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眸滑過一絲傷痕,白慕之躬身垂首站在她面前,聲音依然如夢幻般澄澈,一種特別的吸引力。
“白將軍免禮,我並沒有責怪三少爺。”
“末將謝郡主高義,郡主也喜歡冰嬉嗎?”
白慕之謙恭有禮,黑眸沉靜似水,一眼望不見底,更猜不出他此時的心思。
她莞爾一笑,輕掠鬢邊凌亂的髮絲:“將軍見笑了,我自小生長在寰轅,實在不知冰嬉是什麼。”
心被狠狠刺痛。
一問一答間,疏離冷漠。
面前是曾經最疼愛自己的哥哥,也是王府現在最棘手的敵人。
白沐衣腳步踉蹌,衝到她和白慕之中間,醉眼朦朧,回眸一笑,對白慕之說:“大哥,你也想霓裳了是嗎?可是她真的不是咱們的霓裳,不是,不是……”
白沐衣呢喃着趴在白慕之的肩上,一滴淚落在地面。
白慕之雙眼緊緊盯着她,聲音暗啞:“末將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郡主能否相幫?”
“只要我能夠幫忙。”
“請郡主和我三弟一起冰嬉。”
星眸圓睜,忘記了呼吸,不由懊惱自己答應的太快,原本就該想到的,大哥一直在暗中調查蕭墨離,怎麼就忘記了呢?
強自鎮定,盈盈一笑:“將軍玩笑了,適才我已經說過,冰嬉是何物我從未聽說過。”
白慕之一手攬着白沐衣的蜂腰,步步向上:“若末將沒有記錯,郡主會武功。”
“不過一招半式防身之用,談不上會與不會。”
“那就好,只要郡主會武功,末將可以教郡主,只要郡主賞臉。”
“但不知將軍爲何一定要我學冰嬉?”
“因爲郡主太像我的小妹,因爲每年的這一天都是我和小妹冰嬉遊玩的日子,可以嗎?”白慕之雙眼泛起絲絲紅暈。
心漏跳半拍,昔日兄妹情深,種種往事在腦海浮現,大哥曾經是那麼疼愛自己,可也是那麼疼愛自己的大哥親手把自己送到了爹爹劍下!
星眸與白慕之的黑眸絞在一起,說不出是恨是情是怨還是悲。
“將軍如此說,我倒十分好奇,很想見見這位白大小姐了。”她緩緩轉身,不敢再看白慕之的眼睛。
大手忽然握住她的手腕:“你爲什麼不敢看着我?!白霓裳,你知不知道,你有一天化成骨灰,我也會認出你的!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這樣對我?!”
她甩開他的手,冷冷地說:“白將軍喝多了吧?我不知道你說什麼,我也不認識什麼白霓裳,今天的事情我不怪你,再見!”
越過白慕之的身邊,腳步頓住:“不,是再也不見!”
“霓裳,不要走不要走……”惛惛罔罔的白沐衣自身後抱住她,淚落在她的脖頸,溼了她的衣領,動了她的心。
她的身子僵直,明明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作爲蕭墨離,這個時候自己該推開白沐衣,甚至治他輕薄之罪,然昔日兄妹,雖今日爲敵,卻也是各爲其主,迫不得已而爲之。
白慕之凝視她的背影:“霓裳,你真的不願意與我們相認嗎?我知道你恨爹爹,我也恨爹爹,他答應過我的,待你盜取鳳涎珠後,放你我遠走高飛,從此再也不問家鄉不問朝堂不問身世,他答應過我的……”
白沐衣突然睜開眼睛,轉身,盯着白慕之,步步逼近:“你胡說!爹爹分明答應過我,待霓裳十六歲生日後就讓我們成親,是你,是你,都是你逼走了霓裳。”
白慕之仰天長嘯:“我們都被爹爹騙了,霓裳她,她再也不會原諒我們了!”
不等白沐衣說話,白慕之突然抓住弟弟雙臂:“白沐衣,你走吧,走的越遠越好,他是我的親爹爹,我沒有辦法,你不必,不必留在白家爲他賣命!”
白沐衣悽然一笑,搖搖頭:“大哥,我這條命原本就是爹爹給的,以前活着是爲了霓裳,現在是爲了爹爹,若他想要隨時拿去就好。”
白慕之緊緊閉上眼睛,擁住弟弟:“沐衣……”
她緩步前行,淚灑了一路。
問自己恨白昶嗎?與其說是恨,倒不如說責任,爲母報仇的責任,爲蕭家平反的責任。
“公子,等等我。”紅嬋遠遠跑來。
她恍若未聞,失魂落魄自顧自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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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世修和冉澤交換眼色,飛身離去。
白慕之和白沐衣亦相攜走向光潔的湖面,兄弟二人如一雙白燕在冰面上翻飛。
不遠處的樹梢,一身紅衣的蕭雪楓坐在樹椏上,雙眉緊鎖,凝視漸行漸遠的她:“看來她還沒有徹底醒悟,還沒斷了和白家人的恩情。”
靜音師太不免心疼關門弟子,低聲說:“門主也不必太過心焦,霓裳本就是心地純良的孩子,十六年養育之恩不是說割捨就能割捨的。”
蕭雪楓柳眉倒豎:“白昶怎麼就能割捨下?她今日一絲善念,就是他日滅頂之災!靜音,你要好好調教調教她!”
“是,謹遵門主吩咐。”
“走吧,怡親王府還有公案未了,你我免不得要爲這個丫頭走一遭。”
“門主難道一定要這樣做嗎?”
“不逼一下她和南宮世修,只怕日後再難控制這兩個人。”
二人一前一後離開風雨亭。
她和紅嬋回到王府已是午後,換了衣服,徑自來到南宮世修的寢室,冉澤伏案而睡,紅嬋悄悄過去爲他披上衣服。
其實冉澤和南宮世修纔回府,不過假寐。
揉揉眼睛,裝作才醒來,慌忙躬身行禮:“王妃恕罪。”
星眸落在面色微黃的南宮世修臉上,搖搖頭:“冉侍衛不必多禮,王爺怎麼樣?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嗎?”
冉澤搖頭:“說來也奇怪,御醫們看不出來王爺的病症也就罷了,連陳神醫也束手無策。”
側身坐在牀畔,一眼瞥見南宮世修的身下露出一絲白邊,腦海裡頓時浮現那個白色的身影,一絲不易察覺的淺笑在脣畔掠過。
星眸轉動,轉身,淡淡地命紅嬋:“紅嬋,我忽然想起一個偏方來,你去後院的馬廄接些馬尿來。”
紅嬋不解地看着她:“小姐要它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