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顧家祠堂裡的幾位族長都過來了。是因爲昨兒,顧宅裡福子無緣無故落水的事情。
“老爺又不在家,顧宅死了一個下人而已,竟然驚動了幾位族長?”二太太立即從牀榻之上,坐了起來,雙眸訝異的瞧着已經端着熱水,準備伺候梳洗的越桃。
越桃將手裡的銅盆,擱在旁側的木架上:“二太太,聽說是三太太去請的族長。本來昨兒晚上福子的屍首就該扔出去的,不曉得爲何,眼下竟然還在柴房裡頭。”
二太太立即下牀,自己穿好衣裳,墨色的柳葉眉緊蹙:“李辛夷這個賤人,竟然敢將我一軍。”
“二太太,三叔公和七叔公都來了。咱們要不要把二老爺和三太太的醜事,說出去?”越桃踱步過去,利索的幫着馮木香扣衣裳上頭的盤扣。然後繞過去,將牀鋪收拾疊放齊整。
“那三狐狸,可說福子與我們之間的干係了?”二太太坐在妝案前,瞧着鏡子裡自己有些煞白的容顏。
越桃站在後頭,拿起妝案上的羊角梳,拎起一束墨色的青絲:“聽宅子裡的下人們說,三太太倒是沒有說是誰?只是說,福子死的有些蹊蹺,近來宅子里老是不寧靜,不能這般草草了事。”
二太太聽了這話兒,才勉強寬心了。緊鎖的眉頭鬆開來,擡起左手將一根脂玉簪子別進墨色的髮髻裡:“三狐狸這到底是爲何?老爺是顧姓一族的族長,族長都不在,其餘的人能將我怎麼樣?”
“二太太寬心,這宅子裡,上上下下的人都不曉得。福子是喝了咱們的酒中毒身亡的。二太太眼下在這個宅子裡,也算是當家的,怕什麼?您說沒有的事,便是沒有。顧家家大業大,顧姓一族祠堂裡的香燭和修整,什麼都是顧家出的。眼下,二太太是最好說話兒的。”越桃身子彎曲,擡起右手,輕輕的將二太太身上的灰塵和掉落的髮絲,清理掉。
二太太飽滿的朱脣上揚,站起來瞧着鏡子裡威嚴嫵媚的自己,仰着頭:“對,眼下我纔是顧家當家的。”
月清瞧着二太太踱步出了內屋,緊忙將熱茶和梨花糕放在圓桌前:“二太太,吃早茶了!”
吃過早茶,正廳裡便有人來叫二太太了。
“咱們走吧!”馮木香早就等的不耐煩了,起身兒,一襲玫瑰色的衣裙,將白皙的皮膚襯托得越發瑩潤了。
二太太疾步到了正廳,幾位少爺和小姐都在。七叔公坐在主位上,滿頭白髮,瞧着面色不大好,怕是近日身子不大舒爽的緣由。馮木香行禮之後,便坐在大少爺——顧墨翊的旁側。
“七叔公,今日來,聽說是爲了福子的事情?”二太太說完,扭頭瞧着坐在右側的三太太——李辛夷。
李辛夷本來在喝茶的,自己心虛,嗆着了自己,擱下杯盞捂着脣,猛烈的咳嗽。
“二太太,你們家的福子死了,本來是小事。可是三太太硬說,顧宅近來陰氣很重。你這個當家的,是不是該請個道士做個法事纔是?”七叔公端着身子,坐在主位上,雙手搭在柺杖上。
“七叔公,福子的死,不是自己失足落水而亡,而是被毒害而死的。”顧墨翊本來一言不發的,突然站起來,瞧着馮木香。
馮木香身子一顫,左手在闊袖裡,狠狠的掐着自己手心兒的肉。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哦,既然如此,那大少爺說來聽聽。”
“七叔公,眼下大哥不在,這是顧宅內宅之事,還望幾位族長讓我們自己解決。”二爺——顧厚龍站起來,雙手作揖,徐徐道。
“慢着,此事怕是咱們自己是解決不了的。幾位長輩都在,還是讓幾位族長都來看看,這個兇手到底是誰吧!”顧墨翊堅定,顧婉君黛眉微蹙。伸手在闊袖裡,摸了摸昨兒撿着的紅色繡線。
“我覺着大少爺說的頗有幾分道理,眼下老爺和大太太都不在府裡。這福子的屍體,我可是瞧過了,皮膚髮黑且牙齒都鬆動掉落了。若是不小心失足落水,怎麼會一夜之間,皮膚如潑墨一般?”三太太也站了起來,瞧着二太太,微微仰着頭。
“聽說,福子可是會水的。早前還和老爺一起,在子臺鎮救起過大太太。顧宅內湖裡的水,這般淺,怎麼會落水而亡呢?”大少爺眉峰一蹙,刀削一般的面容,甚是嚴峻。
“幾位族長,福子的死,謎團從從,難道就這麼算了麼?”三姨太瞧着顧厚龍準備說話兒,立即打斷了他。眼下二爺根本不打算動馮木香,他報仇的快感還未得到滿足,他在蓄謀更大的陰謀。
“那大少爺的意思,是已經找到了兇手?”七叔公慢吞吞的問道。
顧墨翊抿了抿極薄的脣,站在前廳中間兒,搖手一指:“我覺着,兇手就是顧宅的二太太。”
前廳裡瞬間寂靜了下來,齊刷刷的盯着正在喝茶的馮木香。七叔公咳嗽了幾聲,“大少爺,你可有什麼證據?”
顧墨翊扭頭,雙眸漆黑,聲音低沉帶有磁性:“昨兒上午,我便去柴房瞧過福子的屍體了。發現福子是中了豔薇楓藍花兒的毒而死的,而這種花,怕是在顧宅只有二孃一個人喜歡。”
“哼哼……真是笑話。大少爺心思縝密,辦事周全。卻不料在這件事情上,卻這般糊塗。我雖然極其喜歡這種花兒,但是卻不曉得它有劇毒。就憑這個大少爺便說兇手是我,難免膚淺,不服衆了些。”馮木香慢悠悠的擱下手裡的茶盞,徐徐吐字。
“那麼,我還發覺了這個呢?”大少爺舉起手裡的盤口,盤口是碧色的,用的是蜀錦真絲。
二太太驚呼,昨兒福子掙扎難受的時候,正好兒抓掉了她領口的盤口。但是礙於晦氣,昨兒馮木香便將此衣裳脫下來,叫越桃拿出去燒掉了。
二太太站起來,抿了抿嘴,面色煞白的緊。三太太露出一絲狡黠的笑靨:“二姐,是不是沒有什麼話兒說了?”
“二孃,我真沒有想到,你便是殺了福子的兇手。”顧墨翊將手裡的盤扣,捏在手裡,舉着。
越桃瞧着大少爺手裡的盤口,捂住自己的嘴,雙眸驚恐。二太太站起來,踱步置大少爺跟前兒,接過盤扣:“大少爺,我還想問問你呢。我這件衣裳,昨兒下午,換下來送去換洗的時候,便莫名其妙的不見了。眼下,大少爺手裡,卻有一顆盤扣。”
“對……對……昨兒,我將二太太的紫色碧螺蜀錦衫拿去洗了,回頭卻不見了。大少爺手裡,怎麼會有一顆盤扣呢?”越桃面色有些緋紅,吐字不清的說道。
“二孃,你這是在狡辯。這盤扣明明是你的,你的衣裳是不是真的不見了,我不管。福子手上,捏着的可是證據。”顧墨翊面色有些發黃,雙眸清寒。顧婉君在旁側,倒是淡然。
“族長老爺,你瞧瞧,這人證物證都有了,是不是該將二太太拉去釘耙?”三太太近來清瘦得厲害,踱步過去,和大少爺站在一起。她沒有料到,素日裡,沒有和大少爺說上幾句話兒,到頭來還是大少爺幫了她。
“真是信口雌黃,人證在哪裡?”二太太心虛,若是老爺在,她還能求求老爺。眼下,怕是自己已經快窮途末路了。
“若是有人證,怕是顧家二太太,就是殺害福子的兇手。”七叔公已然是相信顧家大少爺——顧墨翊所說。
顧墨翊抿了抿脣,扭頭瞧着還在喝茶的顧婉君,“顧家大小姐便是人證,昨兒她和我一同去的柴房。無意間聽她的貼身奴婢——碧青,說起,大小姐手裡好似也有什麼關於福子喪命的證據。”
二太太腳下踉蹌,腦子一陣發昏。若是顧婉君手裡有什麼證據,這次她怕是有口難辯了。
衆人齊刷刷的瞧着顧婉君,顧婉君一襲鵝黃色真絲金鑼衫,面色白皙。站起來,瞧着二太太。馮木香眸子裡,滿是驚恐。
顧婉君左手在闊袖裡,捏了捏那根紅色的繡線,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瞧向大少爺:“大少爺,我想你是聽錯了,昨兒碧青並沒有說什麼?我手裡,也沒有什麼證據。”
馮木香柳葉眉一蹙,這才寬心了,左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過了一會兒,才暗自道:“大小姐不是恨不得抽她的筋,喝她的血嗎?這次,怎麼會幫着她說話呢?”
“大少爺,大小姐都說沒有。這福子到底是怎麼死的,我看就是落水而亡的。他種植了那麼多豔薇楓藍,說不定是自己中毒的呢。”二太太仰着頭,說話也利索了很多。
“我覺着二孃,說的頗有幾分道理。福子的情形看來,中毒很深,不像是昨兒才被人用毒害死的。若是蓄意謀殺,二太太犯不着對一個下人,這般用心吧。”顧婉君說完,便轉身兒,踱步剝離人羣,離開了前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