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凡心裡一驚,忙問:“滿清真的已經要入關了麼?有多少人馬,從哪裡入關的?”
那細作忙稟報道:“啓稟陛下,此事千真萬確,滿清韃子的詳細人馬不知有多少,但應該不少於十萬之衆,他們並沒有從薊州、密雲一帶入關,而是徑直奔着山海關而來。”
王一凡雖然早就知道滿清會入關,但心裡卻也因爲滿清直取山海關而感到震驚,但轉念一想,滿清的兵馬加上吳三桂也恰恰和自己現在的人數相當,更何況今日一戰,大軍已經挫敗了關寧鐵騎,就算是加上滿清的兵馬,他也有決心能戰敗這支匆忙聯合起來的人馬。
但唯一不知道的,是滿清究竟會在什麼時候突然殺出來,他立刻命令細作繼續去探明敵人情報。
李巖憂心忡忡地說:“今日我軍雖獲大勝,但陣前卻出現了白虹貫日的不吉之兆。”
王一凡心裡不以爲然,山海關一帶氣候多變,再加上現在又是初春季節,他更是不以爲然,但聽李巖如此鄭重其事地說,他也只得問道:“李丞相所說的,莫非是戚將軍陣前颳起的那股怪風?”
李巖忙欠身道:“啓稟陛下,正是這個異狀。就在戚將軍要和吳三桂殺出的這支奇兵作戰之時,忽然有一陣日月無光,天昏地暗,一道又細又長的白雲從正中橫貫太陽,古人說它是白虹貫日,於戰不吉,雖然咱們還是及時回軍殺敗了敵人,但若是以後戰陣中再現,恐怕對我們大大不利。”
王一凡點了點頭,但卻不以爲意,他眼下最關心的是多爾袞的人馬究竟會在何處現身,就問道:“李丞相,依你之見,若是多爾袞率兵入關,會在何處突然殺出?”
李巖想了一下,就回答道:“臣以爲,可能會在歡喜嶺一帶出現,那裡恰巧正是繞過山海關入關的一處必經之地,西連燕山山脈,東連大海,更是關內一處軍事要地,更加上地勢開闊,最適合大軍駐紮藏匿。”
王一凡問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不得不防了,朕希望李丞相能帶着本部人馬守衛在大軍右翼,防止多爾袞的人馬突然殺出,不知道李丞相可有信心。”
李巖知道多爾袞的人馬不少於十萬之衆,而自己手邊卻只有兩萬人,敵衆我寡,這實在是毫無勝算的一件事情,但爲了替王一凡消除隱患,讓他下定決心和吳三桂決一死戰,李巖也慨然道:“臣願意率兵拱衛大軍右翼,雖死無憾!”
王一凡聽他說出這個“死”字,雖然頗爲感動,但也隱隱感到有些不吉利,他心想,既然滿清的大軍比預想要提前許多日趕到,那麼山海關的決戰就不能再拖。
於是他立刻分撥手下將佐,準備在下午對吳三桂的人馬發動殊死決戰。
而多爾袞自從率軍日夜兼程趕來,心裡也抱着一個希望,盼望王家軍能和吳三桂先殺個兩敗俱傷,自己好從中取利。
堪堪到了歡喜嶺一帶,他聽見西羅城一帶的隆隆炮聲,也不禁臉上變色。
這時,吳三桂派來迎接的使者千總李豪也帶着幾個勞軍的親隨趕了過來,多爾袞指着西羅城的方向問:“這是不是王賊在進攻山海關了?”
李豪忙回答道:“這個卑職不知,只不過早在今天上午,平西王就率領人馬,在石河一帶佈陣,估計可能是同對岸的王家軍先開戰了。卑職奉了平西王的密林,前來迎接攝政王。”
多爾袞聽了以後,也故作姿態地說:“嗯,看起來平西王也對大清極有忠心,你回去告訴他,讓他千萬小心謹慎,王家軍的威勢非同小可,眼下披堅執銳而至,切不可與他們硬拼,等消磨完王家軍的銳氣之後,本王自然會率大軍主力出其不意殺出,準讓他一敗塗地。”
李豪連連稱是,就帶着親兵趕回了山海關。
多爾袞騎在戰馬之上,看着險固的萬里長城已經不再是抵禦自己大兵入關的屏障,更看到滿清將士士氣高漲激昂表情,心裡無比激動,他暗想若能一舉殺敗王一凡,就能乘勝攻入北京,問鼎天下,那麼大清就不再是獨居一隅的小朝廷,而是天下之主了,他多爾袞的名字也必將響徹大江南北,成爲大清的開國之臣。
而此刻,吳三桂也將之前擒拿下的譁變士兵押到三軍陣前,他知道這些人是不願當投降外虜的漢奸而騎兵造反,心裡不由得哭笑不得。
他本想借助多爾袞的大軍恢復明朝,卻不料弄巧成拙,到現在走投無路,只能投降了滿清,白白背上了一個漢奸的罵名。
眼見吳國忠和被擒拿的幾百人屹立陣前,雖然被五花大綁,卻是昂首挺立,正義凜然。
吳三桂知道這個吳國忠年紀輕輕就弓馬嫺熟,更善於帶兵,是一員不可多得的虎將,此刻他雖然負傷,但卻不是致命傷,渾身散發出的英雄氣概更是讓吳三桂起了愛才之心。
於是吳三桂溫和地說:“吳國忠,我們雖然並非同鄉親戚,卻是同姓同宗,五百年前就是一家,你爲什麼要起兵反我?”
吳國忠高昂着頭,不慌不忙地說:“平西伯,你這就錯了。咱們雖然同姓,卻是不是一家。你若是依舊以已死的崇禎帝后爲尊,就不該勾結滿清韃子,犯我神州大地,當一個萬民唾棄的漢奸。我這次起兵造反,沒有受任何人指使,更不是得了王家軍的好處。只是不願和你一起同流合污,想要留一個清白之軀在人間。既然我起義不成,你就給我一個痛快的吧!”
吳三桂見他說得大義凜然,害怕他的話會影響士氣,只得跺跺腳,讓手下的人將吳國忠就地砍死,棄屍荒野。
想到今天商務初戰不利,爲了穩定軍心,他大聲宣佈:“今日受傷的將士,一律記功,賞賜白銀美酒,而陣亡的將士也一一造冊記錄,對家屬予以優待。”
此時,千總李豪已經趕了回來,告訴他多爾袞的人馬已經到了歡喜嶺。吳三桂不敢停留,立刻帶着文武官員和親隨趕回了行轅,稍作休息,他回到內宅,脫下頭盔,對着鏡子怔怔發呆。
一旁的陳圓圓已經知道吳三桂打算投降獻關,更知道多爾袞的滿清大軍已經到了山海關,她本就是商女不知亡國恨,對於國家政權更迭的大事並不關心,而只關心個人的寵辱富貴,現在吳三桂已經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吳三桂的將來就是她的幸福所在。
看到吳三桂一頭又黑又長的頭髮盤在腦後,她忍不住讚歎道:“王爺的頭髮真是太美了。”
吳三桂卻是神情木然,一點笑容都沒有,銅鏡內他的臉色異常沉重,幾乎要流出眼淚來。
從孩童時起,吳三桂就知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的道理,千百年來這個傳統一直亙古未變,但此刻他一投降滿清,就勢必得剃髮易服,平白變成了韃子的下人,但現在情勢緊迫,他深知沒有第二種辦法。
吳三桂嘆了口氣,換上多爾袞派人送來的清朝一品武將的補子官服,配上寶劍,勉強向陳圓圓告了別,就走了出去,帶着早已等候多時的文武官員和親隨出城去見多爾袞。
他們走到了多爾袞的中軍帥帳內,早有一個官員喊道:“平西王與隨行官員跪下!”
吳三桂頓覺一陣屈辱,但現在也無法回頭,只得和一衆隨從跪在地下,磕頭行禮。
多爾袞在帳內坦然受了他們的拜見,便讓他們走上前來。
他向吳三桂詢問王家軍的兵力和今日上午的作戰的情況,吳三桂爲了要掩飾自己初戰不利的事情,故意將自己的敗退說成是勝利,極力炫耀他麾下關寧鐵騎的勇猛,說他將王家軍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只是因爲怪風忽然颳起,爲了謹慎起見,纔不得不撤軍。
多爾袞看着他口沫橫飛地敘述,臉上一直帶着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吳三桂摸不清他心裡的想法,就繼續說明他一心要替先君崇禎帝報仇雪恨,和王家軍決一死戰,只因人馬不夠,纔想藉助大清的兵馬。
多爾袞微笑着說:“目前吳王考慮的不該是替先主復仇,現在你已經是我大清的臣子,咱們都是一家人了,以後你要忠於大清,不可有二心。”
吳三桂心裡嘆息,背後冷汗淋漓,多爾袞站起身來,按照事先佈置好的一切,在帳內和吳三桂對天盟誓,聲言日後要效忠大清朝,替大清剷除王一凡,鼎定江山。
多爾袞等他讀完誓言之後,才笑着說:“吳王要爲先主報仇,這是大義所在,本王很是敬仰。我此次率兵不遠千里而來,就是爲了幫助你們報仇雪恨。”
吳三桂趕忙答道:“謹遵攝政王意旨。”
多爾袞接着說:“咱們大清這次進軍關內,可並非是和過去一樣,一則要剿滅王家軍,替你們報滅國之仇,二來是要平定中原,解救萬民於倒懸,統一河山。”
吳三桂早就知道多爾袞的用意,也只得唯唯諾諾地連聲稱是。
多爾袞滿地點頭笑道:“咱們大清和前明朝可不一樣,聽說前明定下的規矩,自從永樂帝開始,異姓就不可封王。但我們大清就不一樣了,有功者照舊封王。這次吳王應該明白咱們大清此刻如日中天,明朝氣數已盡,務必要努力爲大清效力纔是。”
吳三桂此刻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幻想,低着頭連連說好。
多爾袞又說:“在本朝還有你的不少故舊親朋,比如說祖大壽將軍一家,洪承疇,孔有德等人,日後你們就有更多的時間相見了。”
一旁的一個漢官忽然道:“既然平西王已經歸順我大清,那麼按照大清的規制,就應該剃髮以示忠誠。”
吳三桂面色一變,多爾袞卻擺擺手,道:“剃髮的事情先等等再說,畢竟吳王的忠心我已經可以感覺得到,形式上的東西可有可無。這樣,你們明天打開關口,讓我們入關助戰。”
吳三桂見多爾袞並不逼迫他立刻剃髮,心裡已是鬆了口氣,但他還是不願滿清兵進入山海關,就建議多爾袞從北水關、南水關入關,多爾袞雖然心有不悅,但也應承了他,讓吳三桂帶着衆人趕回去佈置。
等他們走了以後,想到自己即將率軍入關,心裡十分興奮,一旁的洪承疇和范文程也藉機稱讚多爾袞處事圓滿,將吳三桂和手下收服得服服帖帖。
就在午飯以後,滿清十幾萬大軍開始入關,而吳三桂也重新領着手下趕到了西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