有自信。回想這一切，大概都是因艾爾西婭和她的神力才如此吧。
雙手環抱的藤秋顏胸前和挺豐滿，只是她的眼神我不太喜歡。媽的老子這輩子最恨這種高人一等的嘴臉了！
“跟我走一趟怎麼樣？”
我在心中呸了一聲，嘴上仍是調戲：“哈？這是官方邀請還是民間邀請？”
“看你想要哪種了。”藤秋顏不爲所動，大概是摸透了一些我的脾性，“如果你想要官方邀請，我就帶你和那個掃地的一起走，如果你想要民間邀請，現在就跟我上車如何。”
我回頭看了一眼菲特，那張蒼白帥哥臉下是一個爲了生存卑躬屈膝的可憐靈魂。想到這一時間竟覺得把它牽扯進我們的亂糟糟漩渦裡不是個好主意。當下嘆了口氣，跟着藤秋顏上車，並對小蟬她們打了個招呼。
根據四家主和阮慕真的描述，藤秋顏在整個治安系統裡也沒什麼實權，她的美貌和她的兇悍同樣出名。對於那些不敢惹她的人來說，她的背景纔是最麻煩的地方。
開動汽車，藤秋顏朝着城南行駛，是聖心醫院的方向。對於這點我還真有點做賊心虛，忍不住看了她幾眼。
“怎麼？在擔心？”這個高傲的女治安員瞥了我一眼，車速比我想象中慢多了，“其實你不用擔心，我找過你之後，找我談話的人忽然多了幾倍。都在勸我這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的能量超過了我的想象。”
我愕然，什麼時候我也有這種本事了？
“你身上名號衆多，又有四家主力保你，小阮也在給你賣命。”藤秋顏的口氣很平靜，我聽着卻覺得像憋了一口氣，“我就算硬要查下去，估計最後結果也不過是讓人罰你點錢。對於金錢，你覺得四家主在乎嗎？”
我沉吟了一下，回想最近耶雲這些大佬的態度變化，倒是覺得果真如此。
可既然已經如此這般了，藤秋顏大姐還找我到底是所爲何事？
“我這個人比較死板，也比較直接。”藤秋顏說，“讓我這麼放棄肯定沒那麼容易，所以我得給自己找個理由。”
給自己找個理由？多新鮮吶，我還想給自己找個理由去找艾雪呢……
完了完了，我發現自己現在每天想艾雪的時間越來越多了。這是不是傳說中的相思病啊？
“我知道你現在成了新貴。”藤秋顏繼續說道，“整個耶雲市因爲你天翻地覆，舊勢力每天都過不好日子。我去找你麻煩，也是很多人想利用我在試探你的底限。”
“比如？”我皺眉。
“那個對你推崇有加的鄭天巖，還有懼怕你的張斌。”
我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張威嚴中帶着親切的臉，這個人送給我小蟬，送給我酒吧，送給我一切可以讓我迅速發展起來的東西。這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目前我還不清楚。只能大概猜到是跟艾雪的家族有些關係。我立刻明白了，鄭天巖雖然受命要對我好一些，卻並不甘心一直做個綠葉。每個人都有自己心中的目標，鄭天巖顯然覺得我已經成爲他的阻礙，想要用藤秋顏試探我的底限。
如此錯綜複雜的局面下，忽然從藤秋顏嘴裡說出來。不由得我不撓撓頭，嘟囔了一句：“都他媽不是好人啊……”
“我當時過去就是走個過場。”藤秋顏此時表現出的冷靜，和她當日在我酒吧裡的囂張形成鮮明對比，“看到我這麼做，他們都會安心等待我來對付你，整個耶雲會平靜許多。”
我看着這個依舊目中無人的女人，有點不明白。
“那你今天來找我？”
“我聽說你有放浪師的水準，想要試試你的身手。”
我算徹底看明白了，這女人原來不是爲了公事來找我麻煩，純粹她就是一想要找沙包的。
言簡意賅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之後，藤秋顏不再說話。我也沉默下來。車窗外的風景一再變幻，我這才意識到耶雲其實已經是很大的城市，好多地方我其實從未去過。
只是一個耶雲就這麼大了，這世界到底有多大？一直呆在這樣一個城市裡的我心中沒有答案。想起艾雪曾經對我描繪過的幻境，我知道有一道光已經在我面前展現出隱隱的路，只是我自己還沒有決心走向那裡而已。
一個人想要前行總要有點動力，我也很想知道自己的動力在哪裡。
正在一個人老神在在地胡思亂想，耳畔的聲音冰冷地拉我回到現實。
“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