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舒月這兩日,雖然沒有鬧騰了,但是心頭一直堵得慌.將自己光在房間裡,不願意瞧見任何人,也不吃東西.
三太太沒有法子了,便去找大太太.沒料到大太太_劉赤芍,一回到府裡便病怏怏的.
“月兒,你打開房門,你這般將自己關在房裡,娘不放心啊.”三太太_李辛夷站在房門外頭,焦頭爛額的吼叫.
顧舒月倒是沒有拒絕,嘎吱一聲兒,將房門打開了:”你又是來當說客的麼?”
李辛夷這幾日也憔悴得厲害,瞧着顧舒月披頭散髮的模樣兒,心頭是又來氣,又心疼:”月兒,向家的大少爺,有什麼不好.昨兒我在宅子裡,聽說大少爺病的厲害.這幾日一直在嘔吐鮮血,瘦骨如柴,面頰都是淤青.現在下人們見着他都躲閃,如同鬼魅一般.你要是真跟了那個病秧子,我如何像你的親孃交代啊?”
“是不是大娘也說了,只要我們顧家和向家聯姻,我們顧家的生意就會越發的穩定.以後的絲線、染布便全都由向家便宜提供給咱們。咱們再也不用去顏家染坊去，看他們的臉色了。”顧舒月身上髒兮兮的，已經有幾日沒有梳洗妝扮了。
“許是在那幾房姨太太心裡，是這般想的。但是在娘心裡，是想給你找一個好的歸宿。月兒眼下的情形，若是被子臺鎮的人曉得了。就算不被浸豬籠，以後的名聲怕是也不好了。”李辛夷說完，眸子通紅，便低垂着頭抹眼淚。
“呵呵呵呵……要是我還是不嫁呢？”顧舒月衣着不整，脖頸處的抓痕，雖然好了些許。但是仔細一瞧，還是觸目驚心得很。
“若是月兒，真的不嫁，那娘就去回絕了向家。”李辛夷也沒有法子，打小便將這一對姐妹，當做掌上明珠在養。顧舒月的性子，更是急躁倔強，自己不肯的事情。就算是將刀刃架在她脖頸上，她也是不肯的。李辛夷心頭難免有些不忍心，也不捨得自己親侄女兒飽受這般苦楚，更何況還以母女相稱這麼些年。
“果真？”顧舒月面色終於鬆快了些許，眸子似乎閃爍着一絲光芒：“大少爺，他真的有你說的那麼嚴重？”
李辛夷點點頭，踱步過去，扶着顧舒月：“月兒啊，就算你不嫁給向家的少爺。也替娘想想，替顧家想想。你們在子臺鎮這些人眼裡，畢竟是兄妹啊。大少爺怕是活不過今年了，他那一幅身子，就是來這個世上受罪的。”
顧舒月倒是沒有很傷心，蒼白的脣上揚，擠出一絲自嘲的笑靨：“眼下，在顧家。怕是隻有我顧舒月纔是最慘的吧，我連這個閨房的門兒都不敢出。”
“月兒，只要你聽孃的話兒，將腹中的這個孩子拿掉。顧家的人，也是不會曉得的，你還可以從新振作起來的。”李辛夷瞧着顧舒月的小腹，若是再不拿掉這個孩子，就已經要足月了。
顧舒月神情恍惚，搖搖晃晃的走在檀木椅子跟前兒，坐上去。左手扶着自己的小腹，眼淚濯濯溢出：“娘，你說會很疼很疼嗎？”
李辛夷見着顧舒月有過拿掉這個孩子的心思，欣慰的奔過去，蹲在顧舒月跟前兒，搖搖頭：“當年，你娘爲了你爹，身懷有孕。卻被土匪打中了腹部，四處沒有郎中，可還不是挺了過來。那痛楚娘至今都還記得清清楚楚的，我找個好點的醫婆子來，幾日工夫，你便又可以生龍活虎的了。”
顧舒月低垂着頭，雙手輕輕的撫摸自己的孕肚，雖然還沒有凸顯出來。但是顧舒月的反應，已經很強烈了：“真的嗎？”
李辛夷點點頭，抿了抿脣，熱淚奪出了眼眶：“月兒不愧是我李辛夷的女兒，不愧是顧家的大小姐。”
“你先別回絕了向家少爺，如今我已經成了這般，怕是再也配不上大少爺了。我想先去會會他，然後再做決斷。”顧舒月站起來，瞧着自己屋內，一片狼藉：“叫人來將屋子，收拾一下吧。”
李辛夷立即點點頭，總算是瞧見了一絲生機：“好，娘現在就去告訴媒婆，在哪裡見呢？”
“就在子臺鎮的仙居酒樓吧，那裡都是子臺鎮有頭有臉的人呢纔去的，咱們顧家要是約人，自然得去哪裡。”顧舒月聲音裡，有了幾分力氣，瞧着銅鏡裡自己殘敗不堪的容顏：“陸青，來給我梳妝！”
李辛夷站在身後，破涕爲笑：“好好好……娘這就去安排去，你梳洗好了，便下樓。”
顧舒月浸泡在熱水裡，瞧着自己渾身的傷，又想起那日裡自己被凌辱的情形。在浴盆裡，雙手緊緊的摟着自己清瘦的雙肩，眸子清寒乾澀，竟然流不出一滴眼淚來。
收拾完之後，吃了一些清淡的糕點和茶水。這才緩緩下了樓，面頰依舊蒼白的嚇人，不過氣色瞧起來，確實比前幾日好了太多。
來到仙居酒樓，已經是傍晚時分了。酒樓的老闆，忙活的不得了，瞧着是顧家的三小姐來了，立即笑呵呵的迎了上去。將顧舒月帶到了李辛夷早就定好的雅間裡，顧舒月辭退了老闆，撥開紫色的紗簾。瞧着裡頭的陳設還不錯，字畫極其雅緻，花臺上紗簾掩住的地方，有箜篌傳出。
顧舒月雙手端在胸前，屏住呼吸，正欲推開門進去，卻聽見了裡頭有女子嘻嘻哈哈的聲音。眉頭緊蹙，推門疾步進去。卻瞧見地毯上，一男一女，正在親吻：“你們是不是走錯了房間？”
兩個竟然跟沒有聽見一般，繼續撕扯着衣裳，笑聲淫蕩不堪。顧舒月心頭來氣，拎起桌上的茶杯，砸在地上：“我說你們是不是，走錯了房間？”
地上的兩個人，這才慢悠悠的直起身子來。顧舒月瞧着這個男子，一頭的長髮，穿着怪異，帶着個金絲框眼鏡。
“你是誰啊？”這個男子仰着頭，一副的痞子樣兒。
“向少爺，別管她了，咱們繼續。”這個女子怕就是仙居酒樓的藝妓吧，顧舒月聽見她叫了聲兒向少爺，腳下踉蹌。伸手扶着旁側的圓桌，腦子嗡嗡直響，心頭在打鼓：“這便是媒婆說的向家大少爺，向老爺的獨子。一表人才，還在外頭留過洋，飽讀詩書。沒想到竟然是，這幅痞子的模樣兒。”
顧舒月想到這裡，心頭便覺着噁心。立即捂着脣，踱步出了雅間。老闆見她疾步離去，立即攔住了她：“三小姐……這……”
“這個向少爺經常到你這兒來嗎？”顧舒月反胃，但生生壓制了下去。歪着頭，盛氣凌人道。
仙居酒樓的老闆，仰着頭然後笑了笑：“你說的是，向家染坊的大少爺。他啊，在我這兒幾年了，他爹還以爲他在外頭喝洋墨水呢。其實，一直都在咱們仙居酒樓。”
“什麼？”顧舒月眉頭一蹙，覺着甚是不可思議：“你是說，他拿着他爹給他留洋的錢，一直在仙居醉生夢死？”
老闆瞧着顧舒月質問，笑呵呵的不好意思：“你斷斷不可告知向老爺，不然我這小生意……可就……可就……”
顧舒月雙手在闊袖裡，緊握。扭頭便踱步離去了，一肚子的脹氣。回到顧家便和李辛夷說明了緣由，李辛夷自然也是沒有想到的。顧舒月也斷斷不會嫁到向家去了，李辛夷只好叫來媒婆，給了些銀錢，說退了這門親事。
昨日，顧婉君親自煎藥。大少爺今日的氣色倒是好了很多，眼圈兒周圍的淤青當真好了。早上起來，也不吐血。夜裡也睡得極其安穩，今日還在房裡，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下，顧家繡坊和廠子的賬本。
顧婉君偷偷瞧着大少爺氣色好了些許，自知這位西域郎中，給的藥是有了效果。心頭寬慰了些許。
回到後院兒，便又開始煎藥。拿起鋒利的刀子，瞧着手腕的傷口，握着刀刃的手，輕輕顫抖。正欲下刀，碧青便過來，握住了顧婉君的手：“大小姐，短短不可。讓碧青來吧，碧青身子好，經得住折騰。”
碧青一把奪過刀刃，正欲割下去。顧婉君伸手抓住了刀刃：“碧青，今日大少爺的身子，已然是好了些許。這冰上雪蓮只能用一人的血肉做藥引子，還是讓我來吧，不然是沒有效果的。”
碧青愣住了，顧婉君拿起極薄的刀刃，削掉了肘際的一塊兒肉。碧青身子顫抖，瞧着這塊兒肉掉入翻滾的藥罐裡，眼淚奪出了眼眶。待顧婉君放下刀刃，立即將早已經準備好的藥，敷上去。雙手顫抖着，額頭上全是汗水。
“你不用害怕，只是皮肉而已。比起大少爺受的那些苦楚，不算什麼。再說我還年輕，這些皮肉很快便會長好的。”顧婉君嘴脣泛白，因爲疼痛的緣故，額頭上都是細小的汗珠子。
碧青將傷口包紮好之後，將燉好的人蔘三七湯端過來：“大小姐，這個能止痛養血，對傷口的癒合也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