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杭州來的那個闊商老闆，又送來了一萬銀錢？”馮木香雙眸放光，盯着越桃。
越桃甚是激動，猛烈的點頭道：“二太太，千真萬確。不過，周老爺直接送去，給了大小姐。”
“給了顧婉君？”馮木香，慢慢兒踱步，坐在椅子上頭，柳葉眉緊蹙。
越桃立即倒了一杯清茶，遞給馮木香：“那位周老爺說，眼下，在顧家繡坊是顧婉君說了算。所以呀，着一萬銀錢，便交給了她。”
“誰說了，着顧宅繡坊是顧婉君說了算？老爺和大太太走的時候，可是說的真真兒的。以後這顧宅就由我和大少爺，說了算。大少爺是個病秧子，很多事情，自然是不能做主的。所以，這個宅子裡，裡裡外外的事情，還不是我說了算。”馮木香眉毛一挑，紅色的朱脣，甚是刺目。
“奴婢自然是曉得，二太太在顧宅的地位。可是外頭的人，可不是這般想的。現在，這個大小姐又回來了。這個顧家，若是老爺和太太不在，怕是以後，便是他們說了算了。”外頭的雨，淅淅瀝瀝的下着。
“周老爺，這一萬銀元，必須在我手裡。”馮木香站起來，立即踱步往外頭走去。越桃還未反應過來，頭髮都還是溼漉漉的。
越桃拿了一把雨傘，巴巴兒的跟了上去，馮木香甚是着急。不顧及腳下深淺不一的水窪，急急忙忙的踱步往顧家繡閣去了。
顧婉君正在繡閣裡，繡那副牡丹仙鶴圖，雙手極其熟稔的穿針引線，一襲桃色的衣裳，將清秀的面頰，襯托得越發的玲瓏精緻了。
“我就曉得，你一定會來！”顧婉君低垂着頭，依舊不緩不急的刺繡。淡淡的說了一句，聲音有些縹緲。
“曉得最好，既然大小姐慧智過人，也能猜到。我馮木香，是爲何而來了？”馮木香果真站在顧婉君身後，倒是開門見山。
“二太太，自然是來取這個的。”顧婉君放下手裡的毛針，伸手拍了拍手邊兒的盒子。
馮木香順着手勢一瞧，盒子是檀木做的。跟上次一模一樣，一瞧便曉得，這就是杭州來的周老爺，給的一萬銀元的定金。
“既然曉得，那咱們也就痛快些。眼下這個宅子裡，還是我說了算。這定金嘛，自然也是給我的。”馮木香伸手，便準備去將盒子抱起來。
顧婉君機智，立即將盒子收了起來，摟在自己懷裡。掏出手帕，擦了擦：“二太太，這裡頭裝的，可是有一萬銀錢啊。王叔說了，老爺說眼下由顧宅大小姐，管理內宅之事還有繡閣也一併管着。”
“你倒是，會撿話兒聽，老爺同樣也說了。他和大太太不在的時候，顧宅便由我和大少爺，說了算。”馮木香倒是不着急，徐徐吐字，雙目卻緊迫的盯着顧婉君雙手摟着的盒子。
“反正老爺和大太太也快回來了，若是回來，瞧見二太太這般心思，怕是會氣得吐血吧。”顧婉君抱着很沉的箱子，終於站了起來。
馮木香雙眸，始終沒有離開過那個箱子。越桃也看不下去了，尖聲尖氣道：“凡是有個長幼順序，二太太在顧宅裡，呆了將近二十年了。你纔來幾天，也想和我們二太太爭奪當家的權利？”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你這般懂得長幼尊卑。怎麼不曉得，我是顧家的大小姐，而你只是一個下人，也敢這般盛氣凌人的教訓起我來了？”顧婉君雙手裡的木箱，抱得有些沉重了，擱在自己身側。
馮木香歪着頭，瞪大眸子，張望着：“顧大小姐，這幅刺繡，是我接下來的。自然，這幅刺繡的錢，就是由我守着。”
“怎麼，聽二太太的意思，是想自己獨吞這些銀子兒嗎？”顧婉君伸手，輕輕的拍了拍沉甸甸的檀木箱子。
馮木香被識破了，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沒有……沒有，我只是想暫且收着。等老爺和大太太一回來，我便將銀錢都交上去。”
“交給大太太麼？那二太太，上次周老爺來定下這幅刺繡的時候，您可是親手收了周老爺三萬銀錢？那現在，這三萬銀錢，都去哪裡了呢？”顧婉君眉毛輕挑，字字句句如一把尖刀，一般刺向馮木香的心臟。
“這個……這個銀錢，自然我是存入錢行裡了。若是大小姐不信，定可以去錢行打聽打聽去。”馮木香面色稍微寬和了一些，仰着頭瞧着顧婉君。
顧婉君飽滿的朱脣微啓，瞧着馮木香低頭淺笑：“二太太，你在錢行裡，到底有多少錢。婉君還真是不感興趣，不過這一晚銀元你拿去，也不是不可以？”
“當真？”馮木香聽見顧婉君說，要給自己，立即雙眸放光。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若是二太太鞥答應婉君，那我立即就將自己手裡的這一箱子銀元，拱手相讓。”顧婉君扭頭，側目瞧着馮木香。
馮木香一襲紅色的衣裙，上頭用藍色的絲線，繡着鳳凰。瞧着甚是氣派，“我曉得了，大小姐的意思。是想讓我，分一些給你？”
顧婉君笑容僵住了，心頭一絲不快：“在二太太眼裡，婉君果真還是這般不堪。不過你猜對了，我還真是想要二太太分婉君一些。畢竟是要從自己手裡溜出去的錢財，全部拱手相讓，心頭難免有些不爽快。”
“素日裡，裝什麼清高。到頭來，還不是爲了幾個錢，露出了真面目。”越桃噘着嘴，細聲嘀咕。
顧婉君眨了眨密卷的睫毛，抿了抿脣：“我本來就心思縝密，算計狡黠，從未說過自己清高。越桃口裡說的，是覺着婉君讓你們失望了麼？”
“閉上你的嘴！”馮木香有些不耐煩了，立即扭頭教訓自己的貼身兒奴婢——越桃。
“哦！”越桃一臉的不快。
“大小姐，咱們還是言歸正傳吧。你到底，想要多少，說個數。”馮木香重重的嘆氣，雙眸散漫，確實透露出幾分失望。
顧婉君嘴脣一抿，脣邊兩個好看的梨渦一顫：“那二太太，覺着該給我多少合適呢？”
馮木香重重的吸氣，伸出手指，“我們三七分，這總不至於過分吧。”
“二太太的意思，我婉君三還是二太太三呢？”顧婉君擡起香蔥一擺白皙的左手，又拍了拍沉甸甸的盒子。
“自然是你三了，我還得擔風險，我必須分七層。”馮木香雙手叉腰，眸子閃動。
“二太太真是精明，你覺着，婉君會是這麼不會做買賣的人麼？”顧婉君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脣。
馮木香拍了拍手：“我就曉得，大小姐，是鐵定不會答應的。那咱們，四六分吧。”
“四六分，聽起來倒是不錯！不過……不過二太太，婉君心頭還是覺着不怎麼舒爽啊。”顧婉君左手食指，放在小巧的鼻尖兒上，輕輕的敲了敲。
“大小姐，胃口可不要太大。那我們五五分吧，我也最多隻能接受這樣了。”馮木香面色冰冷，一臉的不快之意。
“五五分，婉君只能說是，勉強能答應。”顧婉君重重的嘆氣，伸手將木箱子打開了。裡頭整整齊齊的，躺着一萬銀錢。
“早曉得如此，還不如早一些說這個數。”越桃又多嘴了，馮木香踱步過去：“是啊，大小姐何必賣關子呢？”
“二太太，拎着回去吧。小心太重，壓住了你的腳。”顧婉君合上盒子，瞧着二太太的三寸金蓮。
“你的那五層，也由我帶回宅子麼？大小姐，反正你也不差錢。不如，你先將你的五層，借我吧。”馮木香想起，自己的孃家，最近一段時日，可是急需用錢的時候。
雖然馮木香已經是嫁出去的人，但是如果馮家敗落了。馮木香，在顧家的地位，自然是會一落千丈的。
之前，老爺還看在馮木香的面兒上，和馮家有一些生意上的往來。若是斷了這個鏈子，馮木香怕是以後，會寸步難行啊。
顧婉君一雙清麗的杏眸，盯着馮木香，過了一會兒：“二太太說得對，婉君眼下倒是不差錢。這些錢，還是給你吧。畢竟這幅刺繡，是你接下來的。我們也有字據，若是這幅刺繡出了任何問題。婉君可是，一概不負責的。”
“果真？”馮木香聽顧婉君這麼說了，立即碎步上前，雙手抱起案桌上的盒子。因爲太沉的緣故，腳下險些沒有站穩。
“我說的都是真的，若是二太太還不走。婉君，怕是要反悔了。”顧婉君轉過鎮子，面朝窗櫺，背對着馮木香和越桃。
“快快……”馮木香和越桃擡起木箱子，立即踱步離開了繡閣。
顧婉君慢慢兒轉身兒，瞧着馮木香一襲大紅色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自己的眼眸裡。雙眸漸漸變紅，充滿了淚痕。此番滋味與苦楚，怕是隻有顧婉君自己曉得。
“二太太，眼下怕是馮家，有救了。”越桃拎着沉重的箱子，甚是歡喜。
“加上昨兒給家母的金條，許是能喘口氣兒了。”越桃腦子裡還是想着顧婉君的眸子，始終覺着，在哪裡見過一般。