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來來往往的人,越發的多了,五叔便急急忙忙的離去了。顧婉君探頭,瞧着外頭張燈結綵的。正廳那頭鬧哄哄的。垂下眼瞼:“這鬧熱只是他們的,與我無關。”
顧婉君正在發愣,突然瞧見大太太身側的人兒,站在門口:“大小姐,大太太叫你過去呢!”
“大太太叫過去,大太太不是一直昏迷不醒的麼?怎麼老爺一回來,便清醒了麼?”顧婉君瞧着外頭站着的丫鬟,的確是大太太——劉赤芍房裡的丫鬟。
“不是的,大太太嘴裡一直喊着婉君,我們是在是沒有法子了,便說過來叫你,老爺也默許了。”說完,這個丫頭便打開了柴門:“大小姐,你快些跟我們過去吧。”
顧婉君還未反應過來,便被小晴拉着闊袖,跌跌撞撞的踱步出了柴門。顧婉君有些不適應了,瞧着外頭到處掛着橙黃色的燈籠。燈籠上貼着鎏金喜字,或者是畫着老翁飛天圖,燈籠裡的火苗跳躍得厲害。
這些婆子下人們,格外有興致,張開嘴笑呵呵的端着吃食,往正廳裡去了。
“老爺沒有說什麼麼?只是……叫你來,叫我去大太太房裡?”明明是初夏了,顧婉君踱步在喧囂的宅子裡,卻格外的冷。
小晴抿了抿脣,低垂着頭:“老爺倒是沒說叫你過去,但是也沒說不叫你去。是奴婢自作主張,實在是心疼大太太,興許大小姐過去了,大太太便會好一些。”
顧婉君瞧着這些明晃晃的燈籠,嘆嘆氣。便跟着小晴,一同踱步朝正廳去了。站在正廳外頭,透過屏風瞧着裡頭。老爺和幾房姨太太,倒是一幅很融合的模樣兒,二太太依舊一襲大紅色的錦袍依偎在老爺身邊兒,三太太瞧着倒是端莊的很。唯有大少爺——顧墨翊一副病怏怏的模樣兒,在旁側始終一言不發。
顧婉君心頭一痛,刀削凜冽一般。雙手端在胸前,左手揪着自己胸口的衣裳。低垂着眼瞼,“咱們走吧!”
顧婉君別過身子去,正準備踱步離去,瞧見周明朗一襲褐色的衣裳,雙手拎着錦盒,甚是開懷的模樣兒。
“大小姐!”周明朗光潔白皙的臉龐,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烏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澤;那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脣形,無一不在張揚着高貴與優雅。
“周少爺……”顧婉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旁側正廳裡的山珍海味,香味濃烈得嗆鼻子。
周明朗雙手自然下垂,看着顧婉君,渾身兒上下,髒兮兮的眉心一蹙,慢慢兒的踱步過去:“大小姐,你怎麼了?”
顧婉君仰着頭,心頭有些委屈。但是生生忍了下去,沒料到自己竟然是這般的懦弱:“周少爺既然是來瞧老爺的,那邊去正廳吧。”
顧婉君別過身子去,一襲桃色的衣裳,渾身兒上下沾滿了灰:“若是周少爺沒有別的事情,婉君要去瞧大太太了。”
周明朗轉過身子,站在顧婉君跟前兒,雙眸深情擔憂的盯着他:“聽說,老爺回來了,將你關在了柴房?還不認你?”
顧婉君擡眸,雙眸有些紅腫:“周少爺胡說,老爺怎麼會……會將我關在那種地方呢。”
周明朗將手裡的東西,叫個身側的跟班兒,瞧着顧婉君魂不守舍的模樣兒,淡淡的:“剛進宅子,這些下人們,都在議論,你還想騙我嗎?”
顧婉君吸了吸鼻子,喉嚨跟卡住了一般。這些日子以來,周明朗是第一個關心她,還好不好的人:“周少爺,婉君當真沒事兒!”
周明朗眉頭緊蹙,伸手去拂掉了顧婉君滑落下來的淚珠子:“婉君,你跟我走吧!”
“去哪裡?”顧婉君仰着頭,顧宅裡明晃晃的燈籠,有些刺目。
“我們一同去日本,如果你不想去的話,我們隨便去哪裡都好,只要你開心就行。”周明朗雙眸漆黑,就像夜空裡的星星一般。
顧婉君迎向周明朗深情溫柔的雙眸,心頭確實像離開這裡。但是又想起,方纔五叔說的,莫貞還在這裡宅子裡頭。莫貞被顧厚龍關在這個宅子裡的某一個地方,若是她走了莫貞怎麼辦:“對不起,周少爺!婉君……婉君不能跟你走。”
“爲什麼,難道你想繼續留在這個宅子裡,任人欺辱嗎?”周明朗有些激動,搖手一指。
顧婉君別過身子,看着外頭燈籠裡,跳躍的火苗:“周少爺,我還不能離開這個宅子。還沒有到到我離開的時候,你不是來恭賀老爺回府的麼,你去找老爺吧。”
顧婉君雙手捏緊自己的闊袖,抿了抿脣,言語之間,透露出幾分堅定來:“婉君要去看大太太了!”
“你爲什麼還不走,難道你不曉得,這個宅子裡上上下下都在看你顧婉君的笑話兒麼?”周明朗對着顧婉君的背影,怒吼道。
顧婉君停下腳步,頓了頓身子。沒有搭理,依舊往大太太——劉赤芍院兒裡踱步而去。沒想到周明朗根本就不打算放過顧婉君,追上去拉着顧婉君的胳膊:“婉君,你是不是煩我?若果你不喜歡我,你可以叫我滾,你可以叫我不要再自作多情了,別這麼耗着行嗎?”
顧婉君胳膊處的傷口,纔剛剛好了一些,經不起周明朗這般用力的拉扯,“周少爺,我顧婉君什麼時候叫你等過我嗎?”
周明朗瞧着顧婉君有些動怒,雙眸怒氣就像是一片一片的薄雪,落在周明朗的心頭,將他炙熱的情感降溫:“哈哈哈……你終於說出實話了!對……你是一直沒有說叫我等你,但是你也沒有說叫我周明朗不等啊。”
顧婉君曉得,她從一開始邊該拒絕得乾乾脆脆的,心頭有了一絲絲的愧疚之意,雙眸的怒氣,立即溫和了下來:“周少爺,對不起!”
顧婉君胳膊的痛楚,越老越清楚了,伸手拂掉了周明朗的手:“你曉得我顧婉君是什麼人麼?我心思歹毒,一心爲了報仇雪恨,來到顧家,這樣不堪的人,怕是配不上週少爺書香門第的世家。”
周明朗眉心蹙得厲害,轉身兒,不去瞧顧婉君絕情的眉眼,雙手重重的捶打在牆上。
顧婉君瞧着周明朗雙手骨節處泛白,面色極其難看,心頭漸漸泛起了一絲痛楚,更多的是內疚:“周少爺,以後你還會遇見比婉君好的女子。待婉君辦完事之後,便會離開這個宅子。”
“和誰?是和顧墨翊一起離開這裡麼?”周明朗雙手握拳,撐在牆上,淡淡的質問。
顧婉君胳膊處的痛楚,並沒有減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不是,我誰也不帶走,就像我剛進來的時候一般,我獨自離開便是。”
“你明明這麼痛苦,爲何還要留在這個宅子裡?是不是做慣了大小姐,捨不得離開了?”周明朗竟然認爲,顧婉君是貪圖榮華富貴之人:“你是不是……”
“看來周少爺的確不瞭解婉君,婉君不和周少爺在一起,是對的。”顧婉君別過頭去,瞧着自己跟前兒的燈籠,橙黃色的燭光,刺目得厲害。
“婉君……不是這樣的……我周明朗的心思,你是曉得的。”顧婉君側身兒,踱步離去了。
周明朗瞧着顧婉君蕭條清瘦的背影,心頭難過得厲害,緊忙寬慰道歉。
顧婉君還是離去了,腳步堅定。墨色髮髻裡的脂玉簪子,在橙黃色的背景下,倒是素雅得刺目。
“別去打她的主意了!”顧墨翊不曉得什麼時候,竟然站在周明朗的身後,淡淡幽幽的說道。
“都是你,若不是你。我和大小姐早就成親了。”周明朗轉身兒,咬牙切齒的說道。本來是同窗好友,竟然爲了一個女人,幾次三番的爭吵,還大打出手。
“是我麼?我就是將死之人了,我是斷斷不能和她在一起的。若是她心頭有你,你們還有的是機會。”顧墨翊一襲清瘦高頎的身形,照着素青色的衣裳,身子感覺薄如紙張一般。
“你們顧家將一個端莊的女子,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就像這麼撒手不管了麼?顧墨翊你給我聽着,你千萬給我好好活着。”周明朗怒氣沖天,疾步過去,雙手拎着顧墨翊領口處的衣裳,大聲兒吼道。
“呵呵呵……”顧墨翊冷笑道,雙手抓着周明朗的手,推開了他:“我們在一起留洋的時候,沒想到,我們還會同是愛上一個女人。”
“若是曉得如此,我當時就不該回來。”周明朗也漸漸溫和些了。
“等我走後,你還是有機會的。”顧墨翊面色煞白,就像殭屍一般蒼白得厲害,靠着牆,氣虛奄奄的說道。
顧婉君並未走遠,站在屏風後頭,瞧着顧墨翊傷懷如死灰一般的眸子,想起張郎中昨兒說的,大少爺不僅身子弱,活不過三十。且還沒有生育能力,雙眸又溢處了濯濯清淚:“大少爺!”
雕花屏風上,仙鶴仰着頭,紅色的嘴殼和紅色的眼睛,刺目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