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尹倩兒說的話也是有影子的。
尹莫幽記得上一世母親確實是因爲一張寫着情詩的信箋被祖母責罰的。
母親是個心善的人,待姨娘下人都很寬厚,也不爭寵,溫婉端莊,一直被京城的高門大族視爲主母的典範。
可是,她這份胸襟,卻因爲被人無意間發現的情詩而被誤以爲——情有所繫,故而並不在意夫君的寵愛,父親更是大怒,大發雷霆之後,默許老太太送她到家廟的懲處,對外只說母親生病,需要靜養。
二姨娘順理成章地就代替她主持管家。
稍微想一下,誰是這事兒的受益人,就能明白是誰出的陰招。
偏偏她上一世被田氏母女蠱惑,不曾深入細想,只覺得這樣的母親太讓她丟臉,累得寧王退婚,害她心神恍惚摔倒毀容。
加上田氏又會哄人,在她身上很用心,噓寒問暖,無微不至,肆意放縱她的壞脾氣,她做什麼都會引起田氏的稱讚,偏偏她就看不出這是別有用心的捧殺,還覺得還是田氏對她親。
真真是再世爲人,這點小伎倆她如今稍微想下,就能識破。她要好好想想,母親被陷害一事,該如何翻身。
母親還很年輕,與父親感情應該不錯,如果父親不是太過在意母親,自然不會因爲一張不知所謂的情詩就怒火中燒!只要能把母親從家廟裡請出來,好好調養,自然還會再生,有個弟弟傍身,這輩子主母的位子自然是穩穩的。
這一世,
她絕不會再讓母親被關在這裡鬱郁十年,最終也不曾躲過田氏母女的毒手。
尹莫幽死死地盯着那棟小小的灰色院落,心裡打定主意,邊走邊說道:
“紫芍,我的月例銀子都是你掌管着,回頭仔細瞅瞅二姨娘和尹倩兒身邊的丫鬟,有合適的就讓咱們院子與之相熟的丫頭去刻意結交,銀子釵環零嘴兒盡着她們使,我要的是這對母女所有的生活細節,每天把打聽到的事兒整理出來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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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芍恭敬應下,小姐這是要反擊了,想着往日她們稍微一說二姨娘的壞心眼,都被她呵斥,稍不如意,就被尹倩兒挑唆着對她們抽鞭子,如今竟然真開始信賴她們,提防那母女倆,真真是這一摔,讓她們這幾個丫鬟因禍得福了!
入了家廟,大夫人白氏早已坐在佛堂做早課了。
尹莫幽擺手不讓伺候母親婆子出聲,自己一個人緩步入了佛堂。
只見母親白氏一身灰暗的玄紫色褙子,雖然內裡襯着白色交領長裙,顏色仍然很沉悶,頭上髮髻上釵環皆無,盤腿坐着菩薩面前的蒲團上,閉着眼睛誦讀《普賢行願品》。
她的眼睛發澀發酸,眼前閃過母親沒有出事之前的秀美出衆,對她的各種溫柔呵護,之後閃過的是田氏那滿頭珠翠、錦繡華服模樣。
這一切都是田氏的手筆!她發誓一定要讓田氏的日子好過不了。
白氏覺出身邊有人,睜開眼,看到竟然是自己的女兒,那雙黯然平靜的眸子
瞬間就明亮起來,旋即就水霧瀰漫,看得尹莫幽一陣心酸。
“幽兒?真的是你!”白氏驚喜得連淚珠兒都閃了出來,卻遲遲疑疑地動動要伸出的手,刻意縮了回去,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娘,是我!”尹莫幽瞬間哽咽,話都說不出,帶着無盡的愧疚和失而復得的欣喜跪下緊緊地抱住孃親,滿臉淚痕。
尹莫幽想起上一世,自從孃親進了家廟,自己就再也不願見她,每次看到田氏母女親熱心裡羨慕,就會偷偷過來一遭,只因那時候被田氏刻意驕縱,沒人管教,即使來了,也都是盡說些忤逆刺傷孃親的話。
她兩世爲人,嚐盡榮華悲苦,上一世無數次夢裡都在孃親溫暖的懷抱,可是醒了卻只有她一人在清冷的世間,遍嘗炎涼;如今最親的人重新出現在自己的生活裡,她發誓,這輩子一定好好護着孃親。
白氏被她突然的轉變嚇到,卻毫不遲疑地抱緊她,兩行清淚無聲滑落。
“幽兒乖,別哭,受什麼委屈了?”白氏嚥下淚,慈愛地撫摸着她的背安慰着咽不成聲的女兒,她就知道母女連心,即便每次來都是冷言冷語,她也知道女兒是想她了。
只是女兒的厭惡之色讓自己不敢奢望能再抱着她。
抱着懷裡那香香軟軟的纖細身體,白氏很快收了淚水:“都十歲了還哭鼻子,來,讓娘看看你,有沒有變得更漂亮。”
尹莫幽緩緩放開手,也擡頭看着孃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